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树柏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6
|本章字节:15292字
“怎么回事,说给就给,像白捡的?”吴森茂问。
“和捡的差不多,”小伙子说,“抢的。”
“什么,”吴森茂大吃一惊,“犯抢?”
“您别害怕,”小伙子解释道,“没人管。大爷不知道,日本投降了,人跑了,大伙砸了小西仓库,正搬东西呢。那东西,海了去了,随便拿——”
“等等,”吴森茂开始认真起来,“你这是往哪拿?”
“家,”小伙子说,“扛家去,还能上哪?”
“你家住哪?”吴森茂问。
“大东门,咋啦?”小伙子说。
“太远啦!”吴森茂讶然,“一天也跑不了俩来回!”
“是远,”小伙子说,“要不,我怎么给您一袋,弄不动啦!”
“这么的,爷们,”吴森茂说,“你看见马路对面那一排商店没有?中间那个挂着白底红字招牌,写着‘森茂鞋店’的门脸,就是我家。爷们信得过我,把这两袋面放这儿,我扛回家。你赶紧回去再拿东西,回头我在半路给你打接应,完事咱再分,准比你一个人强,你看咋样?”
“行!”小伙子答应得很干脆,“面放这儿,我回去啦!”
“别急,”吴森茂说,“你报个大名,咱先认识一下,我叫吴森茂。”
“我姓古,古老的古,”小伙子说,“您就叫我满月吧。”
“好,满月老弟,”吴森茂说,“我问你,仓库里还有啥东西?我看有人拿布——”
“有,”古满月说,“有布,还有——”
“布!”吴森茂说,“就拿布,一匹布,顶你这面好几袋!”
“行,我走啦!”古满月说着,撒腿就跑。
这里,吴森茂把两袋面夹回家,放在过道里,又和李爱媛交代几句,反身出来,一路小跑直奔小西仓库。他刚拐过街西口,就见古满月弯腰弓背,扛着布匹子,一溜歪斜地过来了。吴森茂赶忙迎上去,一边接布,一边说:
“好家伙,你可真没少拿!”
吴森茂一数,总共六匹,其中四匹花洋布,两匹花达呢。
“还有这个?”吴森茂指着花达呢,吃惊地问。
“有,啥样的都有。”
“好哇!拣厚的拿。布,越厚实,越值钱,下次别拿花布啦!”
“好嘞,拣厚的拿。”
古满月一边唠叨,一边帮吴森茂把布拿上,而后,俩人就又各奔南北了。吴森茂二次返回,老远就看见古满月扶着一大捆东西,站在那里喘粗气。他快步来到近前一看,直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戳在地上的是一捆齐胸高、一搂粗、用粗白布包着的一捆日本军用大衣呢!
“好家伙,这东西可值钱。”吴森茂赞道,“行,老弟有眼力!”
“嘿,嘿,嘿,”古满月傻笑道,“您不是叫我拿厚的嘛!”
“没错,”吴森茂笑着说,“就照这样的拿!”
说着,吴森茂矮身,让古满月帮他把呢子扛起,俩人又分头走开。
就这样,到后半晌,仓库里的东西差不多被抢光了,吴森茂和古满月也累得爬不起来了。俩人拖进屋最后几匹布,就地躺在布垛上,一动不动,光剩倒气儿了。
李爱媛叫他们炕上歇,他们不理;叫他们洗脸,他们不应。足足过了半个点儿,吴森茂才坐起来,拉上古满月,到了里屋。俩人勉强洗把脸,见炕桌上有茶,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过碗就喝。一壶茶水,被俩人一口气喝个精光。等李爱媛续上水,俩人这才有工夫说话。
“哎呀,我的吴大叔,”古满月先张口,“可把我累坏啦!今天这活,比我前半辈子干的加在一起还多——”
“等等,”吴森茂插言道,“我说满月,咱改改口行不行。”
“咋啦?”古满月未解其意。
“咋啦?”吴森茂说,“你一会儿一个‘大爷’,一会儿一个‘大叔’,我听着别扭。我问你,你今年多大?”
“二十九,快三十了,怎么?”古满月仍有些不解。
“不怎么,”吴森茂说,“你二十九,我三十七,咱俩差不了几岁。你别‘大爷’、‘大叔’的,叫我大哥吧。”
“也行。”古满月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好,”吴森茂说,“你接着说,怎么今天把你这半辈子的活都干了,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古满月吞吞吐吐,“我——不知道。”
“嘿,有你的!”吴森茂憋不住笑,“自己不知道自己干什么,有意思!”
“我是说,”古满月嗫嚅道,“我——什么都干,也不干。”
“此话怎讲?”吴森茂不解。
“没的吃了,我什么都干。”古满月说,“有的吃,我什么也不干。”
“哦,我明白了。”吴森茂笑着说,“没个正经营生。”
“那有啥法,”古满月低着头说,“没本事,身子弱,懒——”
“古老弟,别这么说,”吴森茂道,“你今天不是挺卖力气的吗!”
“大哥笑话我,”古满月自嘲地说,“白捡东西再怕费事,那我就只有等着饿死啦!”
“是这话。”吴森茂说,“不过,你要知道,这可是横财,有它不多,没它不少,不能指望。这种事,一辈子甭想碰二回。”
“这我知道,”古满月说,“不过,捞上这一票,也够我吃一阵子的了。”
“哦,”吴森茂很感兴趣地说,“那我倒要问问,你到底打算怎么个吃法?”
“变钱,”古满月答得很干脆,“有了钱,就有得吃。”
“咋变钱?”吴森茂又问。
“卖呗!”古满月说。
“咋卖?”吴森茂问。
“谁买,卖谁。”古满月说。
“卖多少?”吴森茂问。
“给钱就卖!”古满月说。
“一匹,给一块。”吴森茂说。
“卖!”古满月说。
“给五毛。”吴森茂说。
“卖!”古满月说。
“哈,哈,哈,”吴森茂听罢,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的古老弟,这哪是卖呀,这是白给!”
“那咋办,我又没卖过。”古满月一副为难的样子。
幸好,恰在这时,李爱媛把饭菜端来了。古满月一见饭,脸上愁云尽散,精神头立时上来,两腿磨上炕,头也不抬,一顿猛开,哪还顾得上说话。也难怪,古满月打早晨到现在,水米没沾牙,又干了半辈子没干过的活,早饿得像个瘪臭虫了。吴森茂也饿了,但他吃得很慢,边吃边说道:“满月老弟,早晨我叫你不要拿面,拿布,为什么?因为布值钱。挺沉的一袋面,官价也不过一块大洋。布呢,就算最贱的花布,一匹也值几袋面,你把这布又仨瓜俩枣地卖出去,那不白挨累了吗!你若是真想这么白扔,我倒有个主意:干脆,这买卖咱哥俩做,与其便宜了别人,还莫如便宜了我,你看怎样?”
吴森茂见古满月光顾吃饭,顾不上答话,索性继续说下去:“当然啦,你这不是布店,不能按正价卖,得贱卖,再贱也总比你白给人家强。你把布留给我,我给你折个价,准比你卖得多,你看怎样?”
稀里呼噜三碗饭下肚,古满月已经饱了。虽说他还舍不得撂筷儿,但已有工夫说话了:“听大哥的意思,是你要买这布,那就留下吧,不要钱,我拿袋面就行。”
“哦,”吴森茂惊奇地看着古满月,说,“老弟够大方!”
“这算啥!”古满月说,“就当你雇我干一天活,我挣顿饭吃。”
“行,够意思!”吴森茂笑了,说,“就冲你这句话,今天我还非给钱不可,而且还得仔细算算,看到底该给多少。”
“算个啥劲!”古满月撂下筷儿,眼盯着空碗说,“要给,就给两块罢。”
“两块?”吴森茂说,“这布里可有你一半!”
“啥一半,”古满月说,“要不是碰上大哥,我就是再打个来回,也只能扛两袋面。给几块花花,行啦!”
“话虽这么说,但一半就是一半,咱有话在先,我不能自食其言。你喝点水,过会儿,咱把布数一数,我核算核算。”
“数啥!”古满月说,“要数,你数,我懒得去。”
“那好,我去。你喝你的茶,等我——”吴森茂说着就要下地。
“别去啦!”李爱媛在旁边插话道,“大兄弟不去,你去个啥劲。你们吃饭的工夫,我都数过了,也分类码好了,总共是花洋布五匹,各种料子三十七匹,呢子四捆,外带面粉两袋。料子里又分华达呢、礼服呢、人字呢、卡叽——”
“得,得,得,”吴森茂说,“没那么较真儿,就按你报的数算。”
吴森茂算字刚出口,李爱媛早把算盘递过来了。
吴森茂“二一添作五”、“逢二进一十”地边扒拉算盘边报数。算完,直起腰,对古满月说:“常见的,像洋布、花达呢之类,我还能说出个大概的价;像军用大衣呢,市面上见不到,只能冒估。所有这些,咱都按估价折半算,一总是三百六十六,折半是一百八十三。咱俩再半儿劈,你该拿九十一块五毛。我图个吉利,给你凑整儿——一百!我给你一百块,你看咋样?”
“多少?”古满月猛听得这个数,惊得把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又吐回茶碗里去了。
“一百!”吴森茂平举着算盘给古满月看。
“一百——”古满月一边喝他吐回去的那杯“回龙茶”,一边说,“我不要。”
“咋啦,”吴森茂放下算盘问,“多,还是少?”
“多——少,反正我不要。”古满月嘬着空茶碗嗫嚅道,“要给,就两块——三块也行。”
吴森茂和李爱媛见古满月这副傻小子样,忍不住都笑起来了。
也难怪,古满月平时哪见过大洋,能弄个毛儿八分地买口吃的,就算不错。一百块整封的大洋,他已经有年头没见过啦!现在,一张口要两块、三块,在他看来都是大数目,一百块,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要说,两三块大洋也不少,够你吃一阵子的。”吴森茂忍住笑说,“可是,像你这样光吃不干,有出没进,这一百块,早晚有你吃完的时候,到那时咋办?还抢仓库?怕不行吧!”
古满月没吭声。
吴森茂要过古满月手里的空茶碗,给他斟上水,接着道:“古老弟,咱哥俩头次见面,我看你真是个老实人,老实得有点儿傻,任事不懂。看样子,你也任嘛不会,我就是给你几百几千,你也是吃光了算,啥事不顶。”
“那咋办?”古满月好不容易挤出这仨字。
“咋办?”吴森茂说,“办法是有,就怕你不干!”
“我干,”古满月一挺胸脯说,“单从今天这事,我就看得出来,大哥大嫂是好人。换了别个,管我一顿饭,给两块钱,早把我打发了。大哥这么待我,实心为我打算,你们的话我若是再不听,那我还算人吗?你们说吧,干啥?”
“满月呀,”李爱媛插言道,“你挺机灵,也挺能干,别糟毁了自己。”
“唉,”古满月真的动情了,他说,“大哥大嫂瞧得起我,你们说吧,叫我干啥?”
“那好,”吴森茂说,“按理,第一天认识,我不该说三道四。可谁叫咱哥俩有缘呢!刚见面,就合伙发了一注小财。你说一百块大洋多了,我实际上比你赚得更多,但钱不在多少,关键是用在哪。像你说的那样,干吃,这点钱可不经一造。可若是拿它干点正事,不说足够,也差不多。百十块大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看你咋用了,白白吃了,实在可惜!”
“可我——”古满月一听干事,就又犯愁了。
“我知道,”吴森茂打断他,说,“你想说,你干不了,啥也不会,这我看得出来,干大事,出大力,挣大钱,你大概干不了,可也有你能干的呀!有一件事,你准能干。”说着,吴森茂扭头问李爱媛:“我说,郝拽子的小铺顶出去没有?”
“没有,”李爱媛说,“头晌我去买东西,老两口还在为这事着急呢。”
“那好,”吴森茂转回头对古满月说,“是这么回事:咱这西胡同口,有一家小杂货铺,卖油盐酱醋,烟酒糖果。掌柜的姓郝,是个拽子。老两口都六七十了,蹦不动了,想把铺子顶出去,拿上钱,回家养老。两间房,前店后家,和存货一起顶。货,按进价打折算,值不了几个钱,为主的是那两间房,胡同口,把角,三交近,是做买卖的好地方。你说,你家在大东门,不知你有没有房,什么房能不能卖——”
“有房,两大间,我自己的,能卖。”古满月抢着说。
“那就好,”吴森茂说,“这一百,盘货足够,就不知你那两间房咋样,能不能卖出这两间的价?算啦,你要想卖,不拘多少,多了更好;少了,我补。你把铺子顶下来,一切都是现成的,开板就卖,准比你守着这一百块钱,坐吃山空强。”
“那是,”古满月歪头皱眉,面有难色,说,“就怕我干不了——”
“没出息!”吴森茂故作生气地说,“这事你若是再干不了,那你就啥也别干了。就看个柜台,有人来买,就卖。别的不会,卖盒烟,卖瓶酒,打斤醋——你不会?”
“大兄弟,”李爱媛插嘴说,“别小看了自己,你得争气。我就不信,你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还不如一个六七十岁的拽老头子!”
“可说呢!”古满月来劲了,一拍大腿说,“我还不如一个糟老头子?”
“着哇!”吴森茂也拍着大腿,高兴地说,“这就对啦!”
“可是,大哥,”古满月又有点二乎了,“这——这些,卖完了,咋办?”
“你是说进货?”吴森茂问。
古满月点点头。
“咳!”吴森茂说,“这不用你操心,有厂家和批家上门找你,你只要告诉人家进什么,进多少,就行了。他们给你送来,货到交钱。”
“那就成,那就成!”古满月搓着手,兴奋地说。
“行!大兄弟,”李爱媛打趣道,“以后,你就是杂货铺的老板啦!”
“嘻,嘻!”古满月腼腆地傻笑。
“你先别笑,”吴森茂说,“这事还八字没一撇呐!第一,过会,我得去找老郝头,问个准信,确定铺子没兑出去,然后还得讲价钱,定时限——哪谈不拢,这事也搞不成。第二,你那房子到底咋样,能不能卖出去,啥时卖出去,能卖多少,这都是未知数。卖不出去,这事算吹。太晚,郝拽子等不急,吹!钱太少,我搭不起,也不行——”
“这——”古满月这回反倒有点急了。
“别急,”吴森茂说,“这事,得两说着:有可能吹,但成的面大,咱先看看。
你呐,今儿回家,先打听有没有人买你那房——先叫他给价,别立马答应,千万别给钱就卖!”
说得仨人都笑了。
“我呢,”吴森茂继续说,“过会儿就去找老郝头。明后天,你来听信,也把你那头的情况,给我们说说,最好有个准信。”
古满月起身要走,吴森茂一把把他拉住,说:“别忙,把这个带上。”
说着,吴森茂拿起那一封大洋,塞给古满月。古满月接过钱,一掰两半,从中捏出三块,其余的,被他往炕桌上一丢,大洋撒了一桌子一炕。古满月急步出门,头也不回……
古满月走后,吴森茂起身去找老郝头。
这老头子,别看拽着一只手,可一点儿也不缺心眼儿。虽说六十大几,耳不聋,眼不花,头脑精明得很,嘴茬子也快,说起话来,一点儿不让人,连房子带货一包堆,一口价,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吴森茂仔细看了房子,大概点了点货,觉得老郝头出的这个价,还算合理,也就没和他过分争讲,但有一宗:时限必须放宽。为什么?吴森茂实话实说,他得卖房筹钱,急了不行。对此,郝拽子倒也通情达理。
“卖房嘛,大事!”老郝头说,“不像卖烟,卖酒,哪能不给工夫!就说我这铺子吧,都几个月了,还没兑出去呐!不过,总得有个期限吧,我总不能在您吴爷这一棵树上吊死——”
“看您说的!”吴森茂笑着说,“宽限不是无限,总不能拖一年半载,那不耽误了您?我给您说个准限:俩月!俩月之内,凑到钱,铺子归我;凑不到钱,您另寻好主。咱还有话在先,这其间,有出更高价钱的,您尽管卖!”
“不能!”老郝头说,“就这个价,俩月内,就是有人给我个金山,我也不卖。
人嘛,无信不立,哪能出尔反尔!”
“好,老爷子,痛快!”吴森茂说,“那咱爷俩就算说定了,您立个字据,我放定。”
“咱爷俩用得着这个吗?”老郝头说。
“公事公办!”吴森茂说。
于是,俩人立了个简短的字据,写明价钱、定钱、期限之类,双方盖章,这边就算说成了。
古满月那边也挺顺,只过一天,他就来了,还挺高兴,说是房子找到买主了,可是一听价钱,吴森茂傻眼了,李爱媛也泄了气——五十块!
“什么?五十?”吴森茂气不打一处来,“两间房卖五十块钱,你那是房子,还是猪——”
吴森茂想说,他那是卖猪圈,不是房,可语出半句,他又打住了,转而说:
“走,我跟你去看看,什么破房?两间五十,能住人?”
古满月屁股没沾炕,立马打返程,领吴森茂来到大东门,拐弯抹角走进一个大杂院。这地方,那叫乱!东一家,西一户,扒墙当门,堵路盖棚,全无章法;瓦砾成堆,垃圾成片,到处脏水,连个下脚的路都没有。可是,等吴森茂踉踉跄跄来到古满月的房前,他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好家伙!半人高的房基上,赫然两间高大的瓦房。房基前,青条石的高台阶,四五尺宽,尺把厚二三尺长的房脚石,青砖到顶,磨砖对缝;廊柱成排,廊檐高挑,雕梁画栋——只是,年久失修,油彩剥落,破旧得很。
“这是你的房?”吴森茂吃惊地问,“咋来的?”
“原来就有,”古满月轻描淡写地说,“这一片,本来就是我家,后来陆续卖了,现在就剩这两间。”
吴森茂登上台阶,顺古满月手指,向四周看。嚯,好大的一片!在私搭乱建的木棚土屋中,依稀可辨:这是个三进的宅院,偏、耳、门房俱全。
“这原来是你家?”吴森茂不无感慨地问。
“是。”古满月答。
“有多少间房?”吴森茂问,“我是问原来。”
“不清楚,”古满月说,“总有几十间吧。”
“后来呢,”吴森茂又问,“都卖啦?”
“嗯!”古满月答。
“也是给钱就卖?”吴森茂继续追问,“五十块钱两间?”
古满月没吭声。
“败家子儿!”吴森茂恨恨地骂道。
直到此刻,吴森茂方知,古满月原来是大家子弟,不过,也是个破大家的不肖子孙。吴森茂懒得和这种人打交道,他一句话没说,转身走出大杂院,心事重重地返回顺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