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树柏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6
|本章字节:12514字
“好了,你别说了,”李志忠打断吴森茂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是难,拿不出什么来。三丫头么,凭她的年龄、长相也满可以找个更好的人家。可谁叫咱爷俩碰到一块儿了呢,这就是缘分!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别的。三丫头嫁给你,不会受气。就冲你这几年的干法,她跟了你不会遭罪,闹好了,说不定还能享福!我么,也有我的图想。我这辈子天生绝户气的命,没个儿子,我图的是女儿离我近点儿,将来我们老了,有个照应。眼下,我什么都不图,只图我动不了那一天,你们能给我口饭吃!”
说着,李志忠低下头,他已经泪眼模糊了。
“大爷,别这样……”吴森茂也有些鼻子发酸,“咋这么说?我从来没把你老当外人!我森茂有今天,多半靠大爷。有今天这事儿更好,没今天这事儿,我也给您养老。我吴森茂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就是看中这,才……”李师傅还在哽咽。
“真这样,您就名副其实地成了我的老家儿,我能不给您和大娘养老送终?”
吴森茂说。
“好!”李志忠一拍大腿说,“有你小子这句话就行,咱就这么定了。废话少说,吃饭,吃完睡觉,明儿跟我出城相人。”
“大爷,还相个啥?您说行就行吧!”吴森茂嗫嚅道。
“屁话!”看着吴森茂二十大几的人扭扭捏捏的样子,李志忠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说是我说,人,还得你相中才行。相中了,咱办事儿;相不中,闺女还是我的,今晚这话算白说。回来,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就当没这回事!”
“好,明儿我跟您下乡。”吴森茂头也不敢抬,只顾往嘴里填包子……
乡下,美!大庄稼郁郁葱葱,满目青翠。李志忠浑身都透着痛快!
下火车这八里地腰道儿,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儿。吴森茂呢,就像是被“拍花子”拍了的孩子,紧跟在李志忠屁股后头,迷迷瞪瞪,像丢了魂儿似的。他满脑袋想的,就是琢磨这位“三姑娘”的样儿。他不敢往好里想,只想坏到什么程度,他才会不要。瘦高?矮胖?行!黑不溜秋?行!眯糊眼,塌鼻子,大瓢嘴,小包牙?行!秃头?只要不秃得一根不剩!麻脸?只要不像筛子……哪怕比他想像的强点儿,哪怕是一点点儿,他也就心满意足啦!
没想到,进了李家,他只用眼角儿瞄了一下三姑娘,就傻了!这一天,吴森茂也不知是怎么过的,晕晕乎乎,飘飘悠悠,耳鸣眼花,不辨西东,直到晚上回到家里,他也想不起自己在李家是怎么过的,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就连李家的大门朝哪儿开,他都记不清了。满脑袋记下的,就是他对三闺女那一瞥,而且只有那一瞥,连第二眼也没敢看,生怕再看会走样儿。晚上,吴森茂一闭眼,白天摄下的那个“三闺女”像,就如照片一样,浮现在眼前:上中等个儿,花袄蓝裤青布鞋,瓜子儿脸,尖下颏,高鼻梁,大眼睛,小嘴儿红唇儿,雪白的皮肤,一条过腰的大辫子……
天哪,这哪是什么农家姑娘,这简直就是九天仙女儿!他吴森茂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三闺女”这么漂亮,漂亮得吓人,像小时候看庙里的观世音菩萨,让人敬畏,让人不敢直视,好像能吸魂摄魄。吴森茂真不敢想像,这个人间的观音大士,怎么能给他当老婆?
以后的一段日子,他仍然有一股晕晕乎乎的感觉,根本不知所从,一任李志忠摆布,叫干啥干啥,叫买啥买啥,叫穿啥穿啥,完全像个木头人儿。直到新媳妇娶到家,坐到他的炕头上,他仍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傻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干什么。倒是比他小八九岁的“三闺女”比他大方,也懂得多。
李师傅的这位三闺女,大名叫李爱媛,农村丫头,从小和光屁股男孩儿一起玩儿,什么没见过?乡下孩子之间,本没什么性别秘密可言,男女间的禁忌也比城里人少得多。加之,乡下人整天和鸡狗牛马混在一起,对活物间阴阳交合的情景,见得多啦!就是人世间的男女私情,所见所闻,也不在少数。乡下人粗,说话没忌讳,一铺大炕,几代人一块儿滚,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所以,新婚之夜,十六岁的李爱媛,反比二十四五的吴森茂更显得从容不迫。到时候,她大大方方地铺炕放被,脱衣服,进被窝,一切都做在头里。吴森茂这个大男人反而事事被动,处处消极,不推不动,不打不摇,完全是大生茄包子一个!还得李爱媛催他上炕,叫他脱衣服,拉他进被窝……
第二天,李爱媛起来,穿好衣服,叠好被,下炕梳头洗脸,收拾屋子,烧水做饭……吴森茂却只管坐在炕沿上发呆。看着李爱媛忙里忙外,吴森茂不禁纳起闷儿来:经过昨夜那件事儿,她怎么还能像没事儿人似的,该干啥干啥呢?可是,不像没事儿人似的,又该怎么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左一眼右一眼地瞄着李爱媛,想在她身上发现点儿什么变化,可又看不出来。至于他自己,他觉得,他确乎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新人。新在哪儿?他闹不清楚,反正他已不再是那个光杆子吴森茂,他已经和眼前这个女人掺和在一起,掰不开了。吴森茂就这么坐在那儿胡思乱想,看着自己的小媳妇进进出出,身上一阵阵发燥。血,好像在不时地沸腾,搞得他心慌意乱,烦躁不安,不知干什么才好,于是,他只好什么都不干,只能在那儿发呆。想来想去,吴森茂总觉得,这都是昨晚那件事儿闹的!可那件事儿是怎么发生、怎么进行、怎么结束的,他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他当时好像是晕了,没魂儿了。要不,他怎么会啥也不记得呢?
他想试着回忆回忆,他玩命地想,他只记得,昨天好像乱哄哄地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他刚想坐下歇会儿,屁股刚沾凳儿,猛听李爱媛在炕上叫他:
“我说,都啥时候啦,还在地下傻坐着,上炕睡觉哇!”
吴森茂听了这话,一激灵,答应一声,站起来就要上炕,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洗漱,就到外屋洗脸刷牙;完事儿又要洗脚,刚倒上水,想起自己下晌才洗的澡,就把水又倒了;转身要回屋,又想上厕所……转了半天磨磨,就是不敢上炕。在过道儿,又没话找话地问李师傅:“大爷,您咋在这儿睡?”
李志忠没好气地说:“睡你的觉去!”
顺手推了他一把,这才把他送进屋。吴森茂回到屋里,又要往椅子上坐,屁股没挨座,又蹦起来了——原来他发现,炕上的李爱媛正盯着他笑:
“还坐,傻啦?睡觉哇!”
这回没辙了,吴森茂只好应声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上炕,脱衣服!”李爱媛扯了他一把。
吴森茂手忙脚乱,脱了上衣就上炕……
“裤子!”
吴森茂又胡乱扒掉裤子,身上只剩下衬裤和汗衫儿,没的脱了,这才进被窝。
他刚伸进被里一条腿,就停住了,心想:炕上不是两床被子俩枕头么,叠得好好地,怎么剩一床了?而且李爱媛早已先他钻进去了,他在哪儿睡?
“快进来呀,看冻着!”
说着,李爱媛伸手拉他一把。一条细长、圆润、雪白的光胳膊在他眼前一闪。
吴森茂激灵灵打个冷战,接着就是燥热、出汗……吴森茂扭扭捏捏,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拱进被窝。被边儿欠着老大的缝子,呼呼直灌风。
“你往里,把被掖严!”李爱媛说。
吴森茂一点点儿地往里蹭,好歹把被子盖上了。人板儿直地挺着身子,仰躺着像根木头一动不动。一边儿,李爱媛身上的热气,暖烘烘地透过衣服炙烤着他;一边儿,小冷风钻进没掖严的被子,冻着他。这和受刑也差不到哪儿去!特别是热的一边儿,李爱媛稍一动弹,什么地方碰他一下,他就像触电似的,打颤、冒汗,没一会儿工夫,人就僵了,麻木了……就在这时,李爱媛发话了:“怎么,就这么睡啦?”
没等吴森茂回答,李爱媛就把他的大手拉到了自己的身上。温热、滑腻、细软……吴森茂像摸着刚剥了皮儿的熟鸡蛋。他猛然醒悟,他身边这位三姑娘原来一丝不挂,光赤精溜……于是,一股沸腾的热血往上一涌,他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变大了,变空了,变没了,他天旋地转,迷迷糊糊,飘飘悠悠……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他就记不清了。好像他和她肌肤相接,血肉相通……一整天,吴森茂就这么迷迷瞪瞪地瞎琢磨,啥也不知道干,也不想干。
到晚上,他的精神头儿来了!
等一切收拾停当,李爱媛铺好被,出去洗脸。早已洗漱完毕等在那里的吴森茂,哪用别人招呼,自己早跳上炕,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剥了个精光,钻进被窝等着去了!
李爱媛端着半盆热水进屋,一看那位已经躺下,不禁哑然失笑,心说:今天倒痛快!她把水盆、毛巾、肥皂放在炕上,说:“洗!”
“我洗完脸了。”
“下边!”
“昨儿洗的澡。”
“那也不行,洗!”
李爱媛出去了。吴森茂精赤溜地起来洗下身,嘴里小声磨叨:“讲究还挺多!”
吴森茂胡乱洗两把,擦了擦,又等着去了。李爱媛回来,倒了水,收拾完东西这才上炕。吴森茂瞪着眼,等着看媳妇脱衣服。不想,李爱媛先把灯给关了,弄得他想看看不成,心里怪痒痒的。等李爱媛躺进被窝,他用手一摸,李爱媛和他昨天一样,内衣内裤穿了个全!吴森茂急了,说:“你咋不脱衣服?”
“脱啦。”
“这个?”
“这个,穿着睡!”
“那不行!你昨天怎么都脱啦?”
“昨天是昨天,昨天你还没脱呢!”
“今天我脱啦!”
“你脱,我不脱!”
“不行,今天你还得脱!”
“我今天就不脱!”
……
吴森茂急不可耐,也不再争辩,自己动手,上去硬扒,李爱媛又推,又躲,俩人在被窝里打闹起来,可又不敢出声,怕被外屋的老爹听见。俩人就这么别着气儿,笑闹一会儿。李爱媛终于服软了,她驯服柔顺地躺在那里,任由丈夫一点点儿地把她扒光扯净……
其实,今晚李爱媛不过是成心逗弄吴森茂,想看看自己的丈夫是否真是个木头疙瘩,生茄包子一个?经过这番挑逗,她确信他不仅不呆不木,而且情急似火,力大如牛,自己心里一喜,身子早酥软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爱媛才醒。她一骨碌爬起来,边穿衣,边叫吴森茂起炕。俩人收拾完,双双走出屋外。正在干活的李志忠,头也没抬,说:“起来啦?
饭在锅里,壶里有热水。”
小两口刷牙洗脸,回屋吃饭。饭桌上,李爱媛轻声说:“我说,当家的,往后咱可不能再起这么晚,让老爷子伺候咱们。”
“嗯!”
“也别那么折腾,扒天儿似的,没完没结。日子长着呐,我又跑不了,还能没你玩儿的?就像这吃东西,好吃的,也得抻着吃,狼吞虎咽地,也不怕噎着、顶着!”
吴森茂被媳妇说得情动,禁不住打个干嗝,说:“噎……不着。”
外屋的李志忠隔山跳海地听到几个零星的词儿,什么“吞”哪、“咽”呀、“噎着”、“顶着”的,还以为自己做的饭不合适,忙大声问:“怎么,饭不好吃?”
屋里的小两口听老爹这一问,知道他是会错意,想笑,又不敢笑。吴森茂含着一口饭,说:“没……事儿,挺好!”边说,边急着咽饭,脸憋得通红。
李爱媛忙把一口饭吐回碗里,手捂着嘴。俩人只强忍了片刻,便“哗”地大笑起来,闹得李志忠莫名其妙地直摇头。
吴森茂二十大几,自成熟以来,十多年,干活混饭,做买卖挣钱,从不敢在女人身上动脑筋,漫说没沾过女人的边儿,就是平日见着大姑娘小媳妇,也不敢正眼看看。别人以为他腼腆,实则,他和别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心火盛着呐!不同的是,他懂得如何把火压住。他的肚子里也总是洪水一般翻腾,他只是不让它泛滥罢了,就像叠坝防洪一样,使劲堵。而今,压了十几年的火,堵了十几年的水,一下子放出来,恰似火山爆发,洪水决堤,再想控制,难喽!他恨不得一下子把十几年亏欠自己的,都找补回来。
李爱媛呢,她和吴森茂不同,她才十六岁,正像盛开的花朵,大敞着蜜蕊,等着蜂儿采,蝶儿吸。这种事情,天经地义。连鸡儿狗儿都会,何况人。
自打李爱媛过门儿,吴森茂夜夜折腾个够,一连十几天。以后他渐渐安静下来,虽说还是一天不拉,但总算知道累了,懂得够了,能安生地睡觉了。这天晚上,俩人痛痛快快地玩完,舒舒服服躺下睡觉。突然,李爱媛用屁股拱了一下吴森茂,问:“睡着啦?”
“没有。”
“跟你说个事儿?”
“说吧。”
李爱媛侧转身,半压在丈夫胸脯上说:“这件事我琢磨几天了,得赶紧办。”
“我知道,开板儿,做买卖,我一半天就出去。”
“不是,开板儿不急。我说的事儿,得赶在开板儿之前。”
“啥事,这么急?”
李爱媛咬着吴森茂的耳朵说:“外屋,咱爸!”
“爸咋啦?”
李爱媛一偏腿,和身压在丈夫身上,用手指划着他的胸脯说:“你不知道,咱爸一辈子睡惯了热炕头儿,现在咱把他丢在过堂屋,睡冷板铺。眼看天儿凉了,叫他怎么过冬?”
“哎哟,我怎么把这事儿忘啦!”
“你除了一件事忘不了,啥事没忘?”
李爱媛点了丈夫脑门一指头,翻身从吴森茂身上下来,平躺着,佯嗔着。
俩人调笑一会儿,李爱媛正儿八经地说:
“盖间房吧!”
“盖房?在哪儿?”
“后院!那么大地方,盖几间不行?”
“哎呀,盖房可不简单!”
“是不简单,但非盖不可!你想呵,就这半间前屋,西屋又是过道,又睡人,咋做买卖?要做好买卖,至少得先把这两间都腾出来!”
“还真是!我咋没想到?光这半间屋,加上西屋巴掌大块地方,无论如何也扒拉不开,是得把西屋腾出来,再腾这屋,就得盖两间,那工程可就大啦!再说,咋盖呀?朝南?挨厕所;朝东?挡门;朝西?挡北窗户……”
“要不,明天咱先看看,比划比划,量量?”
“我看,还是先跟老爷子商量,说不定他有办法。”
“定了?”
“定了!”
“盖?”
“盖!”
第二天,在早饭桌上,吴森茂把盖房的事当作自己的想法,一本正经地提出,还要李志忠吃完饭跟他去后院量量。没想到,李志忠早已成竹在胸:“用不着量,我估算过啦!单为我压一间,在哪儿都行,但解决不了问题!只要还在外屋做饭,就腾不出多大地方。最好是盖两间:一来,我有个热炕头;二来,有个做饭放东西的地方。这样就可以把整个外屋腾空,用来做买卖。”
“两间,咋盖?一间都把我们难住了,两间往哪儿盖?”
“接!别另盖。”
“咋接?”
“借这两间房的北墙,往外接,省一面墙的工料不说,四间连起来也好用。如果不起脊,盖平房,又能省仨‘山’,盖两间的花销,未必比单盖一间多。空出整装院子,用着的时候,还可以再盖。平房顶上可以放用不着的东西,等于没占地方。这么盖,最合适!”
李志忠讲得头头是道,吴森茂两口儿听得津津有味。俩人不约而同地想:
“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