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敛秋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6
|本章字节:12162字
原来先前高崎拓夫向王修同施出一把卍字手里剑,王修同虽然奋力挡开,但卍字手里剑锐势不减,只不过偏转了方向,恰好向崔映月而去。好在倪景声眼疾手快,运转灵璧掌划出一道圆弧气障,将卍字手里剑尽数挡下。
那时情况紧急,王修同一心自保,可没另存他念,见倪景声胡乱栽赃,气得龇牙咧嘴地要和他动手。程少冲一把拽住他,反而恭声向倪景声与季霖道:“待会的宴席,便请倪大侠和季先生也出席吧,还有豫姐姐的这几位朋友,程某并尽地主之谊。”甄裕和夏静缘拱手称谢。倪季两人互瞧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鼻孔中白气萦缠。
高崎拓夫冷冷地瞧着旁人,突地挥了挥手,旋即身后两名忍者飞奔而出,将散落在地的卍字手里剑一枚枚地收回,直见数量无误,这才复归到高崎拓夫身侧。甄裕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东瀛人可当真小气。”
宴席便设在潜锋堂二层的西北角,程少冲将高崎拓夫、倪景声与季霖奉至东边的上座,自己坐在北边靠窗的座位,崔映月、王修同和柯小豫坐在西侧,华玄,甄裕和夏静缘的位置则在正南。
众人依次坐定,傍着菜香酒气缭绕成的氤氲,程少冲端杯自饮,开宴陈白,大致说了些向高崎拓夫、倪景声和季霖致歉的言语,然后便是恳请柯小豫和甄裕定要找出柯子昆被害的真相,又说那晚自己正与几个神兵门的好兄弟一起饮酒,抬眼见到那轮奇异的光盘时,大伙都以为是醉酒眼花,直到听到那声巨响,急忙赶过去,哪知却发现……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崔映月和柯小豫急忙连声安慰。
程少冲抹了抹眼泪,逐一敬酒,直到持杯至华玄面前,目光中掠过一丝疑色,言语却不失恭敬:“这位兄长峥嵘之相,莫非也是濯门的俊彦?”华玄摇摇头:“无名小卒,不足挂齿。”程少冲微微一愣,转向他身边的夏静缘。夏静缘未等他开口,便笑着道:“我啊,乃是无名小卒之友,同样无足轻重,程大哥不必多礼。”
程少冲闻言好不尴尬,正不知如何回答,对桌的柯小豫没好气地说:“这个高傲的家伙叫做华玄,是钩赜派的,旁边那个是他的小跟班。”夏静缘大声抗议:“我才不是跟班呢。”
“钩赜派?”程少冲吃惊不小,“可是江湖中盛传最擅探奇穷异,钩玄索异,破解谜团无数的钩赜派!”听闻华玄乃是钩赜派弟子,神情冷傲的季霖和倪景声也都露出诧异之色。
程少冲似乎有意想与华玄多做攀谈,却见这怪人既不捧酒酣饮,也不开唇畅言,不觉自讨没趣,只得坐回原位,场面顿时冷寂了下来。
如此丰盛的宴席,勾人馋涎的佳肴,甄裕只盼赶紧大快朵颐,可不想气氛就这么僵下去,当下打起圆场,掉转话题,与高崎拓夫,倪景声和季霖搭起了腔。高崎拓夫似乎不想多说言语,神情严肃,自斟自饮。倪景声和季霖知晓甄裕乃是名贯天下的濯门弟子,倒也想和他攀个交情,回话时也未失礼数。甄裕趁着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两条竹筷也开阖不止,往自个碗中添了不少菜。
夏静缘坐在甄裕边上,早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瞧着他一边附和倪景声季霖一边猛吃猛喝的滑稽样子,几乎要忍不住发笑,转眼去瞧另一边的华玄,却见他既不喝酒,也不夹菜,左手端着右肘,右拳支着下巴,双眼盯着酒杯中映出的日光倒影,又变成了一尊石刻雕像。
夏静缘愣愣地瞧着这尊石雕,觉得自己也快变成石雕了,突地听闻一声怪里怪气的叫声,这才回醒过来,循声望过去,却见季霖指着高崎拓夫的胸口,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想不到高崎先生也好这个,这些可都是上等货啊,玛瑙、紫晶、鸽血红、滴水蓝、巴王刺、昆吾、翡翠、紫鸦乌和夜光璧!”
所有人都顺着季霖的指尖望过去,透过高崎拓夫敞开的衣襟,只见他纯白色的襌衣上,从领子处一直到肚脐,依次绣着九颗颜色纹络各异,光彩璀璨夺目的宝珠,虽是丝线织绘,却几乎可以乱真。
众人均非鉴定珠宝的行家,见之却不知其名,唯有季霖目光如炬,能够逐一说出名称来。高崎拓夫似乎极不喜欢被人瞧见这些隐秘,急忙拉过外衣将胸口遮盖得死死,眼光如电一般直射着季霖,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季霖也是个善见风使舵的人,见高崎拓夫如此介意,当下笑说几句,将话题绕开。
正在这时,程少冲把王修同唤到跟前,将其酒杯斟满,要他去向高崎拓夫和倪季两人赔罪。王修同不敢违逆,硬起头皮向高崎拓夫敬酒赔了罪,可到了倪景声与季霖身前,咬牙切齿地,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程少冲上前把住王修同的手,厉声道:“你这臭脾气,说好听了是直爽,不好听便是蠢莽,他们是大娘的师兄,便是你的长辈,岂能以下犯上,快快赔罪。”季霖和倪景声从旁添油加醋:“看来还是你们少门主识大体,你这夯汉还得好好学学待人处事之道。”
王修同本就是倔强脾气,见这两人嘴脸如斯,反而犟劲上了来,一把挣开程少冲:“你怎地这么糊涂,这两个人居心不净,你还要我向他们低声下气!”
程少冲脸涨得发红,硬要把他拉向季霖,王修同也和他卯上,拼命稳住下盘,丝毫不退让。僵持之中,一旁柯小豫再也坐不住,起身来拉开他们,哪知恰在这时,突见王修同身子摇晃,一时拿捏不住,杯子翻转,整杯酒水尽数浇在了季霖身上。
这下子事出突然,程少冲显然认为王修同是有意为之,怒气勃发,抬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王修同怔怔地愣在当地,好一阵子才回过了神,虎目中隐有泪光,突然转身跑下楼去。
场面霎时一僵,正撕扯着鸡腿的甄裕也不得不停下了咀嚼。程少冲深深叹了口气,颓然坐下。季霖身上好几处衣裳都给酒水渗透,只冻得瑟瑟发抖。他虽曾是灵璧派弟子,可中途弃武从商,底子早已荒废,既无内力抵御,唯恐染上风寒,当下也无暇和程少冲计较,急急忙忙离了席,回去嘉宾阁换套备衫。
季霖嘴里兀自嘟囔着王修同的不是,离开了潜锋堂,踏过校场,正要往嘉宾阁而去,突然间脚底一滑,不知踩中了什么事物,急忙低头,只见地上莹莹发亮,竟是一粒泽润饱满的大珍珠。他心中欢喜,赶忙弯腰拾起,可细细一看,却顿时皱起了眉头。原来这珍珠是上等佳品,品种十分少见,竟与之前他送给崔映月的那串一模一样。
不会这么凑巧吧,他琢磨着,先将珍珠揣入怀中,可这时余光一瞥,又见到左首珠光闪亮,拔步过去一瞧,竟又是一颗同样的珍珠。这下他发觉不对劲了,望远处瞭了瞭,果然发现面前散落着几十多粒珠子,呈线状排列,一直延伸向校场中心。
季霖再拾了两粒,仔细鉴别下,登时断定这便是自己送给崔映月的那串珍珠,不由疑窦丛生,想不通她为何会丢弃在这儿。他想回去径直问她,却又生怕这些珠子给人捡走,当下边走边弯腰,开始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珍珠一粒不漏地收入怀中。
可当拾到十七八粒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后背上似有大约巴掌大小的一块炽热异常,开始他也未曾在意,以为只是被酒水浇过后的自身真气反噬之效,可再走了几步,便愈来愈不对劲,只觉那团炽热并非固定在后背某处,而是游弋不定,仿佛游荡的鬼魂。
季霖脸色大变,慌忙转身寻找蹊跷,恰此刻双目刺痛,似乎发觉有一个极亮的光球在眼前闪过,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猛然一团火焰从胸口窜起,刹那间把他上半身包裹在内。季霖登时疼得哇哇大叫,心头既惊且悚,情急之中瞥见不远处的淬砺厅外放置着三四只用来淬火的水桶,当下狂奔而去,却见几只桶中盛满的水大多已经结冰,唯独最末一只水波晃漾。
季霖不假思索,环抱起那只水桶,双臂伸直,翻转桶口,当头浇下。
“轰!当发觉到桶中的液体触及到自己头顶,季霖便后悔莫及了:他身上的火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熊熊燃起,犹如咆哮着的魔鬼,将自己囫囵吞下!
季霖匆匆离开,程少冲起身向崔映月致歉:“大娘,实在对不住,又让你为难了。”崔映月微微摇头:“别在意,我师兄总爱饶舌调唇,也有他的不对之处。倪师兄,大伙如今和睦而处,你可莫再惹事了。”倪景声先前一贯睥睨姿态,听闻崔映月吩咐,竟而点头不迭。
“好了好了,没事便好,大伙快吃菜,都快要凉了!”甄裕一边招呼,一边夹起菜盘里的最后一只红烧牡蛎,正要送入口中,冷不防左首探来两条竹箸,将牡蛎从他嘴旁生生夺了去。
“你一个人都吃了十多只了,还没吃够呢,华大哥还一只都没尝呢。”夏静缘一边埋怨,一边把牡蛎放到华玄的碗里。甄裕咂咂嘴,吐吐舌头,脸上通红。柯小豫望着夏静缘,神色异样。
华玄见夏静缘替自己夹来这只牡蛎,向她感激一笑,夹起牡蛎,便要送进嘴里,忽地耳根抽动,背后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众人脸色齐变,同时从窗口外探望出去,却见到正东方向的校场正中,一个人边惨叫边狂奔,上半身被一团赤色火焰吞噬着,不是季霖是谁!
第四章幽客重临
当倪景声、华玄、甄裕、程少冲和柯小豫从潜锋堂狂奔到季霖身边,费尽力气扑灭了他身上炎炎炀炀的烈火时,只发现面目全非的季霖仰面倒在地上,气若游丝,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麚皮夹袍几乎已经烧尽,全身嗤嗤地冒着黑烟,唯有腰间的那块玉佩尚存莹亮,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校场。
随后赶到的崔映月和夏静缘吓得几乎不敢看。倪景声俯到季霖身侧,牙关交击道:“是谁,是谁害了你!”季霖嘴唇黏连,已经发不出声,两个眼珠子暴露在烧光的眼睑子外面,仰视着天空,焦黑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那轮杲杲的红阳。倪景声抬头看了看,身子大颤,吞吐道:“难道……难道是那个……”季霖双目惧意更盛,突然全身一阵剧烈摇晃,就此一瞑不视。
倪景声僵凝半晌,倏地嚎啕大哭,崔映月以掌遮面,泪水不断从指缝中渗出。甄裕与柯小豫互瞧一眼,顿生默契。两人让旁人都远离季霖,随即分开查验周遭状况。
两人很快发现了散落在他身周的那些珍珠,但季霖本就是珠宝商人,身携珠宝在情理之中,他们将珍珠和尸身上的玉佩收起,交到崔映月手中。崔映月见到珍珠好不惊诧,摸索颈脖,却是空空如也,不由瞠目挢舌。
甄裕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只顾仔细审视季霖焦黑的尸身,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自己凭空燃起来,而且焚烧得如此猛烈,而且他仔仔细细地查看过了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会引起火祸的源头。
“就算是衣裳被火点着了,也不至于被烧成这样。”一旁的华玄也是疑惑不解。
“除非,除非浇满了油!”夏静缘突然喊道。
不错,只有全身被油覆满再被火点燃,才会酿成如此惨象。甄裕和柯小豫急忙环首扫视,随即便发现了不远处那只倾倒着的水桶,两人依稀记得,在抢救季霖之前,曾见过他举桶自救。他们赶忙奔过去,很快发现那水桶是神兵们用来盛淬火水的,桶外用三根铁条牢牢箍住,坚固异常,但桶底似乎给季霖摔开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桶中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但好在并未逝尽,甄裕急忙先吞下一粒濯门的避毒丸,然后用手指蘸了少许,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是水,千真万确的水。”过不了一会,便见他失望地摇摇头。
柯小豫不信,亲自蘸指品尝,也发现那的的确确是掺不得假的纯净之水,走到淬砺厅旁逐一查验另外几个木桶,发现这些也无一例外都盛满了结成了冰的水。
远处的倪景声听到甄裕和柯小豫的对话,突然发狂似地大叫:“幽火自焚,覆水难灭,是……是天外的光魔,杀……杀了柯子昆的一定也是它,一定是它!”他五官扭曲,双手乱舞,险些要伤到崔映月,幸好程少冲飞步跨至,及时点中了他的穴道。
程少冲向夏静缘道:“夏姑娘,我将倪前辈安排妥当,烦劳你扶我大娘回去,这儿的事,便交由三位神捕吧。”夏静缘点点头,搀扶住崔映月往嘉宾阁而去,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她的脸,突然发现那双眼睛中除了哀伤,竟然也充满了不知名的惧怖,与倪景声一样的惧怖。
甄裕使劲拍着脑袋,实在想不透其中诡异,只得求助于华玄:“阿玄,你想得透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听见方才倪景声说什么了么?”华玄捏着自己的下巴,更像在自言自语,“天外光魔,你们注意到了么,方才季霖身子着火的时候,腰际处似乎漂浮着一个明亮刺目的光球,闪了几下,过了一会便不见了。”
“我也瞧见了,瞧得清清楚楚,方才还在想,那是什么鬼东西,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幸好你也看到了。”甄裕正要摇头,却听柯小豫难以置信地应答道。
“这个案子的迷雾越来越深了,这等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法,非凡人所能逮及,难道……难道当真是天外幽客所为?”华玄意味深长地说着,稍稍转首,突然见到不远处,面无神情的高崎拓夫,身子半蹲,凑得极近,是像在观鉴工艺品一般审视着季霖的尸体,阴幽幽的双眼里透着迷一样的气息。
“茫无端绪,满头雾水,想不透,想不透,柯子昆的案子还没结,又出了季霖这档子事,想让我头痛死啊!”甄裕不断在房内来回踱步,把头发抓得乱蓬蓬。
身边华玄、柯小豫与夏静缘都也聚在木字一号房内,不过都各自沉默着。华玄神情如旧,虽展疑容,却无丝毫焦色。柯小豫倚墙而坐,一双剑眉时而紧蹙,时而舒展,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隔壁不时传来倪景声的怪叫声,自从中午他见到季霖的惨死之象后,似乎深受刺激,大叫什么因果报应,光魔索命,现正由程少冲与崔映月照看着。
华玄走到窗前,远远见到校场上,王修同正在命神兵门弟子清除焚烧的痕迹。方才甄裕还一度怀疑是否是王修同在被程少冲气跑后藏身暗处对季霖下了毒手。然而调查后发现,王修同离开潜锋堂后便奔至锤锻厅去和神兵门的兄弟们大倒苦水,并没有动手的时机。柯小豫更是坚信以王修同的为人,不可能为了那点龃龉便起杀心。华玄也觉得,即便王修同有时间动手,也很难做到令季霖凭空自焚。
“季霖无故自焚与柯子昆被害当晚出现的那轮光盘一定有某种关联。”华玄脑中的潜思愈来愈笃定这点,“天外幽客,你究竟存何居心,是有谋划的害人,还是滥杀无辜?”
夏静缘满面忧愁地看着他们三个,她虽然也在努力试着解开哪些蹊跷,但终知自己能力不及,难以帮上什么忙,正自懊恼,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纳罕许久的疑惑,忍不住向甄裕问道:“阿裕,早先我便想问你了,程少冲与柯子昆究竟是何关系?”
甄裕答道:“程少冲与柯子昆之间并无血亲。神兵门是宋朝时的洛阳人程空明所创,近百年来都是嫡脉相传。到了程少冲上辈这一代,他父亲程莫筹任门主,柯子昆与其是结拜兄弟,神兵门的第二把交椅。程莫筹英年早逝,只留下了十二岁的程少冲这一独子,故将神兵门交托于柯子昆。柯子昆并未娶妻,也无子嗣,似乎从来都将程少冲视作了接替人。”
“但柯子昆终于还是成婚了。”夏静缘脱口道。
甄裕倏地一惊,不禁瞧了一眼身旁的柯小豫,见她顾自凝思,并未在意自己两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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