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官宦家子弟(1)

作者:欧阳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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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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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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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880字

(一)


这一巴掌打得响亮,一圈同学都围了过来。王二胖子捂着自己的脸,一脸委屈地问:“我咋了?”


“你说你咋了!”费强拿手戳着他的脑门,烟头都快烫到他鼻子上了,“二胖子我告你,别再说‘癞蛤蟆’这三个字,再说我还抽你!”


王二胖子吓得不敢吭声了,一脸的委屈,看样子要哭。


费强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那个非常操蛋的家伙,上课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吃零食和放屁,下课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扒女生的裤子,并且敢公然在校园里抽烟而不用躲进厕所里。一般人要是这样,早被勒令退学了,但他连一次家长也没有叫过。这家伙还是个混子,经常有社会上的痞子来学校找他玩,在班里几乎没人敢惹。


他抽王二胖子一个嘴巴子是有原因的。费强他爹是县教育局的副局长,因为人长的面貌丑陋,尤其是两只鼓泡大眼睛几乎要脱离人类,道上的人就给他取了个绰号“癞蛤蟆”。我见过他爹,他爹经常开着小轿车来学校接他放学。那时候能开小车的人整个县里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平时牛哄哄的校长和老师一旦见了小轿车,立刻卸下道貌岸然的面孔点头哈腰,行历代向老爷们示好的标准礼节。别管癞蛤蟆下车没下车,礼节绝对误不了,他们的觉悟普遍较高,隔着车玻璃也不妨碍表忠心。


费强是听了王二胖子的无意之语,感觉辱及家父,所以才动手抽了他个大嘴巴子。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他爹那外号,只不过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官二代就有特权阶层意识了。真是应了句古语: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还是伟人说得对,历史就是不断地重复。就像看a片,除了演员换换,导演摄像茶水什么的一切照旧。不仅动作一样,有时候连那话儿都惊人的相似。


费强喷了一口烟雾在王二胖子的脸上,王二胖子的眼眶红了。费强知道有很多人在背地里喊他爹的外号,他是想趁此机会杀鸡儆猴。


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那小癞蛤蟆哪里晓得人间的凶险,只顾自己还一跳一跳地蹦得高兴。我大喊了一声:“哎,那癞蛤蟆跑了啊,往哪里去,我踩死你!”说着,我追上前去,抬起右脚踩了一下,无辜的小癞蛤蟆“吧唧”一声当场死亡,成了人类斗争的牺牲品。


费强看着地上的死蛤蟆,脸都绿了。他拿夹着烟头的手指着我:“你,区明!你有种再把刚才的话喊一遍?”


“癞蛤蟆,往哪里去,我踩死你!”我按照他的要求,又大喊了一遍,估计整个校园都听见了。喊完之后我问他,“咋了,有啥问题?”


“你说咋了?”费强那一双基因遗传的眼泡立刻鼓了起来,一伸手朝我弹出了烟头。烟头在空中转圈飞舞,路线笔直,看得出来他弹烟头的手法还挺娴熟。我刚一侧身躲开,费强一巴掌就朝我扇了过来。


喜欢扇人嘴巴子,真是官二代们独特的打架风格。


我连手都没抬,直接一腿蹬在了他内侧膝盖上。脚上发力,使对方腿部和十字韧带遭受横向打击。此招名为小踹腿,专打关节。动作虽小,力道却很猛。正在前冲的费强腿一软,一头扑到在了泥水里。


周围有人惊叫,貌似是几个女生。有很多女生就喜欢费强这样的,那个时候的黄毛香烟,就像现在的豪宅钻戒一样吸引着女性,刺激着她们的荷尔蒙迅速分泌,使她们的身心迅速成熟。女人在这个时候会比较脱俗,只要房子够大,钻戒够沉,她们就会选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是火星人也可以考虑考虑,只要有那话儿就行。


费强从水里爬起来,浑身都湿透了。黄毛沾了水,松松垮垮地贴在头皮上,像摊开的一张鸡蛋饼。他恶狠狠地盯着我,咬着牙:“你敢动我?”


这家伙光咬牙,不敢上来动手了。像他这样的再来两个一块上,我也能当场撂倒。我说:“我动你咋了?都瞅着呢,是你先动的手。小鬼,知道啥叫正当防卫不?”


费强自然知道差距,他只能死盯着我,又点点头:“好!区明,你等着。今天要是不让你趴我裤裆底下哭我跟你姓!”


我说:“我趴你妈裤裆底下哭。”


“嘴硬吧,你今天别后悔!”费强梗着脖子,拿手指了指我,转身走了。他掏出裤兜里被水泡了的烟盒捏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旁边有人低声叫道:“我靠,中华。”


“区明,你怎么敢打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知道,费强狠着呐……”眼看着费强出了校门,王二胖子才心有余悸地跟我说。


“没事,”我一把搂过王二胖子的膀子,就凭他,还能翻了大天去?”


话是这么说,可是接下来的课上我盯着费强的空座位,脑子里面一阵一阵地走神。我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之举了。


下午放学后,我故意在教室里磨蹭了一会儿。王二胖子出去没一会儿,就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区明,坏菜了,费强叫了一帮人,在校门口堵你呢!”


我一听,果不其然,这家伙出去叫人去了。我忙问道:“有几个人?”


“有七八个,有的手里还拎着钢管。”王二胖子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我看见雷子也在那。”


我心里咯噔一下。雷子是学校附近比较出名的一个混子,20多岁,喜欢穿一件紧身小背心,长年不换,身上刺龙画虎的。脑袋理成个麻蛋,打架心狠手辣。我曾经在校门口见过他跟另外几个混子围殴一个成年人,抄着一截断把铁锹没头没脸地往那人头上抡,打的那个汉子跪在地上满身是血,看不出模样来,我只记得那汉子的后脚跟一个劲地直抽筋,跟杀鸡一样。当时百分之八十的暴力事件都发生在初中校门口,每天都赤裸裸的地上演,一天一个陈浩南。


听到雷子的名号,我心里一下沉了。


王二胖子急道:“区明,你从学校后面跳墙走吧。再过会儿他们肯定来教室找你。”


“那你呢?”我问。学校后面的院墙太高,王二胖子跳不过去。


“我没事,他们要问,我就说没见着你。”王二胖子催促道:“你赶紧走吧。”


我把书包往桌子里一塞,说:“我明天也不能来上课了,二胖子,别忘了帮我请个假,就说我被狗咬了。”


“赶紧走吧,明天周末,不上课!”


我用眼神跟王二胖子道了个别,然后偷摸溜到学校后墙,轻松翻跃过去,一路小跑回家。心里慌慌的,像揣了个兔子。我没想到连雷子那样的人都跟费强混在一起,这下真是麻烦了。一想到那个被雷子打得跪在地上满身是血的汉子,我就忍不住地肝颤。


后来才知道他们在学校门口没堵着我,又扇了王二胖子几个耳光。因为这个事,我一直觉得挺对不住他的。那天晚上回去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起来精神好多了,觉得应该啥事也没有了。不就是同学之间吵个嘴打个架嘛,小蜜蜂流月经——多大点事啊。我心道费强也就是叫着雷子堵在校门口吓唬吓唬我,他还真能把我怎么着?


适逢周末,难得二叔也没在家,我从马腾那抠了两块钱,带着晏五去打电子游戏机。当时街机很火,我玩一款叫《名将》的横版游戏简直一绝。我的绝招是摆拳,到了关口,别人累的尿裤子都打不过去,我直接一通摆拳来回黏着boss打,一滴血不费就过关了。所以就凭着晏五那臭水平,我带着他照样能跟最后一关的邪恶领导打个照面。


游戏机厅里面鱼龙混杂,乌烟瘴气,都是半大的小子叼着烟卷在里面晃荡,一脸的乡村古惑仔气质。我们正玩得起劲,一个嘴里叼着烟头的家伙拍拍晏五的肩膀:“面生啊,你哪片混的?”


我扭头瞅了他一眼。烟都快烧到屁股了还在叼着,卖弄似的含在嘴里翻了一圈,竟然没有烫着舌头。这是少年们出来混的必修技之一,名曰“浪翻云”。白色的背心露出两条黑膀子,胸前还印着一个大大的“龙”字,土鳖到了极点。


晏五说:“啥?”


“啥你妈啊啥,游戏币有没,拿两个出来。”土鳖晃着膀子说。


“没有。”晏五扭头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哼,还挺拽啊。”土鳖说着朝晏五头上啪地扇了一巴掌。


晏五不乐意了,一把推开了摇杆。我急忙把晏五拉到身后,朝那土鳖骂道:“大白天的就想明抢?滚你妈了个逼的。”


土鳖没想到我会骂他,两眼一瞪,烟头含进嘴里玩了个“浪翻云”,上来就要动手。我的身体自然做出了反应,先发而动,一掌拍在了他的嘴上。土鳖的脸立马变色,“呸”的一下从嘴里吐出已经熄灭的烟头,大声叫着:“我日,烫死我了!”


游戏厅里立刻骚乱起来,“呼啦”一下围过来一圈人。我不认识他们,但看样子他们都认识土鳖。土鳖朝着我含糊不清地叫道:“你敢动我,今天我弄死你!”


我看着围在周围的一圈人,心里一下冷了半截。怎么老碰上这种硬茬,难道曹州已经被小混混和官二代占领了吗?游戏厅老板这时挤了进来,看到我说:“哎?这不是那谁吗?区风家的小侄子。”


看来他还认识我二叔。我抓着了根救命稻草,立刻叫道:“叔,是我是我。这家伙抢我的游戏币。”


“都是熟人,散了散了。”店老板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开。土鳖往前走了一步,貌似有点不服气。店老板一瞪眼,骂土鳖道:“别不知好歹,再找事让你滚蛋!”


土鳖悻悻地坐了回去,嘴里分泌着口水滋润被烟头烫伤的舌头。我拉着晏五就出了游戏厅的门,走的时候还回头瞅了一眼,游戏机的屏幕上打得正欢,一堆拿着电叉的女人把我操控的美国队长电的吱哇乱叫。


出了游戏厅,晏五的脸紧紧地绷着,跟谁较劲似的。自从在学校被那女数学老师当众羞辱之后,晏五的禀性一下子变了好多,小小年纪越发地木讷起来,还憋着一股子狠劲。我有点担心,问他:“五子,你咋了?”


“师兄,就算咱刚才跟他们打,也没啥。我不怕。”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开导他说,“再说了,你打了架,回去还不得挨训。”


晏五什么也不说了,木着个脸,一副耿耿于怀的表情。我嘀咕了他一句:“年龄不大,脾气不小。”


刚走到回家的那个路口,就看到有几个人影在前面晃荡。在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我。我心说,这两天真是触了霉运啊,想躲都躲不掉。前面晃悠的不正是费强一伙吗?


(二)


两帮人刚老远地打了个照面,费强就喊了起来:“区明你他妈别跑!”


“师兄,谁啊那是?”晏五问我。


“没谁,不用管他们。”我硬着头皮说。再往前就到家了,我可不想在家门口跟条野狗似的逃窜,那不符合我的风格。再说,对方也是几个半大小子,个头都跟我差不多。幸好雷子那家伙不在。


我跟晏五慢慢走过去。费强一伙却撒丫子跑了过来,五个人,三个黄毛,两个寸头,“呼”的一下就把我俩堵在了路边上。费强得意地有些狰狞,一双鼓眼泡都眯了起来。他拿手指头戳着我的胸口:“冤家路窄啊,区明。你以为在学校堵不着你就没事了?”


“费强,别他妈动手动脚的。”我拨开他的手,“再戳我掰断你的手指头。”


“他挺拽啊!强子,办他!”旁边几个人叫道。


“想在这打架,行,前面就是我家。”我朝那边努努嘴,“我在这喊一嗓子,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费强有些犹豫。小痞子毕竟是小痞子,跟社会上真正的二流子还不一样,他们对于成年人还有所顾忌。况且,费强知道我二叔是练拳的,家里平时都有些徒弟在训练。在别人家门口动手,这个事他得掂量掂量。


“叫声哥,让你走,算没事了。”费强又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华”,先自己点上,又散给另外四个人。


我嗤笑一声:“长这么大,我还没叫过人哥。”


“区明,给你脸你别不要脸,我这是给你个台阶下。叫声哥,这事算扯平了,以后谁也犯不着谁。你要不叫,别说在你家门口,只要我想打,就是在公安局门口打了也没事!”


费强这话我信。以他爹“癞蛤蟆”的身份,他可以在任何一个行政机关前面打架斗殴而安然无恙。我确实不想把事情闹大,二叔要知道我在外面打架,非收拾我不可。犹豫了半天,我硬着头皮说:“好,我叫。强哥,行了吧?”


费强得意地笑了起来,一手夹着烟,一手插在牛仔裤的兜里,晃晃脑袋上的分头说:“行,滚吧。”


我拉着晏五就走,心里涌上来一股酸楚。就算当了一回韩信吧,这比胯下之辱还能强点。我只能用这个来安慰自己了。没办法,民不与公仆斗。


我还没走一步,有个黄毛手贱,他上去捏了一把晏五的脸蛋,笑道:“这家伙长得傻不拉叽的。”


我立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非常迅速地,像电流一样传遍了全身,让我后背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虽然在那一瞬间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但紧接着,说时迟,那时快,晏五一下挣脱了我的手,等我马上转过头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晏五的拳头已经狠狠地焊在了那个黄毛的脸上。


黄毛头往后一仰,捂着鼻子跪了下去。我有些惊愕,这一拳出得也太突然了,没有任何预兆。我心道完了,这场架是不打也得打了。回去少不了挨顿暴揍,二叔最烦我在外面打架,何况还带着晏五。


“***!”我已经忘了这一句是谁喊的了,是费强喊的还是另外几个人喊的,或者是我喊的。反正继这一声之后,斗殴正式开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话说得真好,特别适合用来形容这场斗殴。


费强手里的烟头还没来得及弹出去,就被我一脚蹬翻在地。另外一个黄毛冲了上来,咧着嘴巴大声叫唤。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由于激动而脖子两侧凸显出来的血管。这家伙太瘦了,瘦得就像一只营养不良的猴子。但又配以一头屎黄色蓬松的长头发,显得脑袋格外的大,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毫不协调。我对这小子的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他的造型很符合现在的审美潮流,绝对的潮男。他跑到我面前的时候跳了起来,貌似是想居高临下给我一击。但我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左脚在前,贴地滑步疾进,同时身体微向右转,左臂顺肩伸肘抖腕,借助身体向前的摧力,左拳反臂弹抽,力达拳背。这正是佛汉拳里久负盛名的一式,名曰反背捶!


反背捶发力抖脆,打出去的轨迹就如同抡出去的一条鞭子。潮男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手指上还夹着没来得及扔掉的中华。我这一拳直接无视他的任何防御,连带他格挡的那只手一起打在了他的面门上。烟头迸溅起了一蓬火星子,潮男捂着脸大嚎起来,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被烟头烫的。


这边刚搞定潮男,背后又被踹了一脚,正踹在我的腰眼上,让我一个踉跄。回头一看,费强又站了起来,圆睁着两只鼓眼泡,跟他爹真是活脱。


有过斗殴经验的人都知道,街头打架以至于生死相搏的时候,极少有人用腿。因为这太危险,出腿半边空,一不小心被对方抓住就会被一下放倒,所以混子斗殴,多数是以拳头解决问题。但练过武术的人不一样。腿法的力量以及攻击面积都凌驾于拳法之上,如果能够把握出腿的速度和时机,腿法将发挥出拳法无法取代的威力,故有“手似两扇门,全靠腿打人”之说。所以拳师之间的切磋跟混子的街头斗殴是截然不同的,尤其在腿法运用上。


费强踹我的一脚只是推力,让我一个趔趄,但力量毫无杀伤穿透,对于人体来说,构不成任何伤害。待他又冲上来的时候,我还以颜色,也是一脚踹了过去。


但这一脚跟他刚才那腿截然不同。在出腿的时候,我甩飞了脚上的拖鞋,光着脚踹进了费强的腹部。我并非整个脚面去踹,而是勾起脚尖,用脚前掌的虎趾部位刺进了费强的小腹。受力点越小,压力越大,我使用的不是推力,是贯穿力。


我的前脚掌陷进费强的小腹之后,他立刻丧失了反抗能力,“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然后像个大虾一般地慢慢弓起腰来。对方人虽然多,但简直是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