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敛秋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6
|本章字节:9124字
赵无惮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眼珠子能飞出去将迦孪夺过来。碧裳丹裳齐望迦孪,碧裳紧咬嘴唇,丹裳看着夏静缘,眼中却放出了一丝光芒。
纪天瑜喊道:“傻瓜蛋,快抢了赤迦孪啊!”华玄猛地回醒,纵身向迦孪扑去。可萧清冷清醒得更快,他一把掏出迦孪,张口咬下了赤迦孪的所有花瓣,吞入了肚中。华玄趁机一把夺过迦孪,但此刻花托上只有青迦孪兀自绽放,赤迦孪却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花托。
萧清冷哈哈笑道:“三十八年了,老夫终于能摆脱这一身病厄,重获新生了。”眼望赵无惮和何慕云:“你们却还要再等十年,再等十年,哈哈!”
赵无惮终知功亏一篑,双瞳一片黯然。纪天瑜哭道:“傻瓜蛋,这下怎么办好!”
华玄却神色镇定,向着萧清冷道:“你又何必这么心急。”萧清冷笑道:“你说什么?”华玄道:“迦孪花上依然包裹着玄玉蚕的茧丝,尚有一年才会破茧。迦孪花瓣至少还能留一年。”萧清冷面露讶异之色,随即冷笑:“那又如何?”
华玄却道:“赤迦孪此刻在你腹中,胃液要消耗掉外头包裹的玉蚕丝,至少还有一盏茶时分,你吐出来还来得及。”萧清冷大笑道:“你是得不到迦孪花,气疯了么?”
夏静缘看着华玄,也是一脸茫然。华玄却是神色镇定,望着手中仅剩的青迦孪,一脸欣慰之色。他突然摘下一片青迦孪,回到夏静缘身边,递到她嘴边。夏静缘困惑地瞧着华玄。华玄道:“信我,吞下去。”丹裳忧急道:“你……你做什么,你这是要害了静缘吗!”萧清冷也冷笑道:“你们这是要殉情吗?”
夏静缘凝视着华玄的目光,信任地点了点头,张口将青迦孪吞了下去。丹裳“啊”地一声。华玄却顿时松了口气。萧清冷道:“你还不服下青迦孪,与那女子相拥变作石雕。”华玄摇头道:“她不会变作石雕的。”萧清冷道:“为何?”华玄道:“既然还有一盏茶时分,迦孪花的药效才会发作,我便不妨告诉你,这惩恶扬善花中所隐藏的秘密。”
“秘密?”萧清冷皱眉道,“什么狗屁秘密!”华玄放慢语速道:“当年孙凝自天竺带回两朵迦孪,却不将它公诸于世,时隔一年才放出消息,你没想过为什么吗?”萧清冷沉面不答。华玄又瞧向了丹裳和碧裳:“你们姐妹自出娘胎,便中了迦孪之毒,你十岁那年服下了赤迦孪,容貌恢复。可你姐姐十年前服下青迦孪,也解去了迦孪之毒,这是为什么?真是菩萨显灵,将青迦孪变成了赤迦孪?”碧裳看向丹裳,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看着华玄,满是诧异。萧清冷不解道:“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华玄又瞧向赵无惮:“二十年前,你们手握迦孪,迦孪花开时,玄鹤与陆西来服下赤迦孪,却化作了石雕。”船上的何慕云讶然道:“这……这难道不是孙凝的诅咒?”
华玄道:“这不是诅咒,这是孙凝为了向你们报仇,利用迦孪设下的一个三十年的诡计。”
萧清冷身子一震:“诡计?”华玄点点头:“孙凝将迦孪花从天竺皇宫中偷出来时,便知道,此花善恶无常,不能对人轻易施用。是以孙凝不敢将迦孪公诸于众,然而他花费了一年时间,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
萧清冷惊愕道:“他……他发现了什么?”华玄缓声道:“我们先说孙凝手中所留的那朵迦孪,三十年前,孙凝与阿雅拉服下青迦孪,变作了石雕;二十年前,迦孪落入逐浪帮之手,玄鹤和陆西来等人服下赤迦孪,也变作了石雕,十年前,迦孪不知所踪。按你们的说法,这朵迦孪上带着孙凝的诅咒。那么,我便说另一朵孙凝让妮摩拉带到那山谷中的迦孪,也就是我手中这一朵,三十年前,妮摩拉服下青迦孪自尽,幸得她又服下两瓣赤迦孪,才救回性命,可丹裳碧裳却因此中了迦孪之毒;二十年前,碧裳服下赤迦孪,解去了此毒。”
他望向了丹裳:“而十年前,你服下了青迦孪自尽,却反而解去了毒,恢复了容貌。”丹裳点头道:“我至今不知道为何,以为是菩萨显灵,救了我一命。如今想来,莫不是父亲在天有灵……”华玄摇摇头道:“这不是菩萨显灵,更不是你的父亲孙凝的魂魄救了你。”
丹裳颤声道:“那……那是为何?”华玄解释道:“因为你们姐妹并不是中了青迦孪的毒,而是赤迦孪。”碧裳惊道:“赤迦孪?”华玄看向夏静缘:“静缘,妮摩拉在信中说,她起初服下了一瓣青迦孪自尽,之后想起腹中的孩子,却服下了两瓣赤迦孪,对吗?”夏静缘点点头,倏然恍然:“原来如此,她们姐妹俩是中了赤迦孪的毒!”
赵无惮和何慕云都露出恍然之色。萧清冷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华玄点点头:“药迦孪虽能解万毒治百病,殊不知是药三分毒,凭空吞入腹中,仍会毒伤人。妮摩拉吞下的两瓣药迦孪,一瓣抵消了毒迦孪,另一瓣却产生了反效,你们姐妹正是因此才满脸毒疮,毒迦孪与药迦孪相生相克,要治好你们姐妹,解药恰好却是毒迦孪。”碧裳仍是一脸困惑:“但二十年前,我服下的明明是赤迦孪啊。”
华玄一字一句道:“只因为那时的赤迦孪便是毒迦孪。”丹裳讶然道:“赤迦孪?毒迦孪?”华玄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惩恶燕山花的秘密,迦孪十年一开,但每过十年,赤青双花的花色会对换一次,药性却依然不变。”
萧清冷倏地脸色惨白,摇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你一派胡言!”
华玄道:“如此一来,之前的诸多谜团便都能解释了。三十年前,赤迦孪为药,青迦孪是毒。孙凝阿雅拉服下毒迦孪化作石雕,丹裳碧裳却中了药迦孪的毒;二十年前,赤迦孪为毒,青迦孪为药,玄鹤和陆西来服下毒迦孪化作石雕,碧裳你也服下了毒迦孪,却恰好解去了体内残余的药迦孪,从而恢复容貌;十年前,赤迦孪为药,青迦孪为毒,丹裳服下了毒迦孪,同样解去了赤迦孪的毒,恢复容貌。”
华玄看向被烧毁的《苦厄经》道:“那么经书中孔雀王朝的故事也明了了。阿育王起初以迦孪花惩恶扬善,起初赤迦孪救人,青迦孪杀人,一切如意。可十年后,赤迦孪变作了毒迦孪,却误杀了一位妇人。为了掩饰阿育王的过失,维护迦孪花的神奇,经书中只能给那妇人按上了罪名,说是迦孪花显灵,能分辨善恶,惩治了她。可既然如此,为何十年之后,阿育王再就没有施用迦孪花,只因他深知此花变化无常,赤青两色并不就一定是药毒之性。又过了十年,继位者达沙拉沙为谋害他的伯伯鸠那罗,赐他服下了青迦孪,这时的青迦孪便恰好是药迦孪,这才治好了鸠那罗的眼睛。达沙拉沙自己服下了的赤迦孪却是剧毒,因此暴毙身亡。从此之后,天竺帝王深知迦孪的可怕,便将迦孪严闭在皇宫内,再也未有施用。”
华玄解释到此,众人终于恍然大悟。丹裳惊喜道:“那么,到了今日,青迦孪是药,赤迦孪是毒。你给静缘服下的是药迦孪!”
华玄点点头,将静缘的身子翻过,果然只见她背上的痴男怨女叶开始慢慢萎缩,即将脱落,纠缠将近一年的怪叶终于要离她而去。夏静缘不禁喜极而泣。
萧清冷看着夏静缘,五官开始变形,身子剧烈抖动。华玄瞧着他道:“毒迦孪只毒死一人,赤迦孪只救一人。你却贪得无厌,一口吞下了十多瓣毒迦孪。毒迦孪外包裹的玄玉蚕丝马上就融化了,再也挽回不了,报应将至,慢慢等着吧。”
萧清冷急忙将手指伸进喉咙,意图将迦孪呕出,但怎么也呕不出来,他的目光落在华玄手中的青迦孪上,不禁伸手道:“把药迦孪给我,把药迦孪给……”纵身向华玄扑去,他的手已经伸到华玄眼前,突然全身僵硬,转眼化作了一座石雕。萧泯避开目光不瞧,泪水狂涌。
华玄伸手到萧清冷的衣裳中摸索,倏尔摸出一只小瓷瓶,拔开瓶塞,只闻得一股刺鼻之气。夏静缘道:“这应当便是‘佛旨纶音’的解药了吧,我拿去试试。”拿着瓷瓶,放在纪天瑜鼻下让她嗅了嗅。纪天瑜哎呦一声,伸手掩住了鼻子,果然已解去了“佛旨纶音”。
夏静缘脸上喜悦,急忙拿着药瓶又去给丹裳碧裳和萧泯嗅。华玄从手上迦孪中摘下两片青迦孪花瓣,剥开外边的蚕丝,一片给纪天瑜服下,一片给萧悦儿服下。只见得纪天瑜眼中的浑浊渐渐消散,变得清晰起来。纪天瑜笑道:“看见了,傻瓜蛋,我能看见你了!”
华玄欣慰一笑,背过身来,却听得无数献媚求恳之声。
“华少侠,您菩萨心肠,施舍小人一瓣,就一瓣!“
“华恩人,只要您肯赐予迦孪,我愿封你为主,一生做牛做马。”
华玄转身过来,只见赵无惮、何慕云和一众逐浪帮弟子都无比恳切地瞧着自己。索求之语,一个比一个卑微,一个比一个露骨。
华玄面露厌恶之色,走到丹裳身边,将迦孪花递向她道:“这是你父亲从天竺带回来的,自当是你们姐妹之物,但是我必须提醒你,这朵迦孪花留在身上,只怕会遭到无穷无尽的祸端。”
丹裳碧裳嗅过那瓷瓶,都已经活动自如。丹裳点点头,伸手接过迦孪,沉思一会,突然取出火折子,将迦孪花点燃,瞬息之间,便见这朵珍罕无匹的奇花在火焰中干萎、燔灭。
夏静缘和纪天瑜瞧着她的举动,都颇为惊讶。赵无惮他们看着渐渐化为乌有的迦孪花,霎时面如槁木死灰。
碧裳看着迦孪毁灭,神色反而坦然,她怀抱着萧悦儿,只见女儿服下药迦孪,痴愣之态已大为好转,不禁面露欢喜,望向萧泯。萧泯却扑到萧清冷的石雕之下,失声痛哭。
丹裳和碧裳互看一眼,起身走到萧泯身边,一起抚摸着他的肩头。萧泯看着她们,脸色一片茫然:“丹裳是你,还是你,是你,还是你……”碧裳捂着脸,泪水潸然。丹裳望着萧泯和妹妹,垂了下头,口中念诵着经文。
夏静缘看着他们三个人,深深叹了口气。纪天瑜也伤感道:“她们两姐妹,不正是迦孪花么,姐姐是赤迦孪,妹妹是青迦孪。可十年前,姐姐变成了妹妹,妹妹变成了姐姐。此刻她们又交换了回来。但也许此刻,连她们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赤还是青了。”夏静缘凝视着师父,秀眉微蹙。
华玄瞧着萧清冷化作的石雕,心中却不禁怅然:“江湖的人心,便如这迦孪花,根本瞧不出是药是毒,是善是恶。”
迦孪之谜虽已揭开,静缘也获救了,可他心中仍有无数谜团未解:另一朵迦孪去了哪里,究竟是什么人将它夺走了?之前是曲北芒,如今又是赵无惮、萧清冷,五庞掌门为何一个个都如此下场,他们身上,到底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天外人”是谁,他和我说的话到底有何深意,他故意让柏寒毒害静缘,究竟为了什么目的?前几日在海上出现的那九个神秘人又是谁?还有,甄裕去了哪,怎么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不,我累了,不愿再去想了,只要身边的人平安喜乐,便已足够。”他叹了口气,看向夏静缘和纪天瑜,面露微笑。
但华玄不会留意到,此刻在洛迦山那尊观音像的头顶,正站着一个人影,那人鹄立风中,一袭素衣,仿佛睥睨物表的天外仙人。漠然的目光扫过地上萧清冷的尸体,扫过悲痛欲绝的萧泯,扫过仍然倒地不起的赵无惮,扫过相顾茫然的丹裳碧裳姐妹,扫过执手相握的夏静缘和的纪天瑜,最后落在了华玄身上。
“天人五衰,涤地无类,棋局已经铺开,你便是我手中最重要的那枚棋子。”他远远瞧着那个钩赜派弟子,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华玄,别怪我,这就是你的宿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