作者:张敛秋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6
|本章字节:12432字
萧清冷道:“那时我也是太心急了,心忖我打伤了悦儿,你们一定会取出迦孪花来。没想到,老夫竟猜错了,让悦儿白挨了这一掌。放心吧,待会迦孪花开了,我自然会留一瓣给我的乖孙女。”
萧清冷为了得到迦孪花,不惜扮成老仆,在亲儿子身边潜伏十载,甚至打伤自己的亲孙女。心肠之毒,手段之狠,众人闻言,无不胆寒发竖。纵然是枭雄赵无惮,也露出了悚惧的神情。
萧泯牙关交击道:“爹爹,孩儿对你一片孝心,你为何……为何如此待我!”
萧清冷脸色一沉:“泯儿,你先天身体虚弱,武功不济也就罢了,可我对你最失望的,却是你太过妇人之仁,心无半点城府,注定给身边之人欺骗一生。”冷笑一声,目光瞥向萧夫人,“这世上,骗了你的又岂止我一人。”
萧泯嗫嚅道:“爹爹,你说什么,孩儿怎么听不懂?”
萧清冷瞧着萧夫人道:“那日我瞧得清清楚楚,你穿着一件杏红色的衣裳走进了往生篷,抱着泯儿出来时,却换成了一套青色绸裙。你脸上烧伤,是我替你敷的药,可我发现,你脸上只有灼伤之痕,原先的毒疮却不见了,嘿嘿,李代桃僵,与我有何分别。”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惊异之色。就连华玄也大出意外。萧泯身子剧震,瞧着萧夫人:“丹裳,你……你……”萧夫人目光犹如槁木死灰。萧泯大声问道:“你……你不是丹裳?”萧夫人低垂着头,神情恐慌。
萧泯惶然道:“你不是丹裳,你是谁,丹裳又在哪,她在哪?”
华玄看向明莹道:“明莹师父,你才是丹裳吧。”夏静缘身子一震:“你说,我……我师父是丹裳?”华玄点头道:“还记得你师父说的那个小黑和小白的故事吗?”夏静缘回忆一阵道:“师父说,小白去世后,她给小黑做了一个假的小白,小黑一开始却没有认出来……我明白了,原来,师父你说的是你自己!”明莹垂头不语。
萧泯看向明莹,双眼迷乱:“你……你才是丹裳?”
“不,我不是丹裳。”明莹看着萧夫人道,“她……她才是你的丹裳,她才是。”
“不。”萧夫人突然嘶叫了一声,看向明莹,眼眶中全是泪水,“为什么,我几乎害死了你,还夺走了你的丈夫和十年的幸福,你为何还护着我!”
明莹一愣,咬紧了嘴唇。萧夫人身子颤抖,隔了好一会,才对着萧泯道:“萧郎,我骗了你。她是丹裳,我才是碧裳。十年前,是我潜进了梵刹峰;是我将赤迦孪摘得只剩下一瓣,逼丹裳做出选择;是我心丧若死,想要跳入往生井,可丹裳她为了拽住我,自己不慎跌进了井里。我以为她已经死了,惊恐不已。只怕你发现了真相,既会伤心她,又会痛恨我。于是,于是我就假扮成了丹裳。为了不让你发现破绽,我处处学着丹裳。你以为我烧伤后性情有变,也没有瞧出破绽。到了后来,连我自己都几乎要相信,我已经变成了丹裳。”
萧泯闻言,如中雷殛,看看萧夫人,又看看明莹,难以置信。夏静缘一脸茫然:“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华玄顿时回忆起萧夫人梦游那晚,顿时恍然:原来碧裳假扮丹裳,却又对她心怀愧疚,煎熬多年,终于神智分裂。
萧夫人瞧着明莹:“姐姐,原来打伤悦儿的人不是你,是我误会你了。我如今才明白,你不仅没恨我,还处处保护着我和萧郎。所以你才杀死了温有德和江龙涛!”
明莹还是不说话。萧夫人却哭泣道:“我几乎害死了你,还夺走了你的丈夫和十年的幸福,你为何还要护着我,为何还不承认自己就是丹裳呢!”
萧泯脸色僵白,看着明莹道:“我明白了,为何我那日偶然走到辟尘庵,遇到了你,便觉心神祥和,气息无比熟悉。只因为那庵中有你,你才是真正的丹裳。可是,你的脸为何……为何……”明莹深情地望着他,转头看了看丹裳,却又低垂下头,泪流满面。
萧泯悲苦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他连遭父亲和妻子背叛,打击之重,不堪想象。萧夫人也哭嚎起来。众人瞧着他们三人的惨状,无不露出怜悯之色。只有赵无惮还只顾盯着萧清冷手中的迦孪花。萧清冷竟然也完全不顾儿子,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迦孪。洛迦山上,只听得萧泯凄厉的哭嚎声不住回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萧清冷却越来越焦躁不安,突然丢开萧悦儿,手持迦孪,自言自语道:“我得去寻个僻静的小岛,静等花开。”纵身跃上了岸边一艘小船。
赵无惮忙道:“萧老鬼,赤迦孪有数瓣,你念在与我当年同抗霍亢之情,赏我一瓣,从今往后,逐浪帮便听从你们六道轮的号令。”萧清冷嘿然一笑:“你以为我会信你么。等我服下赤迦孪,重获新生,便回来将你们全部杀了。之后老夫重振六道轮,将其余四庞逐一扫除,武林之中,还会有谁是我萧清冷的敌手。”哈哈大笑两声,撑起竹篙,便要离去。
赵无惮嫉恨道:“萧老鬼,你就算得了迦孪花,又如何,孙凝在这花上下了三十年的诅咒,二十年前,已经灵验了一次,玄鹤和陆西来便是服下赤迦孪而死,今日恰好是第三十年,你以为能自己能躲得过吗。”
萧清冷愣了一愣,并不答话,仍是划动小船,驶向远方。赵无惮眼睁睁瞧着他远去,只恨得咬牙切齿。萧泯、丹裳和碧裳呆坐原地,一声不吭。
华玄看着萧清冷划动小船,渐渐消失在海面上,他深知萧清冷带惩恶扬善花这一去,静缘身上的痴男怨女叶再也不能驱除,不禁心头一阵茫然。纪天瑜急道:“傻瓜蛋,萧清冷带着迦孪走啦,你拿什么救静缘啊!”夏静缘也泪水涟涟道:“华大哥,生死有命,你可千万别伤心!”华玄暗忖道:“萧清冷说他回来之后,便会杀光我们,如此也好。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如此一想,反而心中舒坦下来。
却听明莹对夏静缘道:“静缘,师父对不起你,那惩恶扬善花,本是要拿来救你和悦儿的。”夏静缘道:“师父,你心中的苦事,为何从来不告诉我。”明莹沉吟不语。
萧夫人看着明莹道:“姐姐,为何,你的脸……”明莹缓缓道:“我也不知道,那日我拿着惩恶扬善花跌入往生井,似乎睡了很久很久,猛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海滩之上,全身冰凉。我顿时回忆起来,自己是从那往生井中落下来的。那时庆幸自己未死,一心要回到梵刹峰去找萧郎。可一路走到轮回殿,却发现周遭的景物与我记得的大不相同,向途人询问,才得知这时此刻已是两年后,我那一觉竟然睡了两年。”
夏静缘不解道:“两年?”明莹点头道:“我至今也不知道那时为何睡了如此久。我无暇多想,急忙走到轮回殿门口,却远远见到萧郎和一个女人走出轮回殿来,那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女婴。萧郎口中不住地叫着,丹裳,悦儿,丹裳,悦儿……我那时才知道,萧郎把你当做了我,还和你生下了一个女儿。”
明莹目光中透出一股哀伤:“我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揭穿你,脑中却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你也深爱着萧郎,从前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我和他在一起。如今你的容貌也毁了,还和他有了女儿。我若是揭穿你,你该何去何从,悦儿怎么办?萧郎知道了真相,又该如何伤心难过。那一瞬间,我便有了决定,选择离开,再不和你们相见。”萧夫人低低地垂下头去。
萧泯转头看着明莹:“碧裳,你……你这又何苦如此?”明莹接着道:“我茫然无措,走到海岸边。突然间感觉到手中冰冷,这才发现那迦孪花还在我的手上。可奇怪的是,过了这么久,青迦孪花瓣竟然一片也没有凋谢,上头裹着一层透明的茧丝,触手冰凉。那时的我心灰意冷,也想不到这许多,便摘下了一片青迦孪,放进了嘴中。”夏静缘啊地一声。
萧泯却叫道:“不!”明莹微笑着摇头:“萧郎,你不必担心,我如今不是还好着么。也不知为何,我服下了那瓣青迦孪,竟然没有变成石雕,反而我脸上的毒都去尽了,恢复了容貌。我看着海水中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我这时也才发现,我和碧裳虽是同胞姐妹,相貌却并不相同。”
夏静缘看了华玄一眼,欣喜道:“那一定是菩萨显灵了,师父,你是个好人,惩恶扬善花定不会惩罚你的。”明莹对她道:“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你娘亲。我既然没有死,便皈依佛门,从此便在辟尘庵中安居下来。”她看着萧泯和碧裳:“我时常看到你们在海滩上散步,看着你们相亲相爱,直到后来有了悦儿,又看着她慢慢长大。”碧裳垂着头,愧容满面。萧泯却哭泣道:“丹裳,你那时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不认我……”
华玄凝思一阵,却突然恍然道:“我明白了。”夏静缘问:“华大哥,你明白了什么?”华玄道:“我明白你师父手中的青迦孪为何不会凋谢了。”纪天瑜问:“为什么?”华玄道:“你门忘了,方才萧清冷说,他并未使用玄玉蚕,而是将它养在往生井中。”纪天瑜恍然道:“我明白了,师父带着迦孪花落进往生井时,玄玉蚕恰好吐丝,把盛开的青迦孪恰好被玄玉蚕的蚕丝包裹住了。这才使得青迦孪的花瓣可以保持至今。”
华玄颌首道:“玄玉蚕不仅裹住了迦孪花,连你师父也一并包裹了,所以你师父才会在海底睡了两年,一定是有什么海底活物触动了玉蚕丝,你师父才会醒来,被潮水冲上海滩。”夏静缘道:“原来如此。”丹裳也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华玄又道:“青迦孪被玉蚕丝包裹,变得坚硬冰冷。所以小黑才会衔着它去救小白,因此才杀死了温有德。小黑自己也受冻而死。”明莹愧疚道:“是我害死了小黑和小白。”萧泯道:“丹裳,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为了我不落入那温有德的圈套,才做出这件事。否则以你的性子,又岂会去伤害那鸟儿。”丹裳潸然落泪。萧泯和碧裳也都低声啜泣。
这两姐妹和她们深爱男子之间的故事匪夷所思却又感人至深。夏静缘和纪天瑜也都垂下泪来。华玄感动之余,心中疑窦却越来越深:“二十年前,玄鹤与陆西来等人服下赤迦孪变为了石雕,而十年前,萧泯服下赤迦孪双目复明,丹裳却因服下青迦孪解去了身上的剧毒。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当真如同那《苦厄经》中天竺孔雀王朝的迦孪故事所说,惩恶扬善花身具灵力,能够自行分辨善恶?”
十三、报应
华玄百思难解,扭头去看那册《苦厄经》,只见那经书被烛火所焚,已经燃烧殆尽,化作灰烬的纸页四下飞散,当中却有几张青色的纸页在火焰中丝毫无损,反而隐隐发出荧光。华玄大是惊愕,可惜全身受制,相距又远,不能瞧清那究竟是什么。
便在这时,突听夏静缘“咦”地一声,她颤颤悠悠地,竟然站起身来。其余人却依然动弹不得,奇怪地瞧着她。夏静缘自己也是一脸迷惑道:“我,我怎么就能站起来了?”
华玄稍一思索,登时恍然,喜道:“静缘,这要多谢你身后的那片叶子。”夏静缘蹙眉道:“痴男怨女叶?”华玄道:“不错,那痴男怨女叶贪食你身上的气血,这次竟连那‘佛旨纶音’之毒也一并吸食了进去,所以你才能恢复得比我们快。”夏静缘恍然道:“原来如此。”随即咬牙道:“那华大哥,我该怎么帮你们啊?”华玄皱眉道:“你没有解药,也救不了我们。”
便在这时,突听纪天瑜叫道:“是了,我险些忘了,静缘,快过来。”夏静缘急忙走到她身边问:“天瑜,你有什么好办法么?”纪天瑜道:“我怎么就忘了,从前行走江湖,身上总会带着一些防备的药物。你从我怀里找找,是不是有个药盒。”夏静缘从她怀里一掏,果然找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盒盖,只见其中分作十多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一粒丹药。”
纪天瑜道:“我记得里头有一颗紫色的小药丸,我记得能解迷药的,你拿去给傻瓜蛋服下,看管不管用。”夏静缘仔细一看,登时找到了那粒紫色药丸,急忙走到华玄身边,正要喂他入口。远处赵无惮喊道:“傻丫头,那药丸该给我服下。”夏静缘嘟嘴道:“为何要给你这个坏人?”赵无惮道:“就算给那钩赜派弟子服下了,让他恢复了,他如何找得到萧清冷,就算找到了,岂能是他的对手,如何夺得回迦孪花?你只有给我服下,我恢复后立时开船,去找萧清冷,夺回迦孪,然后替你解去身上之毒,岂非皆大欢喜。”
华玄心中道:”不错,给我服了药,又有何用。若是让赵无惮恢复功力,反而静缘还有一丝希望。”他正要劝静缘,却听她咬牙道:“我宁愿不解毒,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你这个卑鄙小人身上。”说罢便将药丸送入华玄嘴中。华玄不自禁地吞下药丸,只觉一股清涤之气自丹田缓缓升起,四肢百骸渐渐有了只觉。夏静缘见他身子微微一动,欣喜道:“果然有效。”赵无惮脸色一僵,面如土色。
华玄随着那药力呼吸吐纳,气力一丝丝地回蓄,但要完全恢复,仍需一段时辰。他对着夏静缘道:“静缘,那册《苦厄经》里似乎有蹊跷,你去瞧瞧。”夏静缘依然走过去,踩灭了余火,将那几张青色的纸张捡了起来,不禁俏脸一变:“这……这是。”
华玄道:“那过来我瞧瞧。”夏静缘将几张青纸拿到他面前,华玄伸鼻一嗅,便即恍然:“这是火烷纸,不能被火点燃。”定睛凝视,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不少汉字。
远处碧裳惊愕道:“这册《苦厄经》是娘亲留给我们的,我们从来不知道,书里还藏着这几张纸。”丹裳却问:“那纸上写着什么?”
夏静缘拿起纸来仔细地翻看,越看到后来,神情越惊讶。她看着丹裳道:“师父,原来,原来……”丹裳不解道:“静缘,那纸上说了什么?”
夏静缘道:“这是你们娘亲写的信,原来你们是药王门门主孙凝的女儿,你和碧裳的娘亲,就是他的妻子妮摩拉!”丹裳碧裳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就连萧泯也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不可能。”远处的何慕云道,“孙凝与那天竺女人明明已经葬身在华山上,怎么可能逃脱!”萧泯也摇头道:“不错,妮摩拉确实怀过身孕,但因为受到惊讶,肚中孩儿已经夭折,怎么……怎么还会有两个女儿。”
夏静缘看着那封信,沉痛道:“因为陪着孙凝一起死的女孩不是妮摩拉,而是她的妹妹阿雅拉!”萧泯骇然道:“阿……阿雅拉姐姐!”夏静缘点头道:“原来经过那次偷袭,孙凝明白,将来自己若是向武林公开迦孪的存在,势必会危急到妻儿的安危,所以他假意称妮摩拉流产,其实却让她去瑶山的那处山谷中躲藏了起来。阿雅拉假装气走,实则假扮成了妮摩拉。药王门覆灭那日,阿雅拉更是心甘情愿代替姐姐去死,只为了掩护她姐姐。”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惊骇的表情。又听夏静缘看着信道:“妮摩拉还在信中叙述了孙凝在天竺寻找迦孪的经过。原来孙凝初到天竺时,完全打听不到迦孪的任何消息,甚至连天竺人都淡忘了迦孪。孙凝并不放弃,他投靠了王舍城的一位花匠,边做小工边打听迦孪。而妮摩拉和阿雅拉姐妹,便是这位花匠的女儿。妮摩拉正是在那时与孙凝相恋的。”
丹裳和碧裳姐妹凝神地听着,仿佛置身梦中。夏静缘又道:“直到半年后,发生了一件事,那名花匠受仇人迫害,险些丢命,幸得孙凝挺身相救,才未酿成惨剧。花匠感激不尽,告诉了孙凝一个有关迦孪花的秘密。原来,整个天竺只剩下了两朵迦孪花,养在皇宫之内。只因为这两迦孪花中隐藏了一个大秘密,几千年来,天竺帝王都不敢轻易地动用迦孪花。而妮摩拉和阿雅拉的父亲,便曾经是皇宫里的一名花匠,亲眼见到过这两朵花。孙凝大喜,当晚便潜进了皇宫中,偷出了这两朵迦孪花。孙凝却也招致了天竺士兵的追杀,那位老花匠为了帮助孙凝逃脱,不惜牺牲了自己。孙凝伤痛之下,带着妮摩拉和阿雅拉回到了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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