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阳乾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4
|本章字节:10000字
“哪也不混就敢在这撒野,活腻歪了吧。今天这事,你们别想说走就走了!”
我说:“我们还要赶车。”
“你爱赶啥赶啥,我不管。你们打了人,我也不讹你们,拿五百块钱医药费,你们滚蛋。少一分,别想出这个站。”
王二胖子拽着我的胳膊,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说:“五百块钱?这还不是讹人?五块我有,五百没有!”
“没有?”纹鹰的说着上来就是一巴掌,“我看你有没有!”
我反射性的一矮身子,那一巴掌贴着我的头皮扇了过去,我能感觉到头发都被吹了起来。我没有还击,因为我知道一旦动起手来就麻烦了。这群人是火车站里的地头蛇,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你还敢躲?”纹鹰的甩甩手腕,还要上来动手。
“区明,可别动手,说句好话吧……”王二胖子在我旁边哆嗦着说。
我说:“大哥,你看是这样,错真的不在我俩,我俩就是进去买瓶水……”
“别废话!今天这事没完,要么钱拿出来,要么人躺地上,你选一个吧!”
“你现在拿钱,我不打你。你要不拿,我打死你!”后面一个小青年跟着恶狠狠地说道。
我身上确实能拿出来五百块钱,但那是我的学费和生活费,给了这帮人,我跟王二胖子也不用去济宁了,直接就可以打道回府。我往外瞅了一圈,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但没有一个人为我们说话,都站在那看热闹。那急盼的眼神好像在说怎么还不开打。我看见有一个穿着警服的骑着踏板过去了,连往这瞅都不瞅一眼。
我把心一横:“好,那你打死我吧!”
纹鹰的一拳就打了过来,直奔我的面门。我往前一窜靠近他的怀里,小幅度地拧腰蹬地,几乎零距离的情况下在他的鹰眼处狠狠地打了一拳。他这只鹰纹的很巧妙,鹰眼正好纹在了肚脐眼的位置。在我拳头的冲击力下,满是肥膘的肚子像被撞击的水球般震颤了一下,接着他“哎呦”一声趴在了地上。
人体超过80%都是由水构成的,这一拳的力量虽然不足以完全穿透他肚子上厚厚的脂肪,但已经引起了里面水分的震颤。在这种情况下,震颤力量可以直接引起内部肠胃的震动,其效果不输于穿透力。只是一拳,他就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其他人大呼小叫着,随后像蝗虫一样朝我围扑了过来。
我虽然练拳多年,但毕竟年龄不大,从来没有跟成年汉子交过手,起码没有跟这么多的汉子交过手。勉强扛了一阵,我就感觉到了自己力量的软弱,在群殴性的拳脚面前,我只能抱着头缩起身子防御,任凭拳头敲锣一般地落下。我也顾不得拿行李了,抱着头就想往外窜,事先瞄了一圈,竟然发现王二胖子没影了!
人呢?是被打翻了还是一个人先跑了,这小子也太不够义气了!不过我随后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么多人围着,他不可能跑得出去,难道已经躺在地上了?我抱着脑袋在地上搜寻了一圈,还是没见着他的影子。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家伙踹了我一脚,坚硬的皮鞋跟正踹在我的后脑勺,让我的头一下磕在了小店门口的门框上,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随后不知道又有多少拳打在了脸上,我使劲抱着头都防不住了。
“他妈的,我砍死你们!我砍死你们!”我忽然听到了王二胖子癫狂的声音传来,他手里拎着一把崭新的菜刀就从小店里跑了出来,跟疯了的公牛似的,跳起来就要砍人。地头蛇们都被他给吓了一跳,纷纷往后躲。周围看热闹的一看动了家伙,立刻哄散了。王二胖子抡着菜刀就追那个光着膀子纹虎的家伙。我急忙喊道:“二胖子,别……”话没喊完,鼻血就呛了一嘴。
纹虎的在前面跑,王二胖子抡着菜刀在后边追。我眼瞅着一个人掂了块板砖上去,从后面拍在了王二胖子的头上,一下就把他给拍倒了。当时我就眼红了,拿袖头一抹鼻血,就冲了上去。
那家伙又把手里的板砖朝我扔了过来。我冲势不减,闪身避了过去,直接奔到了那人面前。他有点傻眼,我跳起来双拳一齐朝他耳根砸去,两个大拇指的指节突出,直冲耳内,名曰“双峰贯耳”。两股力道互相夹击,透过耳道直达颅内。那人“呀”的一下,脑袋前后晃了晃,应声而倒。
我拾起王二胖子丢在地上的菜刀,追着谁就一阵乱砍。这菜刀不比三棱刮刀或者卡簧,只能砍不能捅,毕竟不是专业工具。打过架的都明白,砍人跟捅人之间是有巨大差别的。掂菜刀砍人这玩意只能说是吓唬人,因为只能砍人而不能杀人,不比三棱刮刀或者卡簧,一刀捅在胸腹部位就基本定局了。而对付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你砍他个几刀他照样活蹦乱跳地跟个虾似的。所以说,如果听说有谁被菜刀砍死了不是挨的刀太多了就是倒霉到家了。都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但从本质上讲,菜刀的杀伤力实在有限,更多的也就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慑。
但这精神上的震慑对付普通人已经足够,一群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地头蛇四处乱窜,竟然没有人想到再去小店里拎出来一把菜刀跟我对砍。我接过了王二胖子的旗帜,死死地追着纹虎的那光膀子就要来上几刀。纹虎的绕着站前广场疯跑起来,喊叫的声音都走了调:“这小子疯了,要杀人!快点叫人!快点叫人啊!”
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几刀,那边果然又来人了,十七八个。我心道完了,今天非搁这不可。领头的那人大喊一声:“扔了刀!再动废了你!”
我立即愣了一下,怎么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五)
我拎着菜刀转过头去,看到一大帮的人已经涌了过来,手里还拎着钢管和自行车链条等若干专业的打架工具。领头的那个人穿着一件紧身黑背心,胳膊和胸口上全是裸露出来的刺青文身。凶狠的刀条脸上凹凸不平,残留着几排青春痘被挤压过的痕迹。他举起手里的黑色橡胶棍子指着我吼道:“让你放下刀听见没有!”
我觉得这人眼熟极了,又想了一下,脱口而出:“雷子?”
雷子愣了一下,随后也认出了我。自从他师父李红生出车祸死了之后,雷子没了靠山,在县里跟其他的混子帮派火拼了几场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跑到车站这里又混了起来。我心道这下彻底完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马腾当时一条凳把他下巴打断的那一幕至今还记忆犹新。
“雷子哥,这小子疯了!”纹虎的那光膀子大汉跑到雷子旁边,伸手就要拿他手里的橡胶棍。雷子没给他,却一脚把他给踹到了地上。
汉子倒在地上,有些晕了:“雷子,你这是干啥!”
雷子没答理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我:“马腾的小师弟?”
“是!”我攥紧了手里的菜刀,又拿袖头抹了抹流了一嘴的鼻血。心想今天跟他拼了,砍倒一个够本,砍倒两个赚一个。
雷子又看了看脑袋瓜子上流血的王二胖子,说:“跑车站找事来了?”
“抽了我的钱,还不让走,非要讹人。”我咬着牙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雷子,废了这两小子,他妈的下手真黑!”纹鹰的那汉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手还捂着肚子。他从一个混子手里拿过一条自行车链子,上来就要动手。
“住手!”雷子吼了一声,拿橡胶棍子指着他,“我说让你动手了吗?”
“雷子,你这啥意思……”纹鹰的愣住了,看着雷子。
我以为雷子要跟我来一场单打独斗,却没想到他对我摆了摆手:“你们走吧。”
其他人都愣住了,纹鹰的跟纹虎的汉子一起叫了起来:“雷子,你这是干什么?”
“怎么,我说句话还不好使?”雷子回头,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谁不服的,站出来。”
我知道雷子这家伙绝对是个心黑手辣的主,这一点从当时在医院里打架就可以看出来。他最后被马腾给放倒了,那是功夫不如马腾,但论到打架的胆子和下黑手的力度,他甚至要在马腾之上。
普通混子只有仗着人多欺负人的胆子,连把人打残的胆子都够戗能有。而雷子不,这家伙一旦动起手来,打急了眼非要下死手不可。属于你给他刀,他就敢捅的那种。李红生死了以后,雷子跟当地的混子有过一次比较大的火拼,并且就在派出所的门口,据说是为了争地盘。当时天快黑了,他一个人拎把开山刀,跟十来个混子厮斗在一起,打的周围的野狗都躲得远远的。那场架完了之后,当天夜里就下了一场大雨,把地上的血水冲刷的干干净净。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人们在派出所门口发现了一只被浸泡的惨白惨白的断手。
那只手肯定不是雷子的,因为他四肢俱全。所以那只手一定是对方团伙的,并且是被雷子给砍下来的。到底是哪个人断的手最后也没人知道,因为那伙人彻底被雷子打怕了,打服了,架打完之后就退出了那片地盘。而公安局的领导对这个发生在派出所门口的打架事件非常恼火,认为这个事件极其恶劣,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严重地削弱了我公安部门的形象。于是立刻发行了公捕文书。
李红生已经死了,人走茶凉,没有人会因为他是李红生的徒弟而给他面子。失去了靠山的雷子只能销声匿迹,无声无息地从县城里消失了。都以为他隐姓埋名躲到了乡下,没想到他又在火车站混得风生水起。
像这样的混子,到了哪里都是个狠角色。所以他的那句“谁不服的站出来”一撂下,立刻没人吭声了。
我手里还紧紧地攥着菜刀没动。我不知道雷子为什么要放我们走。雷子有些不耐烦了,问我:“你是不是不想走了?”
我这才走过去扶起王二胖子,拾起地上的行李。但我手里仍旧紧紧地拿着菜刀没丢,他只要赶上来,我就敢下死手砍他。对付这样的人,有一丝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是雷子没有上来,他又对我说了一句:“还有,回去对你师兄说,就说我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时好像挺流行这句话的,上至经理领导,下至贩夫走卒,都喜欢在最后的时候丢下这么一句话作为结尾陈述。可惜的是,雷子有心报仇,马腾却不给他留下报仇的时间。
直到进站之后,我才丢了菜刀,站上的工作人员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当时火车站不如现在这般正规,还有警察坐镇查询身份证,要那样我肯定走不了了。进站之后已经停止检票,距离发车的时间也就只剩下了三四分钟。我跟王二胖子推开铁门就朝站台奔去,完全不顾检票员在我们身后的大喊大叫。我跟王二胖子刚跳上火车,车厢就一阵哆嗦,跟爬到炕上抱住大姑娘的老头似的。窗外的景物慢慢向后移动,我俩同时叹了一口气,好险。
上了火车,血头血脸的我俩立刻成了吸引群众视线的焦点。一个小孩晃着小手,咿呀咿呀地朝着我蹒跚走来。他妈一下把他抱了起来,还惊恐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我是刚吃完死孩子上来的。要不是环境不允许,我真想对着她大喊一声:“大姐,其实俺是好人!”
“看到了吧,这就是现实。你说那些穿的正儿八经西装革履天天在电视上露脸的,能有几个好人?我爸说一个都没有。但是没办法,现在的人就是看你外表的,你有钱,就是大爷。没钱,就是孙子。所以你说,上学到底有啥用?”王二胖子在水龙头上洗完了脸,对着镜子说道。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说给我听。
“哎,你这脑袋又不疼了是吧?”我瞅瞅高谈阔论的王二胖子。就最近这几年,这小子开始显著发育了——我说的是大脑,不是身体,他的身体早已经发育完毕了。王二胖子开始动辄就讲一番大道理,展现出了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世故。
王二胖子摸摸后脑勺:“没事,外伤。哎,区明,你说雷子怎么会在这?刚看到他我真快吓死了……你说他为什么放咱走?”
“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小子太厉害了,一句话吓得那些人都不敢吭声了。以后我要有了钱当大老板,就请雷子这样的给我干保镖。”王二胖子及时地表明了自己的志向。
“为啥不找练拳的?”我撕了一团卫生纸堵住了鼻子。刚洗干净,鼻血又流了出来。
“练武的不行。干啥都讲这规矩那规矩的,道道太多,我受不了。不打手无寸铁的,不打老弱病残的,这个也不能打,那个也不能碰,找个练拳的回来当保镖天天光讲武德算了。”
“二胖子我告诉你,习武先习德……”
“行了行了,你讲究这么多有啥用,还不是照样考不上高中?还不是照样天天灰头土脸地跟孙子似的,上了火车人家还不是照样把你当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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