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贾松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5
|本章字节:9688字
“快看,羊群被风卷到空中了。”靠近车窗的作训股长何耀光惊叫道。团长顾守城循声朝窗外望去,果然有几只羊在大风中站立着,羊似乎没有摔死,眼睛睁着,嘴巴张着,似乎还在“咩咩”地叫。在大风疯狂地吹动下,满载着坦克、装甲车和高射炮的列车开始摇晃。参谋长高战元喊了句“不好,列车在倾斜!”就穿上军用棉大衣同顾守城冲了出去。
“快,都出去,保护装备!”在西北没有生活过的团长顾守城刚冲到平板车上,“呼”地一声,迎面吹来的强大风力,将他掀了个趔趄,眼看就要被寒冷的风暴卷走,高战元眼尖手快,大喊一声“团长——”抢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顾守城的胳膊,才使身子已经倾斜的团长,没有从正在行进的列车上跌下去。
司机紧急刹车,行驶的列车惯性很大,随着车厢连接处“咣当,咣当”几声锐响,运输坦克b团的军列停在呼啸的大风中。车头的门打开了,两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司乘人员钻过风沙弥漫的沙尘朝顾守城走了过来。
“妈拉个巴子,为什么停车?”风沙中睁不开眼睛的高战元,看见跑过来的火车司机,气不打一处来。
这样的沙尘暴天气,顾守城、孔文祥都是第一次见,心里难免有些惊慌和不安。
头戴鸭舌帽,脖子上挂着蓝色皮革围裙的火车司机大声解释道:
“首长,风太大了,列车摇晃得很厉害,不敢再开了!”
“你们把这么多坦克装甲车撂在狼吃娃的地方怎么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战士们喝西北风去?”顾守城厉声道。
“这里是世界风口,你把装载几十辆坦克的军车停在这里,出了事谁负责?”政治处主任余化龙质问道。
“大风是从西北方向刮来的,继续往西开,就是羊入虎口,随时都有车毁人亡的危险发生,去年冬天,遇见大风沙尘天气,有一辆货车就在盘羊沟出了轨!”火车司机大声解释道。
“团长,政委,不要怪司机师傅,遇见这种鬼天气,中途停车是最安全的。”富有戈壁沙漠地区行军作战经验的高战元向团长政委解释道。
“停在这里?谁知道这狗日的风暴吹到什么时候结束?这样下去我们团能按指定的路线到达预定地点吗?”余化龙瞪着三角眼厉声质问。
高战元不理睬他的大喊大叫,将一脸烟火色的司机副手叫到一边问:“同志,这里离盘羊沟有多远?”
“不远,也就20来公里。”
“离三碗泉车站有多少公里?”
“80多公里。”
“这么说我们快到卸载的目的地了?”
司机副手点了点头。
高战元思忖一番后,迎风走过去,向团长政委提出了就地卸载坦克装甲车的大胆设想。
“你疯了?在这里卸载坦克,出了意外事故谁负责?”团长顾守城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高战元将目光投向政委孔文祥。
“坦克卸载非常危险,这里没有站台,没有平行顶端支撑的钢板,怎么卸载?”副团长程宝文道。
“参谋长,你真是异想天开,只有三碗泉火车站才有末端装卸站台,这里连站台都没有,怎么将坦克卸下平板车?”余化龙讥笑道。
“如果发生了战争,敌人炸毁了三碗泉车站,我们就永远呆在火车上?”高战元反问道。
“总不能拿装备和战士的生命去冒险?”
“面对这样的大风暴,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为了安全起见,让参谋长先把那辆笨牛一样的苏联——34坦克教练车开下平板车,如果卸载成功,再如法炮制,陆续将59式新装备开下来。”孔政委提出了折中的方案。
团长顾守城“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沙子,搓着手嘟囔道:“这鬼日的冬天把人能冻死,战元,你上坦克,我来亲自指挥!”
高战元敏捷地跳上一辆笨重的苏联——34教练坦克,打开车门,进了驾驶室升座。顾守城担心地大声问:“战元,平地卸载坦克史无前例,你仅凭血气之勇能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吗?”高战元大声道:“驾驶员操纵坦克利用两条履带的速度差转向就能完成!”坦克三营营长阎铁民上前道:“参谋长,我来开!”高战元道:“你一边去,这个高难度卸载,你见都没见过!”
“你从哪里看到这个冒险理论?”团长顾守城担心地问。
“这不仅是理论,二战中苏联坦克驾驶员有人这样成功实践过卸载。”
“那是战争时期,坦克乘员有一种玩命心理,战时平地卸载只是一次侥幸的成功。”
“我们的训练不就是为了实战?团长,您放心,撞坏坦克你撤我的职!”顾守城手执两面红绿旗站在地下,为这个即将完成的高难度课目捏着一把汗。虽说是参谋长亲自驾驶,如果发生车毁人亡的事故,他做为b团的军事主官,一定脱不了干系。风沙中,所有在场的官兵都惊讶地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几乎每个人的心儿都悬了起来。
“松固定!”站在平地指挥的顾守城怒吼道。
平板车上,作训股长何耀光、三营长阎铁民带着几个有眼色的老坦克乘员,动作非常利落地松开固定的枕木。
“将坦克滑膛炮打到车体后面。”
坐在车顶的一炮手用娴熟的动作,迅速将80毫米坦克炮从右向左顺时针摇到车后固定。高战元按启动钮,踩离合,挂档,“轰”地一声,坦克后面的排气管喷出一股浓浓的蓝烟,马达声隆隆作响,犹如雄狮怒吼一般。精神高度集中的高战元操纵坦克利用两条履带的速度差转向,盯着团长的指挥旗语,慢慢将坦克车体朝前驶出,真悬啊,坦克的三分之二车体已经悬空,周围官兵一片惊呼。油门轰响,坦克从靠路基的侧向驶下平车,只听见“咚”地一声,履带前端着地,铁路平车底板已经被履带后端压得大幅倾斜,车轮高高地翘起来。高战元一脚油门,坦克顺利地驶下平板车,全车着地,驶下路基。
在场的官兵欢呼雀跃。
高战元从驾驶室里跳出来,顾守城上前劈胸就是一拳,高兴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孔文祥政委握着他的双手,激动地说:“谢谢,谢谢你……”
如法炮制,一辆又一辆的坦克平稳卸载。满头大汗的高战元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最后一辆装甲车上钻了出来,刚毅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心里充满自豪和成就感。警卫员递上军用水壶,因为高度紧张,全身棉军装已经湿透的高战元接过水壶,狂喝起来。火车司机伸出大拇指夸赞道:“什么是英雄,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有胆量,有魄力,这才是人民装甲兵的风采!”政委孔文祥说了一番感谢铁路部门各级领导的客套话之后,副团长程宝文同列车长交割了运输手续,那列闷罐火车轰轰隆隆地向西驶去。
团长顾守城、政委孔文祥站在古长城脚下一处避风的残垣下,招手喊道:“战元,你过来!”
高战元大步流星地奔了过去。
“怎么?你想让部队就地宿营吗?”高战元看了远处戈壁滩迷茫的风沙一眼,转过头问。
“部队刚在火车上吃过午饭,风太大,不能在此宿营休息,我和政委商量过了,想让部队马不停蹄地长途行军,力争在黄昏前到达师部指定地域野狼谷。”
“参谋长,你在解放大西北中,参加过很多战役,对河西走廊的地理环境相对熟悉,你觉得我们坦克分队能在黑夜里安全穿越这风沙弥漫的大戈壁吗?”孔文祥虚心地问。
“我们的坦克乘员经过严格的训练,每个官兵的实车训练都在380个摩托小时以上,我想是能穿过这片荒芜人烟的大戈壁!”高战元坚定地回答道。
“你拟定一条行军路线,我们党委一班人合计合计。”
高战元朝列阵的坦克喊道:“何耀光——”
“到!”
“把作战地图拿过来!”
一张祁连山作战区域地图摊开在一块卧牛一样的大青石上。
高战元用一支红蓝铅笔在地图上标定了从盘羊沟到骆驼梁子、三碗泉、野狼谷的180多公里行军路线。富有戈壁沙漠地区作战经验的年轻参谋长,在地图上详细标定了行军途中绕开的深沟、陡崖、河流和沼泽地带。
行军路线图做出来后,高战元指着地图向团长、政委做了详细的解释。团长政委一合计,决定按照这个方案执行。
全团在风沙弥漫的旷野召开了营连军政主官参加的军事工作会议,提出坦克分队长途行军到达指定地域的方案,按照以连为单位满乘员上车的形式进行编组,每个营都安排了值班高射炮和三辆处于战斗状态的作战坦克,所有坦克的高射机枪都处于射击准备状态。
“团长,政委,要不要和师指挥所联系一下,告诉师首长我们已经变更的行军计划?”政治警惕性较高的余化龙提醒道。
“是呀,我们私自改变行军计划,必须请示师首长,否则会受批评的。”孔文祥沉吟道。
“通信员——”顾守城吼道。
“到!”通信连一名战士背着树叉一样天线的军用电台跑步过来。
“给我接耿师长!”
电话很快接通。
“耿师长吗?我是坦克b团团长顾守城。”顾守城对着话筒兴奋地喊道。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坦克a师师长耿争旗略带沙哑的声音:“顾团长,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我和郭政委、朱参谋长正为你们担心呢!”
“我们在盘羊沟遇到了黑风暴。”
“这场风暴来得太突然了,部队有没有伤亡?”耿争旗关切地问。
“师长放心,在黑风暴吹来的时候,坦克b团没伤一兵一卒。”
“让列车停下来,等风暴完全平息后再继续前进。”
“报告师长,列车把我们扔在戈壁滩自己跑了。”
“什么?顾守城,你开什么玩笑?你现在不在列车上,那些坦克装甲车呢?新装备有了破损,我处分你!”
耿争旗对着话筒吼道。
“耿师长,你先别发火,听我慢慢说……”顾守城在电话中将军列在盘羊沟遇见黑风暴,为了行军安全,火车司机主动停车,参谋长高战元采取平地卸载的办法将坦克、装甲车平安开到地面的经过细说了一遍。
“好!”耿争旗转怒为喜,“你们在黑风暴面前创造了装甲兵军列运输上的奇迹,我要报请军区,为你们立集体三等功,告诉高战元,等你们在野狼谷安营扎寨,我请他到家里吃小鸡炖蘑菇。”
“师长,我们拟定了坦克分队戈壁行军计划,想采取履带行军的方式,从盘羊沟直接开到野狼谷宿营地,请师长定夺。”
“部队原地待命,我和郭政委、朱参谋长合计合计,过一会儿给你命令。”
过了大约20分钟,电话铃响起。
顾守城抓起电话:“师长,是我……”
电话那头,耿争旗命令道:“师首长原则同意你们的行军计划,各连坦克在营分队编程内,按照原计划行军,记住,不许一辆坦克掉队!”
“是!”
“另外,朱参谋长正电话联系地方党政领导,让沿途各族群众组织起来,用马灯、火堆给你们在黑夜里指路。”
“谢谢师首长!”
在坦克二校医院工作的唐雪雁,扭不过丈夫高战元,最后终于打算跟着丈夫一起去坦克a师工作。不过她去的地方是刚刚组建的坦克a师医院。考虑唐雪雁拖儿带女,师后勤部领导不同意她同后勤装备、粮草等一起走,让她同坦克a师机关某些干部家属和坦克b团的家属坐同一趟列车。组建坦克a师是去打仗,女人带着孩子同身穿军装荷枪实弹的战士同乘一个军列算什么部队。
十月秋风紧,落叶最知寒。几场秋雨过后,天已经有点冷了。
站台上,拖儿带女的随军家属,携带着大包袱小包袱,像当年黄泛区逃难的百姓。凛冽的寒风从衣领里灌进来,刺得人直打哆嗦。
穿着一件军用棉袄的高怀玉仰起头问唐雪雁:“妈妈,火车咋还不过来?”
“妈,我饿了。”6岁高玉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