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敛秋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6
|本章字节:12236字
她眼睛疼得难以张开,拼命挣扎着要爬起来,哪知此刻耳中突然被吹了一口热气,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直透脑际:“你莫不是忘记十多年前的那桩事了吧,我已经与那天降神物融为一体了,身负魔力无穷,你以为我会饶过你们吗,等着受死吧,第一个是季霖,第二个是倪景声,最后一个,就是你!”
声音一闪便逝,崔映月猛然开眼,双手乱抓,却什么也碰不着,不由惧意彻骨,惊心褫魄,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颤抖着的尖叫!
华玄心系甄裕和柯小豫,不知他们情状如何,抬头也见不到日光,分不清东南西北。他竭力退守到一隅,喘了口气,向怀中道:“静缘,莫怕,再熬一会便好。”夏静缘无比平静,轻轻地说出心声:“华大哥,我什么都不怕,但我不要当你的累赘,我要努力成为你的包囊,随身携带,提供帮助的包囊。”
场内乱哄哄的,华玄一时也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见她语音平和,便不再担心,起身正要往另一处奔去,突然左首一亮,只见不远处显现出一个极淡的光影。
这光影呈人体之形,渐渐变大,似乎正在走近。华玄急忙将夏静缘护在身后,右手呈素灵指状,严陈以待,哪知那人形光影走近了两步,突然又颠倒了过来,无比诡异的是,这怪物并不是像倒立似地靠双手支撑在地,而是就这么头下脚上,平移着渐渐逼近。
夏静缘怕得直往华玄背后躲。华玄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准备豁出去对付这妖邪,恰这时身旁数道疾风掠过,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妖魔鬼怪,何处逃遁!”竟是高崎拓夫赶了过来。
众忍者练就超人之能,纵然目不能视物,亦可聚集不散。高崎拓夫掠至何处,手下忍者也紧随其身。此刻他们目睹光魔便在眼前作祟,当下忙不迟疑,又是念动咒语,一轮手里剑疾射而去,尽数打在那人形光影的轮廓当中。
华玄本以为此番又是徒劳,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形光影被手里剑击中,竟然身子扭曲,立时颓然倒地,纵横全场的魅光也立时消逝不见,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大伙都屏住了气息,唯恐那魅光去而复返。
也不知过了多久,光魅再没现身,周遭的雾气却渐渐散开了,众人终于能够看清伙伴们的方位。华玄和夏静缘纵目远眺,倏尔便看见甄裕和柯小豫,他们俩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左顾右盼,神情慌乱,虽显得有些狼狈,幸好都平安无事。
校场上除了几个神兵门弟子被同伴误伤,几乎都没有大碍,王修同忙命人将伤者扶去药房治疗。程少冲神情焦急地在人群中来回寻觅,突然目光一定,狂奔过去,抱起那人道:“大娘,你没事吧,没伤着吧。”崔映月脸色煞白,并未受伤,却痴痴愣愣地望着他,隔了许久才突然扑向他肩头,怵栗着道:“他要害我,那个人要害我,快救救我,救救我。”程少冲抚她后背,一个劲地说没事了。
华玄扫目四顾,只见场中既没人失踪,也没人丧命,好不纳罕,那魅光大动干戈,却只是虚张声势,未免不可思议。他又转头望向方才那人形光影显现的方向,却惊奇地发现那方位竟然正是嘉宾阁,自己所站之处离那阁楼不过二十丈的距离。他拉着夏静缘又走近几步,除了散落一地的手里剑,并没有发现别的什么有异的痕迹。
“血,那儿有血!”眼尖的夏静缘突然惊叫出来,左手指向一个方位。华玄循她指尖望去,顿时身子一震。原来自己正对着的嘉宾阁底层火字一号房的房门下槛的缝隙里,正源源不断地流出一滩赤红夺目的鲜血!
夏静缘这声惊叫,顿时把校场上剩余的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众人看到那滩鲜血,无不面面相觑,难以置信。众所周知,这火字一号房乃是间供奉佛像的祠堂,寻常里是不会有人的,此刻竟有鲜血淌出,莫不觉诡秘莫测。
旁人畏葸不前,唯独柯小豫大起胆子,走近前去,就要将那房门打开。华玄抢上前去拦着她道:“小心有诡怪。”反而拉着她退开几步,转头却向甄裕喊了一声。
甄裕心领神会,取来一根长绳,一端系上铁钩,让大伙都退开,瞄了瞄后甩钩而出,恰中门把,使力一拽,顿时将火字一号房的房门拉开了。
扑通声响,一个黑黝黝的身子随着开启的房门斜斜地倾倒而下,俯面贴地,一动不动,小腹处不住淌出鲜血来。
“倪景声!”不少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崔映月摇摇晃晃,瞠目欲裂。华玄与甄裕拔步上前,将那具身子翻转过来,果然见他浓眉大眼,孔武容貌,不是倪景声是谁!
此刻的倪景声躯僵神凝,全无呼吸,已经撒手人寰了,但从他兀自潺潺的鲜血来看,显然方死未久。华玄急忙凝视向他小腹伤口,探查致其死亡之因,只见一枚银色的手里剑没柄***左边最下边两根肋骨之间,恰好便是巨阙穴往左平移三寸的位置!
高崎拓夫凝视着那柄银色手里剑,双目圆瞪,眉头大皱,直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柯小豫也注意到,方才倪景声明明在室内,房门紧闭,如何会被高崎拓夫的手里剑刺死?
她急忙四下察看,发现这间北面墙高处设有窗槅,风畅视明,就在倪景声尸体正对着的南面墙前,供着一尊八尺多高,五六尺宽的弥勒铜像,佛像两旁各悬着一幅偈联,上书“大肚包罗,现前住位兜率主;微笑圆融,当来出世弥勒尊。”二十二个大字。
“在佛像前被杀,真是对那些整日祈求神明佑护之人的莫大讽刺。”她苦笑两声,继续探寻,忽然眼前一亮,箭步冲到北面墙边,指着一处大声叫道,“这儿,大伙快看这儿!”。
众人围拢过去,这才发现距门口四五寸,离地面大约四尺的砖壁上不知何时开凿了一个方孔,恰好容得一枚暗器透过,只是上面还粘着一层漆成墨色的薄纸,不过已经被利器穿破。
华玄当即张开食指和拇指为尺,蹲下身丈量了倪景声从伤口至脚底的距离,发现果然便是四尺,他站起身:“倪景声应该之前就是直立在这面墙壁前,被这枚穿透方孔的手里剑刺中而死。”
众人均知那枚手里剑乃是东瀛忍者所独有,闻言纷纷瞧向高崎拓夫。高崎拓夫沉默一阵,转头向众忍者念了两句东瀛语,须臾一名忍者肃然出列,将那枚手里剑仔细察看,随即转头望向高崎拓夫,目光深邃。他鼻子以上的面首都被头巾遮掩,只看见一张嘴唇开阖不止,说了几句话,突然拔出身侧的短刃,一刀***自己腹部,顺势横剖,跪地而死。
这下子太过突然,旁人不明所以,也不及相救。华玄拔身而起,看着高崎拓夫:“这是怎么回事?”高崎拓夫平淡道:“这枚手里剑上刻有他的名字,我们忍者之戒,凡是误伤人命,便需自尽谢罪。他死后我会照顾他的家人。”
王修同难受道:“还没查清楚真相,他怎么就,唉,你们东瀛人怎么如此冷酷无情!”高崎拓夫不再言语,一摆手,让其余忍者将那同伴尸体抬走。
华玄也觉心中发堵,好不容易安定心神,审视着倪景声的尸体,脑中思忖:“那张薄纸先前定然是完好无损的,以用来遮掩墙上的方孔。方才高崎拓夫手下忍者的手里剑明明是向那个忽正忽颠的光影射出,却为何会将倪景声刺死;倪景声又究竟是什么时候藏进这火字一号房的?”
“他是第二个,他是第二个!”他的思绪被崔映月的尖叫打断,瞥眼瞧去,只见那个女人脸上惧意大盛,不住呼救,程少冲使劲按着她,柯小豫和夏静缘也过去帮手,场面一片混乱。
“第二个?”华玄百思难解,不经意间一扭头,却瞧见了身后那尊大肚子的弥勒佛像,这时的弥勒佛,那憨笑的脸庞,似乎变得极其诡异,原本圆鼓的大肚,不知是否年久失修,竟瘪了一大块。
“这已是神兵门的第三条人命了,再这样下去,可要血流成河了,华少侠,你想出什么法子对付那杀人不眨眼的天外幽客了吗?”
华玄转首望去,程少冲伫立身前,神情愤慨。华玄望向高空,喃喃道:“天外幽客,诡秘莫测,是真是假,殊难料知。若是真,便是怪力乱神,武功智谋再高也无法对付;若是假,则是诪张为幻,弄虚障眼。既为障眼,便有破绽可寻,玄赜可钩。可若是有人想假手神怪瞒天昧地,华玄只怕要对不住了。”
程少冲露出期盼之色:“那便盼得华少侠钩赜索异,破解谜团,老弟翘首以待。”
华玄点点头,不经意又瞥了那佛像一眼,身子猛然一颤,急忙重新审视起这尊弥勒佛像,然后再仔细核对了那墙上方孔和倪景声尸体所处的方位,霎时间凝睇不语,脸色渐变。
(第七章追忆幽客
夜幕又降临了,好似给整个天地都披上了一件漆黑的丧服,惊魂未定的人们都忙促地躲避起来,唯恐什么光怪陆离的邪魅再次侵袭而至。
憔悴不堪的神兵门门主夫人端坐在卧房内,双目黯淡无光低垂着注视着胸前。
那都是季霖和倪景声的遗物,几天前还在自己身边温情蜜意的两个人,转眼前却已经天人永隔。她双瞳已经模糊不清,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转头望向窗外,夜空中星月朦胧,一会儿化作顽童脸庞,调皮地眨眼,一会儿又变成碧粼粼的白色波浪,珠璧交辉。
渐渐地,神志越来越迷糊,崔映月甚至感觉已经分不出现实还是虚幻了,便在这时,忽然眼前一亮,竟隐约见到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竟发觉周遭彻亮,渐渐从黑夜转成了白昼,身处之境也变作了绿茵茵的草坪,远处两个俊朗的青年正向自己招手,不是倪景声和季霖是谁!
她登时欢喜无限,朝着两人飞奔过去,跑着跑着,竟发觉自己年纪也在不断倒退,到了两人身前,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五岁的豆蔻少女。
砰!刹那间,崔映月脑中记忆之锁轰然开裂,思绪一路纵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年她十五岁,成为灵璧派弟子不过三年,那个时候,灵璧派的师兄妹间,只有季师哥和倪师哥与她最要好。每日做日常功课时,趁着师父不注意,他们三个常常会偷偷结伴跑到大恩山上去玩耍。
记得那日临近中午,天空云彩浓厚,虽非天清气朗,却不显得阴黯。他们三个奋力攀到大恩山顶,冲着天空放肆吼叫,只觉得无比畅快。喊累了,便并排仰身卧倒。那滋味,当真是天衾地枕,无忧无虑。
可就在他们三个惬意之时,突然瞥见天际***现了一个光耀夺目的火球,如同流星一般划落下来。那时尚是白昼,可那光芒却无比清晰,几乎刺得他们不敢直视。
霎时他们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一下子都弹起身来,眼睁睁看着那火球风驰电掣般坠落下来。初看它时,尚与云霄同高,瞬息间便落下了数百丈,而且愈显愈巨,飞落的朝向,似乎正是大恩山!
三人半天才缓过神来,急忙朝着那火球坠落处狂奔过去。开始还以为需得大费周折的寻觅,但不久便见西边悬崖上嗤嗤地飘来阵阵烟雾。他们心头怦怦地奔过去一瞧,果然发现那火球恰好就落在峰顶之西的峭壁上!”
那火球坠落处尚距崖面有一丈多远,三人一时够不着,却瞧得清清楚楚:火球坠力极大,竟将岩壁撞出了一个杯口大小的深窍,窍中兀自荧荧发亮。须臾烟雾稍散,他们隐约发现那窍中似乎藏着一颗马眼大小的圆珠,色如烧红之铁,微带黑褐之纹,但发出的光亮胜过寻常灯火数千倍,三人只不过瞧了几眼,便觉得头脑发昏。
他们三个乃是灵璧派弟子,除了文武之学,每日都在习练鉴赏宝物的本领,瞧到这颗珠子的那一刹那,顿时便明白自己发现了如何一件价值连城的绝世宝珠。要知从前也听闻过陨石天降,但大多为玄铁、星石之类,虽然罕见,并非独一无二。但这颗赤亮夺目的宝珠毋庸置疑乃是乃是前所未有之物,什么珍珠玛瑙、翡翠水晶与之相较,便如萤火之于日月。谁能得之,必将富比陶卫,财倾天下。
那一刻,三个人都起了欲占为已有之心。她却突然想到,自己一个弱质女子,入门又浅,如何争都争不过他们两个男孩子的。忧急之刻,她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装作玩笑似地向季师哥和倪师哥说,他们两个谁能取到这枚珠子,她将来便嫁给谁。
她早就看得出,季霖和倪景声都喜欢自己。他们谁能抢到那颗珠子,即便送给了她,她却成了他的妻子,人财兼得,半点不会吃亏。
不出所料,两个男孩子一口便答应了,为此逞尽本领,动武较量。终于还是倪师哥技胜一筹,季师哥只得无奈退让。可她才不关心谁得胜呢,她只想尽快得到那珠子,当即催促倪师哥去取。他欢欢喜喜地答应了,用树皮搓了根长绳攀下悬崖,她看着他的手向那窍孔探去,离那宝珠愈来愈近,胸口怦怦直跳,心知只要那宝珠到手,自己便可从此脱胎换骨,让从前那些轻视她,欺负她的人变作摇尾乞怜的狗。
但是,一切美梦都在瞬间破碎了,那时她见到倪景声已经触到了那宝珠,伸手便可抓出,他却突然手一缩,叫了声痛,那珠子扑腾腾地从悬崖上摔落了下去,顷刻不见了踪影。
她气得大骂倪师哥愚钝不堪,他苦着脸一个劲地说那珠子滚烫无比,根本难以拿捏。这时却听季师哥大笑起来,说天意如此,重新赋予这机会给他,说着便飞快地奔下山去。她这才恍然那宝珠虽然落摔落,却并非就此不见,只要尽快赶到山下,仍是获宝良机。当下与倪师哥忙不迭地地追着季师哥而去,到得山下,他们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大恩山东麓,已经误闯入天赡镇的地界了。
天赡天养两镇恩怨已久,三人都明白误闯邻镇是如何的大不韪,但为了那枚神珠,只得硬着头皮找下去。幸好那时已近晌午,附近采矿和农作的天养镇村民都回去休息了。他们赶忙开始分头寻觅,可找了半个时辰,竟是一无所获。正当三人以为心焦如焚,以为一切都会化作泡影的时候。季师哥突然叫了一声,原来他发现了一个牵着牛藏在草丛中的女孩。
那女孩只有八九岁,全身脏乎乎的,不知是乞丐还是穷鬼,张眼瞪着他们,好像瞧着什么妖魔鬼怪。三人顿时明白,这女孩方才便瞧见自己了,也知晓他们是对山的天养镇人,这才故意藏起来的。
三人齐生猜测:方才珠子落下后,或许便是这女孩瞧见取走了。三人当即故作凶恶,要上前揪出这女孩,便要触及她的身子,可突然间只见那女孩发出一阵凄惨的嗥叫,全身发出明光,身子越变越大,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头全身透亮,硕身巨口的魔鬼。
三人吓得脸色惨白,急忙转身狂奔。她跑在最前头,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回头看去,只见那光魔口中突然喷出一道燃着烈焰的长舌,霎时将季霖卷进口中,紧接着它弯腰一张口,又把倪景声囫囵吞噬进去!
她吓得一个踉跄,竟是跌倒在地,待要爬起,眼前亮光刺目,只见那光魔已经吐着火焰向自己欺近过来,口中还念着:“谁也逃不掉,你是最后一个,你是最后一个……”
崔映月猛然睁开眼睛,身子剧颤,大汗淋漓,这才发现原来是个噩梦。
回想着可怕的梦境,她开始余悸连连,惊惶无措,纵然神志清醒,绝望之感却更甚,耳边似乎始终萦绕着那句“你是最后一个”。终于,她再也承受不住了,猛然间拔身而起,一把抓过桌上的剪刀,将刃口对准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华玄和甄裕枯坐在潜锋堂外的阶梯上,各自锁眉冥思着。原来便在晌午,还没从惧怕中缓过神来的大伙,却从外头打听到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这天外头根本没有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