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作者:鲍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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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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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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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508字

我们无比痛惜地得知,北京协和医院对张乾坤老人病情的诊断结果是:晚期肝硬化!


张乾坤老人尽管病情凶险,但医院还是对他实施了最有效的治疗。


老人经过几天的深度肝昏迷后,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医护人员给他喂食了少量流质食物。他住在医院的特护病房,张天宇两口子和孙子张昊轮流守在他的病床前,尽着他们当子女的那份迟到的孝心。


张天宇用勺子正在给父亲喂水时,杜琼教授领着女儿高依洁把病房的门轻轻一敲进来了。


高依洁双手捧着一束鲜花站在老人的病床前,她的脸白嫩得粉嘟嘟的,水灵的一双大花眼睛噙满了泪水。当她叫了一声“爷爷!”倒把老人给愣住了。张天宇一想,父亲从来没见过杜琼教授母女俩的面,赶紧从旁边提说:“这个闺女就是前年你让我掏钱给她治病的高依洁。”老人听了儿子的解释,心疼地抓住高依洁的手,一直盯着她瞅。天宇一笑,说:“是她,没错的。我们的小依洁在美国做了基因修补手术后,回来又看了中医,现在病彻底地好了。所以啊,你的这点病就别往心上去,待过一段日子你的病治好了,还可以回老家看馒头山上的树。”


张乾坤老人听了儿子的劝慰话,不但情绪没好起来,倒让他伤心地把头扭了过去。三个人一看老人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再什么话也没敢说,悄悄退出病房,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其实,张乾坤老人一时的情绪波动,不是被天宇“说”出来的,而是他自己“瞅”出来的。不知咋的,当老人看到眼前的高依洁时,一下就想到了女儿梅玫上大学时的模样来。


梅玫“背弃”父亲跟田中到日本岛根后,他们就结婚成了家。梅玫给一所大学当中文老师,田中在一家杂志社工作。


结婚五年后,梅玫跟她奶奶张英一样,也生了个“龙凤胎”。征得丈夫田中的同意,她给儿子取名叫张山村,女儿叫富士梅。随着一对儿女的渐渐长大,她思念家乡亲人的心情也就越来越重。后来,她在一张日本报纸上发现了有关哥哥张天宇的报道,她便顺着这条线索跟哥哥天宇取得了联系。


这些年来,她始终通过哥哥,时时了解惦记着父亲的生活情况。从她到日本的第一个中秋“团圆节”开始,每年都以拜月的形式,来寄托对故里父亲的祝福。


从梅玫得知父亲病倒的那天起,她的心就提悬了起来。她几乎每天都要给哥哥打一个国际长途电话,在了解父亲病情的同时,希望哥哥尽快能说通父亲,好让她早一天回国见到离别二十年的老爸!有时,她心里一急,竟在电话里连哭带怨地跟哥哥喊叫。


天宇理解妹妹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只好心平气和地劝慰妹妹,说待父亲的病情一稳定下来,情绪稍好一些,他一定当面好好劝解父亲,好让他们父女相认。


没办法,梅玫也只能在苦等煎熬中盼着这一天。从夏盼到秋。直等到中秋“团圆节”这天,天还没黑,她就设好了大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供品,点上红烛,不让别人打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旁边守着。看着眼前的一盘盘供品和燃着的红烛,她的心一下子又飞回到了儿时在杜堡子过中秋“团圆节”的情景中。


在那充满欢乐祥和的秋夜里,她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地让她抚着头,淘气的哥哥嘴馋,趁妈妈和奶奶说话不注意时,先偷吃点月亮姐姐的供品把馋虫安顿下。待天擦黑时,老远看见父亲把羊赶了回来,她和哥哥争抢着跑到父亲的跟前,从他的怀里接过羊妈妈刚生下的小羊宝宝,用自己的唇先亲亲小羊羔的嘴脸。梅玫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她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潮湿模糊了起来……


也许是中秋节这个好日子的缘故,张乾坤老人今天的气色好多了。下午,张天宇坐在父亲的病床前,刚想用试探的口气提说妹妹的事时,父亲却让他把放在柜里的黄帆布提包给他拿过来。老人把枕头支垫到腰上,身子半躺在病床上打开提包锁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袱,小心翼翼地往开打。


待老人把包袱打开,张天宇一看,包袱里面原来裹着的是一件小红兜肚。老人把红兜肚捧在发颤的手里,开始气喘吁吁地给儿子天宇讲这件红兜肚的故事:


“这件红兜肚是你奶奶在我刚生下的时候,她一针一线给我缝做的。我把它珍藏在身边这么多年为什么?你当然不会知道的。今天,我就把它讲给你听。那是在民国二十五年,咱们杜堡子的老庄子上过来了一支红军队伍……”


张乾坤正给儿子讲述他的真实身世时,杜琼教授提着一包点心,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病房门。


因为张天宇背朝门坐着听得正专注,他们爷俩都没发觉有人推开了门。


杜琼教授刚把一个脚迈进门,好像听见老人给儿子安顿着什么后事,她又悄悄退回了脚,轻轻地把门虚掩上了。她正准备折转身走时,耳缝里却听见了“红兜肚”三个字。因为“红兜肚”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太感兴趣了,于是,她也就站在虚掩的门外,索性听老人讲些啥。可还没等老人把红兜肚的故事讲完,她就提着那包点心,抹着眼泪跑出了医院住院部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杜琼教授领着女儿高依洁又回到了医院。她们母女俩进到张乾坤住的病房里,什么话也没说,就跪在了老人的病床前。


杜琼把张乾坤老人腊黄干瘦的手捧起,贴在自己流淌泪水的脸颊上,用低沉而悲凄的声调,轻轻叫了一声:“我的老舅舅!”高依洁跪着往前撵了撵,把头埋在老人的怀里,喊了一声:“我的爷爷!”然后,就放声哭开了。


张乾坤和张天宇被杜琼母女俩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叫给震愣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琼一边抽噎着,一边从风衣的兜兜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慢慢打开,拿出一件小红兜肚,把它呈给张乾坤老人看。


老人一见红兜肚先是一惊,接着便睁大眼睛把红兜肚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好几遍,又仔细辨认了绣在上面的小金凤,当他用手捏到缝在里面的银圆时,只听老人惊叫了一声:“我可怜的巧惠妹妹!你……”老人把后面的话没喊叫出来,就昏晕了过去。


杜继业当年领着张巧惠逃出村子,害怕队里派人抓他们回去蹲班房,就一个劲地往东南方向跑。他们躲几天,走几天,直跑到张巧惠到了快要生娃娃的时候,杜继业花了一块金砖的代价,总算在一个村子里落下了脚。


再说杜继业在逃离杜堡子的那天晚上,按照父亲杜老二遗书上说的,他和张巧惠把自家水窖旁的石槽掀起,用铲刀刮掉抹在上面的一层红胶泥泥面,里面果真有七块金砖镶在“北斗七星”的凹槽里。他用锥子撬下七块金砖,把石槽放到原位上,然后才和张巧惠离开庄子的。就这样,后来还是让细心的李拴柱发现了藏在石槽下的秘密。


杜继业和张巧惠租房住下来一打问,才知道他们已经跑到了大上海的郊外。他们落脚的村子离上海城不到二十里路。他们蹲下来不到一个月,张巧惠就生了。她因为一路的紧张和疲劳奔走,尽管生了个“龙凤胎”,可惜男娃娃生下来没有存活,夭折了。杜继业视女儿为掌上明珠,就给她取了个杜琼的官名。


这下我们算搞明白了,北大教授杜琼,原来竟是杜继业和张巧惠的女儿。


待杜琼上小学二年级那年,母亲又给她生了个弟弟。已经当了教书先生的爸爸,给弟弟取名叫杜万鹏。后来,经房东老大娘的担保,他们一家人在上海郊区的这一村子定居下来。


当他们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地幸福生活时,横祸从天而降,杜继业连一句话没说,心脏病突发猝死在了教室里的讲台上。


张巧惠挑起了家庭的担子,她先是给别人家做过保姆,后来又在一家医院当清洁工。就这样,张巧惠供女儿上完大学,又供儿子杜万鹏读高中。这时,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她便想尽办法让儿子去国外读书去了。


杜万鹏在美国的大学还没有读完,张巧惠突然病倒了。杜琼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后,她从北京飞回上海,在医院的急救室里见到母亲。母亲一开口就给他安顿红兜肚的后事。母亲没有来得及说儿子杜万鹏的事就咽气了。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