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建群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7
|本章字节:3178字
那失路的北匈奴,他们悲壮的迁徙亦从此时开始。他们穿过漫长的中亚细亚栗色的土地。他们将自己掉队的子孙胡乱扔到路途,他们中有的部落甚至永远地羁留在路途上了。有理由相信,现今的中亚五国的子民们,一定有或多或少的匈奴血脉存在,甚至于不妨大胆猜测一句,其中的某一国,甚至就可能是那些羁留的匈奴部落繁衍绵延,滚动而成的。这些自然是无凭的猜测而已,因为岁月已经将这一段历史变成一个黑幕。记得,笔者曾经骑着一匹黑走马,在中亚细亚做过五年的游历。一日,当笔者惊骇地问那一片黑黝黝地用圆木搭起的金字塔式的墓,它们属于哪个年代,属于谁时,游牧的哈萨克族人说,当他们的先辈开始在这里游牧时,它们就存在了,它们不属于哈萨克,它们显然是在这之前,一个匆匆路经的民族留下的。那些圆木搭就的坟墓,历经中亚细亚的灼热阳光的照耀和风吹雨淋,经年经岁,已经变得乌黑,干得发脆,形同焦炭,静静地卧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之间。
北匈奴是公元二世纪时从鄂尔多斯高原动身的。三、四世纪时,他们鞍马劳顿的身子,曾经在黑海、里海岸边闪现过一下。然而,这里的严寒、酷热、干旱和一望无垠的碱滩,又迫使他们继续迁徙,直达欧洲腹地。欧洲历史上,称匈奴民族这一次对欧洲大陆的冲击为第一次黄祸。又称近一千年后,成吉思汗及其子孙们对欧洲大陆的冲击为第二次黄祸。匈奴的挺进欧洲,以这个高贵的民族,最后像沙漠中的潜流河一样被欧洲板块吞噬作为结束。这一条黄色的河流流了那么长,沿途哺育了两岸茂茁的森林和丰饶的草地,而终于泯灭在一种文化面前。然而这不叫泯灭,它只是在另外的母体上得到继续延续。假如种子不死正是这话。现今,在欧洲的历史学家们的典籍中,在传奇和传说中,在那些为数众多的黑眼珠黑头发的子民在劳顿之余偶尔抬起头来仰望一下天空时,匈奴这个词语会不自觉地从他们的口中蹦出,作为对平凡生活的抗议,作为对光荣与梦想的希冀,作为对历史的尊重和敬礼。
值得一提的是匈奴的一支,后来在多瑙河畔,建立了他们自己的独立的国家,这就是如今的匈牙利。匈牙利的民族诗人裴多菲,曾经在他的民族史诗中盛赞过那场悲壮的迁徙,以及奠业立国的经过。而千百年来,匈牙利的国学家们,亦一直持此说。只是前些年,又有好事者提出异议,说匈牙利立国是在公元二世纪,而匈奴民族进入匈牙利是在五世纪,因此只能说匈牙利的匈族人有匈奴的血统,而不能将它的立国奠业归结为系匈奴的一支所为。此说一出,即遭到匈牙利官方的制止,他们认为,以那光荣的豪迈的传奇般的匈奴民族作为自己开国的祖先,是一件荣光的事情,也是令整个欧洲为之肃然的事情,一个国家,总该有点来龙去脉才对,于是乎,力排众议,重申匈奴立国说。
这里有一件趣事。这事发生在另一个刘姓作家叫刘成章的身上。刘成章出访罗马尼亚,在罗作协主席家中作客。当他偶然间说出他祖籍陕北,他的身上也许有匈奴人的血统时,屏风后面一声惊呼,作协主席的夫人尖叫着从内室里跑出来,紧紧地拥抱刘成章先生,并且伸出她的脸颊,让刘吻她。夫人是匈牙利人。越过两千年的时间和空间,这一对走失的兄弟姊妹在这一刻重逢。我可以吻她吗?生性腼腆的刘成章问。可以吻,这是礼节!夫人的丈夫答道。当南匈奴的嘴唇和北匈奴的嘴唇接吻在一起的时候,这是世纪的一吻,这一刻,世界上也许有许多事情发生,但是,没有哪一件能比上这一吻更重要、更深刻,那一吻是如此的美丽。
天下匈奴遍地刘。以上说的是刘姓。其实每一姓追溯起根由来,都有许多故事在内。这一个个姓氏,仿佛一个个线头,牵动起来,便可以触到历史的深处,牵到一根根迟钝的神经。历史不是羚羊挂角,无踪可寻的,抓住一个个姓氏,攀援上溯,便有许多蛛丝马迹可寻。眼见得眼前世界,一夜间热闹起了许多文化,衣食起居,屙屎尿尿,皆上升到文化范畴,冠之曰文化,其实,关注一下姓氏,说姓氏可以成为姓氏文化,自信在这里不是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