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外幽客(11)

作者:张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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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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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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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880字

华玄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却突向高崎拓夫抱了一拳道:“高崎先生,为了揭开诡案之迷,恕华玄无理,要当众说出贵国忍者的秘密了。”高崎拓夫微微一愕,颌首道:“只要能解开高崎心中之惑,华大人随心所欲便是。”


华玄点点头道:“东瀛忍者之秘法,便是六甲秘祝吧。”高崎拓夫虽未回答,但既惊且佩的眼神已然默认。柯小豫却不解道:“六甲秘祝,那是什么?”


华玄转向众人道:“六甲秘祝,即九字真言,又称九字法,系由‘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所成之咒术。实际上这九字真言乃典出东晋葛洪所著《抱朴子》内中之文:‘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凡九次,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传说是出自于道教天师之一的张道陵,为我国自古道家与兵家所盛行之秘术,之后传入东瀛,混入真言密教之一部,即成为东瀛忍者所坚执之咒法。”


这些渊源就连高崎拓夫也不曾知晓,闻言不由惊讶连连。旁人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这些有甚关联。


又听华玄继续道:“我曾听师父言及,东瀛忍者不仅对此九字真言推崇倍至,坚信常念此九字,即可辟除一切邪恶,而且他们还认定天地之间依照这真言中的九个字,各存在一颗九字神珠,只要集齐九珠,便可获无上力量,”


高崎拓夫脸色微变,不再隐瞒:“不错,只要寻觅到九字神珠,我们忍者便可得无穷之力,甚至可以飞天入地,起死回生。”


“而且这九颗神珠截然不同,俱是世上罕见至极的珍宝。”华玄说着转向甄裕,“也亏得你还懂得几句蹩脚的东瀛语,若不是你提到的‘九’和‘前’两个字,我也想不到是六甲秘祝。”甄裕挠头道:“没什么啦,若非你闻学之博,我哪里想得到那‘前’会是什么无价之宝。”


华玄说到那“前”字,脸色倏变凝重,又向高崎拓夫道:“高崎先生,那贼人骗取冰脊鲸油时给你瞧的那件圣物,便是‘前’吧。”


高崎拓夫双目中突放奇异光彩,不自禁下颚顿了顿。华玄继续道:“其实当日在在宴席之上,高崎先生一时疏忽,已给季霖瞧破了九字神珠的秘密,说出了这九珠的名称。华玄若没记错的话,依照‘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之序排列,这九颗神珠的材质应当是玛瑙、紫晶、鸽血红、滴水蓝、巴王刺、昆吾、翡翠、紫鸦乌和夜光璧。当日那位忍者自尽前曾提及寻觅‘前’之大任,由此可知,高崎先生追寻的那件圣物便是九字神珠中最为神圣的夜光璧。”


众人回想起当天宴席经过,仍依稀记得季霖说出高崎拓夫身上所绘九珠图案时的的情形。柯小豫便是因此怀疑高崎拓夫杀了季霖,此刻方知另有隐情,不由一阵惭愧。


高崎拓夫实已对华玄佩服得五体投地,谜底被揭,干脆坦荡荡地道:“诚如华大人所言,高崎先前提及的那件圣物便是那颗夜光璧,那可不是寻常珠宝,高崎拓夫一生鉴宝无数,也不曾见过那等珍宝,所以我一眼瞧见,便认定其为九字神珠。我远赴中土,便是为此而来,看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仰仗华大人之智,高崎夙愿有望得偿。”


华玄道:“夜光璧自古有之,昼间蓄积光热,夜晚发光,汉光武皇后之弟郭况‘悬明珠与四垂,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以炫耀其富有,但大多夜光璧只能发出萤火微光,华玄闻古籍中所载最明亮者,也不过‘夜间百步之内可照见头发’。但那凶手所持的那颗夜光璧绝非寻常的夜明珠,甚至亦非天地人间之物,或许便是真正的天外幽客,此中内情,崔夫人或许一清二楚。”


崔映月面容遽然凝固,眼神茫然中透着惧意,似乎记起了什么震撼心灵之事。


“柯子昆是被误杀的,凶手想要取的那条命,应该是你吧。”华玄继续对着她说道。崔映月突然身子剧颤,瘫软在地,双手抱头,发出断断续续的低泣声。


王修同见状,脸皮僵硬,声音也颤抖起来:“华少侠,你说了这么多,那凶手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华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没想到么,试想若有一人时刻将那样一颗赤亮滚热的珠子携带在身,冬天必然不惧严寒,可到了夏日,未免会面红耳赤,汗出浃背,为了掩饰异状,只得自称患了热病。”


众人听到一半,纷纷露出惊愕之色,都已经不由自主地望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不可能!”柯小豫转向程少冲呼喝道。


程少冲做出惊讶之状,向华玄道:“你这话真是谬妄无稽,我大伯被害时我与神兵门弟子同在一处;季先生自焚时我尚在宴席之上;倪前辈丧命时我与众位一同被困在迷雾之中,难道我有分身术去杀人不成。”


华玄镇定道:“那日浓雾弥漫,谁也证明不了一直留在原地没有离开;季霖被杀时你又何须动手,只要事先将那夜光璧和凹面镜架设在某处。‘天外幽客’的那件案子,你也早已将机括各在镌琢居屋顶和大恩山峭壁上安置妥当,将开启的时辰调至一致即可,然后故意去和神兵门弟子聚会,以证自己并不在场。隔日你在去大恩山将镜灯取下,径直掩埋在山中。至于镌琢居倒塌之后,为何没有在废墟中发现那夜光璧,那是因为,你用了‘隐翼’。”


“隐翼?”柯小豫霎时想起当日程少冲排解王修同与高崎拓夫争斗时所用的那两枚银梭。


华玄点头:“不错,所谓‘隐翼’,不过是利用弹簧复原之力自行将铁线拉拽而回。当日你应当在那夜光璧上也系上了这般一条系线,铁轮和弹簧则藏在某个不显眼之处。镌琢居一倒,夜光璧随之坠落,同时弹簧复原,使轮盘归位,拉拽铁线,将那夜光璧掩藏起来。第二日你趁人不注意,再悄然收回,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头老鼠!”夏静缘忽然插口道,“证据就是那头死老鼠,它颈部有利器割划的痕迹,就是那铁线收回时所致。”华玄朝她笑道:“聪明。”


程少冲脸色已变,紧抿双唇,隔了许久才道:“就,就算这些都如你所说,那‘隐翼’虽是我所制,但也可能被人盗用,如何证明凶手就是我?”


华玄向着崔映月问道:“崔夫人,恕华玄僭越,请问你们灵璧派灵璧掌的破绽在何处?”崔映月闻言一愣,欲言又止。华玄径直道:“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两肋骨相交处再向下二指宽处的巨阙穴吧。”崔映月满面讶意,纵不回答,也已经默认了华玄的答案。


华玄轻轻颌首,转过身手指嘉宾阁道:“倪景声被抬入火字一号房中后,凶手为制造他并非是为人胁迫的假象,并未给他捆缚或者点穴,所以凶手也考虑到了万一待会倪景声醒过来,该如何办好。因为凶手很清楚,倪景声于灵璧掌上的造诣极深,纵有暗器突袭,亦不一定能伤及其身。”


众人顿时想到当初王修同与高崎拓夫争斗时,曾将十多枚卍字手里剑误射向崔映月,却给倪景声以划圆弧的招式尽数挡下的情形,便知华玄所言非虚,又听他继续道:“但我先前说过,灵璧掌有一难以顾及的破绽,正是在巨阙穴上。为何这般巧,那墙面上的孔洞离地面大约四尺,恰好便是巨阙穴位于倪景声身上的高度。这便容易解释了,凶手也知晓倪景声身上的破绽在巨阙穴上,所以便将孔洞凿在这个高度,使得倪景声防不胜防。当时倪景声果然醒了过来,并向那墙面孔洞走近,这才造成他在雾中的人影先正后倒的诡异。那手里剑虽没有射中巨阙穴,却仍然要了他的命。也许是因为倪景声才恢复清醒,功力不济的缘故吧,凶手原本不必设想得如此周到,到头来反而留下了证据。”


“什么证据?”柯小豫仍旧不解。


“还不明白么,我身为钩赜派弟子,才能看出倪景声身上的破绽是巨阙穴,旁人除非亲自与他交手,绝不可能凭空瞧出来。而在场这些人中,与倪景声动过手的,不过三个人,你,王修同,还有……”华玄没有说出名字,只是望着那个人。


程少冲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水,却仍自反驳道:“照你这么说,修同,豫姐姐和我都有嫌疑,为何偏偏认定是我?”


华玄直视他双眼道:“你敢将双手伸出袖口,让大伙瞧瞧么?”程少冲脸色大变,双手仍然藏在袖中,却开始颤抖起来。


华玄紧接着道:“方才凶手故技重施,假借杀虫之名,让神兵门弟子屋内洒下水银粉。要知水银粉本是无毒的,常做为泻药或是杀虫之用,可一旦在强光照射下,便会生成剧毒的水银霜。崔夫人险些便因此丧命,我以沙尘撒在水银粉上空,果然发现有光束迹象,当下直追而出,险些抓住那凶手,可惜最终让他逃脱了。但我当时急中生智,将那两道银梭笼在袖中之时,悄无声息地以素灵指指力将银梭尖锋拗了个弯,那凶手急纳长索,必会伤及自身。你若是无辜的,双手必然完好无损。”


程少冲陷入一阵死寂,隔了许久,突然放声大笑,笑过一阵,却又语音平和,犹似得到了解脱:“我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众人心中早有预想,此言一出,还是如同惊涛骇浪,打得自己心绪起伏,摇摇晃晃。


王修同僵凝地站着,一字不吐。柯小豫朝程少冲吼叫道:“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程少冲置若罔闻,望向倒在地上的崔映月。崔映月也瞪视着程少冲,如何也不相信他竟会加害自己。


“大伯外出时说好下个月才回来,我半个月前便已开始暗中筹备,那日已经万事俱备。可哪里想到大伯恰好会在那天晚上回来,想来那时他身子疲惫,回屋便睡了,也没有知会大伙。当时我完全不知他也在屋子里……,如果事先知晓,我……我又岂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说到此处,程少冲望向崔映月,目光中的深深悔恨突然化作仇火熊熊,“但更可恨的是,大伯他被我害死了,你却安然无恙。之后我假意待你好,便是要你死时越加痛苦,我不许你自尽,便是等着亲手杀死你!”


崔映月面透惶恐,连连摇头:“嫁给柯子昆之前,我,我从没见过你,与……与你有何深仇大恨?”


程少冲嘿嘿冷笑:“你还记得十二年前你们在大恩山西麓的见到的那个女孩么?”崔映月闻言,脸色刷地惨白,颤抖着道:“难道,难道是……”


听到“十二年前”四个字,柯小豫和王修同都不禁身子一震。华玄、甄裕和夏静缘也都回想起了从柯小豫口中得知的那件至今未破的惨案。


程少冲含着泪水,将嘴唇咬出血来道:“不错,就是天外幽客坠落大恩山峭壁那日,你们三人为了那颗天降神珠不惜违禁从天赡镇闯入天养镇,四下寻觅无果,却发现了一个牵着牛的污脏女童。你们开始喝问那女童是否瞧见了那珠子,恐吓说她若不交出来,便杀了她。女孩说不出话,只是吓得大哭。你突然看着那头牛说,畜牲喜欢乱吃东西,会不会被它吞进肚子里了,要不要剖开看看。季霖和倪景声开始颇不情愿,但在你的催促下,终于是取了两块尖石,将那头牛生生划破了肚子,把肠子肝脏都扯了出来,细细查了一遍,却还是没发现。”


柯小豫露出恍然神情,向崔映月投以鄙夷的目光:“原来是你们这几个畜生做的!”


崔映月低垂着头,羞愧无地。


程少冲继续道:“那牛便如同那女孩的亲人一般,眼睁睁看着它被你们开膛破肚,女孩登时傻了。你们摧残了那头牛,回过头来又来喝问那女孩,还威胁说她再不说,也要把她的肠子挖出来瞧瞧。可就在这时,女孩突然哇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双眼翻白,瞳子渐渐失去了光泽,竟是给你们活活吓得昏死过去。其实这时若要救她,尚来得及,可你们惊慌失措之下,竟把她丢入了不远处一个泥沼池里,然后仓皇而逃,顷刻不见了踪影。”


十二年前的这件案子终于真相大白,柯小豫紧握着拳头,牙齿交迸,强忍着不对崔映月动手。华玄和夏静缘冷对崔映月,甄裕也狠狠地盯着她:“多行不义必自毙!”


崔映月终于抬起头,眼中流出泪来:“那时我们也吓坏了,急急忙忙跑回天赡镇,几天不敢再出门,约定决口不提这日发生之事。直到没有听到风声,这才有胆露面。我们的良心当真是给狗吃了,初始尚有悔恨之心,后来却想成是那女孩自己吓死自己的。如此自欺欺人,推卸罪过,便这么过了十二年。”


程少冲一把抓起了她:“那女孩叫小茜,她身子原本就不好,父母早就死了,和爷爷相依为命,她给那牛儿取名叫阿黄,把它当作自己的弟弟一般看待。她死了之后,她爷爷承受不了打击,不久也去世了,你害死了他们一家三口,你知道么!”


崔映月泪水涟涟:“我罪该万死,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程少冲钳住她喉咙,双手用劲,似乎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焦躁过后,他却渐渐松开了崔映月,整个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该死的又何止是你们三个。小茜啊,我也对不住你啊。记得我那时才没了爹爹,心中苦闷,独自跑到大恩山下去哭闹的时候,遇到了你。是你安慰我,陪我玩耍,和我做朋友,那天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我才刚刚藏好,那三个人便出现了,凶神恶煞般捉住了你。可我因为害怕,始终不敢出来。直到他们逃走,把你丢入沼泽,我才拼了命地想救你,可已经太迟了。我在沼泽里捞啊捞啊,终于没有捞起你,却捞到了一颗滚烫的圆珠子。”


柯小豫唉声道:“原来你因此得到了那枚夜光璧。”


程少冲又望向了崔映月:“我那时便坚定了心,有朝一日定要替小茜报仇!可我那时候不知道他们三个是天赡镇的人,否则早就去杀了他们。就这般过了十二年,煎熬不断的十二年。直到大伯娶妻的那天,我看到了那个新娘子和她的两个师兄,终于感激老天,把他们送上门来了。”


柯小豫咬着牙,眼中噙满泪水:“所以你运用这颗天降夜光璧的殊奇之力,再加上从高崎先生手中骗得的冰脊鲸油,布下了那几个惊天杀局!”


“啊!”程少冲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嚎叫,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铁质的球形盒,打开半圆形的合盖,一道极其明亮的光芒登时从中射出,刺得众人不敢睁眼。


“高崎拓夫,程少冲信守承诺,这颗天降之珠是你的了,不过取出来却要费点事了!”程少冲突然没了声音。


这时光芒也霎时消失,众人睁开眼来,却见程少冲满脸通红,七窍中开始冒出蒸腾的白气,随即便有赤热的鲜血喷洒出来,再看他手中那个球形盒,里边已经空空如也。


“他吞下去了!”王修同和柯小豫向程少冲猛扑过去。程少冲却突然转向了崔映月,朝她脸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嗤!”崔映月如被滚油浇面,发出连声惨叫。


眼前景象太过恐怖,夏静缘惧怕得闭上了眼睛,突然手上一紧,被一只大手握住,那是一只宽厚而温暖的手,虽是第二次感触,却已觉熟悉亲切无比。


她顿时不那么害怕了,因为即使不必睁眼,也知道是谁守护在自己身边,更加知道无论自己遇到怎么恐怖怪异的事,只要有他在身旁,都能钩赜化解,烟消云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