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适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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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班之休尔可夫(schoellkopf),在校时,绰号“heinie”,在运动场上最露头角,为全校崇仰之一人。当其在四年级时,校中有一毕业生,方计划一种事业,需要一千金元之费用。此君甚贫,乃向朋友及银行告贷,均无所成,已拟抛弃此计划矣。休尔可夫闻其事,往访此君,愿借与一千元。此君得此千金,所计划之事得以进行,不久即有大成功,遂成富人。彼深感激休尔可夫之厚谊,二人遂成挚友。
已而休尔可夫忽病死。此向日受恩之某君乃邀休君之朋友,凡与休君相交或受其恩惠者,集会于一地,某君建议捐款为休尔可夫建一纪念堂,赠与母校,作为运动员训练之馆(raininghouse)。某君请诸友自由捐款,而自己愿认十万金元。诸友各有捐款,其总数仅总额之小小分数而已;余款皆由某君一人独任之。
今日新成之休尔可夫纪念训练馆,乃一个康乃耳毕业生所为一个特别可爱的人建立之庄严纪念物也。
此一事写西人之友谊,忠厚可风,故记之。建此堂之毕业生某君捐此巨款,而不愿发表其姓名,学校当局尊重其意,故亦隐其名。然人皆知其为曾任驻中国奉天总领事施特来特君(wilrdsraigh),即六国借款时之美国银行团代表,曾为塔夫脱总统建东三省铁道中立之议者也。
四○、久雪后大风寒甚作歌
(一月廿九日)
十余日前,此间忽大风,寒不可当。风卷积雪,扑面如割,寒暑表降至零下十度(华氏表)。是日以耳鼻冻伤就校医诊治者,盖数十起。前所记之俄人gahnkin未着手套,两手受冻,几成残废。居人云:“是日之寒,为十余年来所仅见。”因作诗记之。追录如下:
梦中石屋壁欲摇,梦回窗外风怒号,澎湃若拥万顷涛。
侵晨出门冻欲僵,冰风挟雪卷地狂,啮肌削面不可当。
与风寸步相撑支,呼吸梗绝气力微,漫漫雪雾行径迷。
玄冰遮道厚寸许,每虞失足伤折股,旋看落帽凌空舞。
落帽狼狈祸犹可,未能捷足何嫌跛,抱头勿令两耳堕。
入门得暖百体苏,隔窗看雪如画图,背炉安坐还读书。
明朝日出寒云开,风雪于我何有哉!待看冬尽春归来!
此诗用三句转韵体,乃西文诗中常见之格,在吾国诗中,自谓此为创见矣。(十二月廿三夜与叔永、杏佛联句,亦用此体。余起句云:“入冬无雪但苦雨,客子相对语凄楚,故园此际夜何许?……”杏佛有句云:“黄河走地禹王死”,余接云:“横流滔滔何时已?会须同作鱼鳖耳。……”结句云:“况兹佳节欢儿女,冬青照座喧笑语,伤哉信美非吾土。何时拂衣归去来?〔适〕团围坐杂叟孩,共迎新年入酒杯。〔永〕”此实第一次用此体也,亦余创之)以诗示许少南(先甲),少南昨寄柬云:“三句转韵体,古诗中亦有之。”因引岑参《走马川行》为证:“轮台九月风怒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军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此诗后五韵皆每韵三句一转,惟起数句不然,则亦未为全用此体也。
四一、乐观主义
(一月廿九日)
前诗以乐观主义作结,盖近来之心理如是。吾与友朋书,每以“乐观”相勉,自信去国数年所得,惟此一大观念足齿数耳。在上海时,悲观之念正盛,偶见日出,霜犹未消,有句云:“日淡霜浓可奈何!”后改为“霜浓欺日薄”,足成一律,今决不能复作此念矣。前作“雪诗”亦复如是,盖自然如此,初非有意作吉祥语也。一日偶吟云:
三年之前尝悲歌:“日淡霜浓可奈何!”
年来渐知此念非,“海枯石烂终有时!”
一哀一乐非偶尔,三年进德只此耳。
盖纪实也。觐庄有句云:“要使枯树生花,死灰生火,始为豪耳。况未必为枯树死灰乎!”余极喜之。
英国十九世纪大诗人卜郎吟(roberbrowning)终身持乐观主义,有诗句云:
onewhoneverurnedhisbackbumarchedbreasforward,
neverdoubedcloudswouldbreak,
neverdreamed,houghrighwereworsed,wrongwouldriumph,
heldwefallorise,arebaffledofighbeer,
sleepowake
余最爱之,因信笔译之曰:
吾生惟知猛进兮,未尝却顾而狐疑。
见沈霾之蔽日兮,信云开终有时。
知行善或不见伤兮,未闻恶而可为。
虽三北其何伤兮,待一战之雪耻。
吾寐以复醒兮,亦再蹶以再起。
此诗以骚体译说理之诗,殊不费气力而辞旨都畅达,他日当再试为之。今日之译稿,可谓为我辟一译界新殖民地也。
四二、裴伦《哀希腊歌》
(二月三日)
裴伦(byron)之《哀希腊歌》,吾国译者,吾所知已有数人:最初为梁任公,所译见《新中国未来记》;马君武次之,见《新文学》;去年吾友张奚若来美,携有苏曼殊之译本,故得尽读之。兹三本者,梁译仅全诗十六章之二;君武所译多讹误,有全章尽失原意者;曼殊所译,似大谬之处尚少。而两家于诗中故实似皆不甚晓,故词旨幽晦,读者不能了然。吾尝许张君为重译此歌。昨夜自他处归,已夜深矣,执笔译之,不忍释手,至漏四下始竣事。门外风方怒号,窗棂兀兀动摇,尔时群动都寂,独吾歌诗之声与风声相对答耳。全诗如下:
斐伦《哀希腊歌》(附注)
一
惟希腊之群岛兮,实文教武术之所肇始。
诗嫒沙浮尝咏歌于斯兮,亦羲和素娥之故里。
今惟长夏之骄阳兮,纷灿烂其如初。
我徘徊以忧伤兮,哀旧烈之无余!
沙浮,古代女诗人,生纪元前六百年,为当日诗界之领袖,所作多绮丽之词,未尝作爱国之诗。马译爱国之诗云云,岂误读where为which耶?
原文第四句“wheredelosrose,andphoebussprung!”马译“德娄飞布两英雄,溯源皆是希腊族”,以二神为两英雄,是大误也。苏译“情文何斐亹,茶辐思灵保”,上句杂凑成文,下句微得之而晦甚,又无注释,不易明也。delos即aremis,月之神;phoebus即apollo,日神也;吾以羲和、素娥译之,借用吾所固有之神话也。
二
悠悠兮,我何所思?荷马兮阿难。
慷慨兮歌英雄,缠绵兮叙幽欢。
享盛名于万代兮,独岑寂于斯土;
歌声起乎仙岛之西兮,何此邦之无语?
此章追思荷马与阿难(即阿难克利安)(homerandanacreon)两大诗人。第一句“hescianandeianmuse”即指二人。荷马生于scios,故曰scian。阿难生于eos,故云eian。马译为“莫说侁佃二族事”云云,故全章尽误。苏译“窣诃与谛诃,词人之所生”,稍得之矣。惟原文不指所生之地,乃指其地之诗人也,吾故直以荷马、阿难译之。
荷马之诗,多叙古英雄遗事。阿难之诗,专言爱情。后世凡言情之小诗作七字句而悱恻可诵者,谓之阿难体(anacreonics)。原文lover’slue初不专指女子,马苏二家都失之。
仙岛(heisndsofhebles),古代神话言西海之尽头有仙人之岛,神仙居之。此盖以指西欧诸自由国,或专指英伦耳。
三
马拉顿后兮山高,马拉顿前兮海号。
哀时词客独来游兮,犹梦希腊终自主也;
指波斯京观以为正兮,吾安能奴戮以终古也!
西历前四九○年,波斯人大举西侵,雅典人米尔低率师大败波人于马拉顿(marahon)。梁译此章最佳,几令我搁笔。其辞曰:
马拉顿后兮山容缥缈,
马拉顿前兮海波环绕。
如此好山河也应有自由回照,
我向那波斯军墓门凭吊。
不信我为奴为隶今生便了,
难道我为奴为隶今生便了。
原文“idreamedhagreecemighsillbefree”乃愿望之词,马译“犹梦希腊是自由”,殊失之;苏译“希腊如可兴,我从梦中睹”,尤弱矣。
四
彼高崖何峰岩兮,俯视沙拉米之城;
有名王尝踞坐其巅兮,临大海而点兵。
千樯兮照海,列舰兮百里。
朝点兵兮,何纷纷兮!
日之入兮,无复存兮!
马拉顿之战,波斯人耻之。后十年(前四八○年),新王xerxes大举征希腊,大舰千二百艘,小舟三千艘,军威之盛,为古史所未见。希人御之,战于沙拉米(samis)(前四八○年)。波师大败,失二百艘,余舰皆遁。明年,复为斯巴达之援师所大败,波斯自此不复西窥矣。
马译:“吁嗟乎,白日已没夜已深,希腊之民无处寻”,全失原意矣。苏译“晨朝大点兵,至暮无复存”,是也;下二句则杂凑无理矣。
五
往烈兮难追;
故国兮,汝魂何之?
侠子之歌,久销歇兮,
英雄之血,难再热兮,
古诗人兮,高且洁兮;
琴荒瑟老,臣精竭兮。
此章译者颇自憙,以为有变征之声也。末二句苏译“琴兮国所宝,仍世以为珍,今我胡疲,拱手与他人”,全失原意。第二句原文:“andwherearhou,mycounry?”非用骚体不能达其呼故国而问之之神情也。
六
虽举族今奴虏兮,岂无遗风之犹在?
吾慨慷以悲歌兮,耿忧国之磈磊。
吾惟余赪颜为希人羞兮,吾有泪为希腊洒。
七
徒愧汗曾何益兮,嗟雪涕之计拙;
独不念吾先人兮,为自由而流血?
吾欲诉天阍兮,
还我斯巴达之三百英魂兮!
但令百一存兮,
以再造吾瘦马披离之关兮!
瘦马披离(hermopye),关名。纪元前四八○年之战,勇士三百人守此,关破,尽死之。
八
沉沉希腊,犹无声兮;
惟闻鬼语,作潮鸣兮。
鬼曰:“但令生者一人起兮,
吾曹虽死,终阴相尔兮!”
呜咽兮鬼歌,
生者之喑兮,奈鬼何!
此章全取马译,略易数字而已。
九
吾哓哓兮终徒然!已矣兮何言!
且为君兮歌别曲,注美酒兮盈尊!
姑坐视突厥之跋扈兮,
听其宰割吾胞与兮,
君不闻门外之箫鼓兮,
且赴此贝凯之舞兮!
原文第三四句,指一八二二年突厥人屠杀scios城事。此城即荷马所生地也。贝凯者(bacchanal),赛神之会,男女聚合巫觋舞祷以娱神。
十
汝犹能霹雳之舞兮,霹雳之阵今何许兮?
舞之靡靡犹不可忘兮,奈何独忘阵之堂堂兮?
独不念先人佉摩之书兮,宁以遗汝庸奴兮?
霹雳(pyrrhic)源出pyrrhus,希腊epirus之王,尝屡胜罗马人。
霹雳之舞为战阵之舞,如吾国之《武功舞》、《破阵乐》耳,盖效战阵之声容而作也。
原文“ofwosuchlessons,whyforgehenoblerandhemanlierone?”极不易译,吾以“舞之靡靡”对“阵之堂堂”,以曲传其“henoblerandhemanlier”之意,盖煞费苦心矣。佉摩(cadmus)相传为腓尼西之王,游希腊之梯伯部,与龙斗,屠龙而拔其齿,种之皆成勇士,是为梯伯之始祖。又相传佉摩自腓尼西输入字母,遂造希腊文(神话)。
十一
怀古兮徒烦冤,注美酒兮盈尊!
一醉兮百忧泯!阿难醉兮歌有神。
阿难盖代诗人兮,信尝事暴君兮;
虽暴君兮,犹吾同种之人兮。
阿难见宠于希王polycraes,史称其为暴王。
十二
吾所思兮,米尔低兮,
武且休兮,保我自由兮。
吾抚昔而涕淋浪兮,
遗风谁其嗣昌?
诚能再造我家邦兮,
虽暴主其何伤?
米尔低,英主也,尝败波斯之军于马拉顿之战,遂霸希腊。
按此二章盖愤极之词。其意以为屈服于同种之英主,犹可忍也;若异族之主,则万不可忍受耳。盖当时民族主义方炽,故诗人于种族观念尤再三言之。民权之说,几为所掩。君武译此二章,似有意更易其辞,故有“本族暴君罪当诛,异族暴君今何如”云云,其用心盖可谅也。
十三
注美酒兮盈杯,悠悠兮吾怀!
汤汤兮白阶之岸,崔巍兮修里之崖,
吾陀离民族兮,实肇生于其间;
或犹有自由之种兮,历百劫而未残。
希腊两大民族:一为伊俄宁族(ionians),一即陀离族也(dorians)。陀离稍后起,起于北方,故有白阶修里云云。修里山在西北部,独立之役,修里人(suliolies)最有功。
十四
法兰之人,何可托兮,其王贪狡,不可度兮。
所可托兮,希腊之刀;所可信兮,希腊之豪。
突厥慓兮,拉丁狡兮,
虽吾盾之坚兮,吾何以自全兮?
希腊独立之役之起也(一八二一),“神圣同盟”之墨犹未干,欧洲君主相顾色变,以为民权之焰复张矣,故深忌之,或且阴沮尼之,法尤甚焉。
此章屡易稿始成。
十五
注美酒兮盈杯!美人舞兮低徊!
眼波兮盈盈,一顾兮倾城;
对彼美兮,泪下不能已兮;
子兮子兮,胡为生儿为奴婢兮!
此章译者以为全篇最得意之作。
十六
置我乎须宁之岩兮,狎波涛而为伍;
且行吟以悲啸兮,惟潮声与对语;
如黄鹄之逍遥兮,将于是焉老死:
奴隶之国非吾土兮,碎此杯以自矢!
此诗全篇吾以四时之力译之,自视较胜马苏两家译本。一以吾所用体较恣肆自如,一以吾于原文神情不敢稍失,每委曲以达之。至于原意,更不待言矣。能读原文者,自能知吾言非自矜妄为大言也。
所注各节,皆根据群籍,不敢以己意揣测也。
四三、记白里而之社会名剧《梅毒》
(二月三日)
二月三日,此间戏园演法国名剧家白里而的《梅毒》(damagedgoods),今载其戏单如下:
lyceumheare
ihaca,newyorkdailynewspress
bellphone991~wprogramseason1913~14ihacaphone263
volxxiuesdayafernoonandevening,february,3,1914no54~55
richardbe
e’scoworkerspresen
damagedgoods
bybrieux(academyoffrance)
adapedfromhefrenchbybenjaminbnchard
heobjecofhispyissudyofhediseaseofsyphilisinisbearingonmarriageiconainsnosceoprovokescandalorarousedisgus,norishereinianyobsceneword;andimaybewinessedbyeveryone,unlesswemusbelievehafollyandignorancearenecessarycondiionsoffemalevir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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