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众学子共济“一只船”杂牌军同饮酒泉水(1)

作者:朱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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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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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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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530字

四年的大学教育,在我们的脑海里描绘出一幅崭新的生活蓝图,同时也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初步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一九六五年的八月,渴望着到社会生活中实践美好理想的43名同学,全部得到了毕业分配,五人留校,他们是王长喜、李书秀、赵中江、高振彦,葛天喜;三人分配到兰州市,他们是杨秉章、武占成、荆培德;我和其他十六人分配到甘肃省委组织部待分配,他们是王永清、包文直、白学贵、杨国琏、刘延虎、李文明、吴国仓、吴剑涛、妥玉元、张有国、张积宽、徐守俭、康元鼎、董之幅、穆中杰、魏钧;十八人分到了青海省,他们是马应孝、马延龄、王义林、王凤贵、王育仁、王得田、白鄂明、石怀成、刘建斌、刘致阜、齐善仁、许洪江、狄生荣、李元寿、连春荣、郑好文、韩春芳、魏绍辰。时光虽然过去了四十年,但同窗们年轻时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那时大家朝气蓬勃,龙争虎斗,通点灵犀,心照神交。今赋《沁园春,黄河》一首,缅怀当年的情谊,同时也为大学生活画一个句号。


巍巍兰山,五泉喷涌,白塔远眺。看大海东流,疑似银汉;鹊桥归路,九曲万里。浮光曜金,飞流泻瀑,黄河之水天上来。起宏图,驾羊皮筏子,五洋捉鳖。


滨湖泛舟戏水。谈理想心潮逐浪高。皆青春年华,激情满怀;书生意气,慷慨陈辞,侃古论今,描绘未来,浮想联翩话春秋。壮思飞,乘平沙落雁,九天揽月。


本章起笔的时间是二oo五年九月一日,毕业分配整整四十年,四十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流星闪烁的一瞬,然而对人生说则是茫茫里程。忆往昔曙光昭昭,看今朝夕阳西垂,朝夕问,大自然的规律和命运的安排无情宣告着人生的结局和归宿。在漫长的时间里和各自的旅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其中的悲欢离合,苦辣酸甜都会留下一些难忘的记忆,每一个脚印都会成为一个故事。这些即将泯灭的记忆和故事,如风烛回照着过去,点点滴滴,闪闪烁烁,如梦如幻,挑照着人生的晚年,成为挥之不去的晚年情节。


毕业分配意味着学生时代的结束,从此,梦幻的脚步开始着地,浪漫的心态向现实靠近,在实际生活中不断地学习。这一年同时被分配到甘肃省委组织部待分配的还有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山西大学、兰州大学、甘肃师范大学、甘肃农业大学等高等院校毕业的学生共约二百人,大家从九月一日起薪,每月工资五十四元零八分,大家戏称自己是“5408部队”。


“5408部队”驻在兰州市旧大路一只船的省委组织部招待所里。一只船啊,一只船!人生就是社会生活的汪洋大海里漂泊的一只船。此时我们还不知道前面是否会遇到急流险滩,然而在这一只船里发生的故事告诉我们,命运的小舟将会遇到风簸浪淘。


在省委组织部招待所里还住着另一部分待分配的人,多数是县级以上领导干部,他们为共和国的建立流过血、负过伤、付出过青春的代价;然而时代的急流却残酷地重新选择着他们,他们因各种各样的嫌疑集中到这里待甑别后分配,有的人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过着清贫的生活在这里苦苦等了好几年。其中有一个地级干部是陕北人,全家人住在两间简陋的平房里,生活十分清苦,几个孩子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没有上学的孩子穿着没有后跟的鞋在街头捡橘子皮换钱,看上去像一个乞讨的瘪三,小脚老妇夫人每天到菜店门口等候买几分钱一堆的烂菜。还有我在第九章里提到的那位待分配的县委书记家的生活比这一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这些曾为革命建立过功勋的人过着如此艰辛的生活,相比之下我们在这一只船里是幸运的。


后来,我因病由招待所安排,和一位单身的待分配干部住在了一起,他是原镇原县委的书记。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他给我讲了许多革命故事,其中有打土豪分田地;策反暴动,诱敌投诚,征战边区、横刀杀敌;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他曾问我看没看过《红河激浪》这本书?我回答没有看过。他说我就是那本书的受害者,你没看过也好,免受其毒。这位面色黝黑,身材高大魁梧的陇东汉子给我留下了驰骋疆场、英勇杀敌的英雄形象。不久他做了胆囊手术,从中取出了一大把黑油油的石头,他乐观而风趣地说,那些石头记录着他的历史,他就是《红河激浪》中的一块小石头。


“5408部队”在十月初接到任务,分别被派往河东、河西两地参加“四清运动”。派往河东的主力是兰州大学的毕业生;派往河西的有民院、甘肃师大、甘肃农大和外省分配来的其他学生,大家戏称自己是“杂牌军”。“杂牌军”里的民院学生一部分去了永昌县,一部分去了酒泉县。酒泉县的“四清”开展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新城公社,一个是果园公社,民院的那部分学生全被派往新城公社,我因病随后迟行,临走时招待所给我安排了一项任务,让我收发酒泉支队待分配大学生的工资,定位在果园公社“四清”工作队队部,从此失群于民院同学。我到酒泉的第一天发生了在第十二章里讲到的那个遭同学加乡亲冷遇的故事。第二天酒泉地委招待所派车把我送到了果园公社,正式地进入了社会生活,开始了有责任的人生里程。


果园公社的“四清运动”是省委抓的一个点,省委组织部长住在酒泉县城坐镇指挥。工作队的队长姓李,他也是省委组织部招待所在册的待分配干部,曾担任过团省委的书记。队部还有几位组织部的处长和干事,其中的白干事是我们待分配大学生的具体管理者,他知道我的病情,为了照顾我恢复健康,报到后他把我安排到公社附近的生产队参加轻微的体力劳动。四清工作的一条重要纪律是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商量,队部的人员因工作的需要,住在公社,在公社的食堂起伙,但同劳动和同商量还是力争有所体现。听说我没到之前,队部的人员在附近的生产队劳动过几次,我去生产队参加劳动后,队部的其他人员就再没有到生产队参加过劳动。


我到生产队劳动和一些半劳力在一起,最初那些妇女、老汉、娃娃对我的到来还有些误解,以为我犯了什么错误来进行劳动改造的,用警惕的目光看我,不敢和我接近。后来生产队向他们说明了我来参加劳动的原因和意图,一些老年人对我问寒问暖,两个姑娘学着武威人“安”、“昂”不分的腔调,一个问几点了,一个说三点半了,向我开起了玩笑。没有多长时间我和这些半劳力中的大部分人都熟了,一天那两个开武威人玩笑的姑娘来到队部找我,其实她们的真实意图是来请我同室的中医王大夫给其中一个的母亲看病,同室的西医李大夫询问了她们的家庭成分和父母是不是干部,得知是贫下中农社员群众,王大夫欣然去了。他们走后,李大夫似开玩笑的对我说:“我们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社员请我们去看过病,你是否和她们拉上了关系‘出卖’了我们,你要当心,不要被她们迷住,违犯了工作队的纪律。”李大夫比我年龄大的多,他说的这些话虽然风马牛不相及,但我知道处于对我的关心。中医王大夫对我也很关心,他每天给我进行针灸治疗,还把供领导们享用的特制人参归脾丸给我服用。一般的人参归脾丸中的参是当参,特制人参归脾丸的参是人参,当时此药限制报销。针灸和此药的服用加快了我病情的好转。我的神经官能症转好。还有一个不能忘记的人,他就是果园公社邮政所的邮政员。


我在公社附近的生产队劳动了一段时间后,队部给我安排了帮打字员油印、装订和送邮件的工作。果园公社的四清有其特殊性,几乎每天都要产生一个文件,每个文件都要印上百份,大部分文件发往全省各地。我每天把发出的文件送到公社的邮政所,同时把寄来的文件和报纸取回来。邮递员看我面黄肌瘦,抑郁不振的样子,问我得了什么病?有什么症状,我说头痛,心悸、怕光、怕声音。他说:“我也曾得过这样的病,家里以为是鬼缠了身,请来神汉捉鬼。那神汉临走时告诉我一个办法,让我每天在起床后、睡觉前在被窝里作功,早晚在后腰搓一百下,双手在面部向上搓一百下,然后用双手拇指按住颌面,用双手中指在太阳穴同时敲五十下,之后再按摩风池穴。我看他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的样子。当天晚上就按他的办法,作起了保健功,坚持了一段时间,我的那些症状明显地消失了,不久完全恢复了健康。


我在公社附近的生产队劳动的时间里,一个星期六的晚上队部举行一次联欢会,省委宣传部的李秘书是陕西人,大家鼓动他唱秦腔,李干事犹豫了一阵,唱了几句:“说一个食堂真糟糕,意见提扎办不好;早上辣椒炒白菜,晚上白菜炒辣椒;听说第二天变花样,白菜辣椒一起炒。”他的唱词诙谐有趣,引人发笑。当时整个社会还处在战胜困难的后过渡时期,加上工作队与贫下中农坚持“四同”的要求,也为了给公社干部作个榜样,队部的伙食确实像李秘书唱的那样。白菜土豆、土豆白菜,很少见到荤腥。李秘书的唱词巧妙地给工作队的伙食提出了意见,被队长听在心里,并且引起了重视。第二天就派队部的司机出车到戈壁滩打猎黄羊来改善伙食。


队部的人都有工作,只有我是闲人。第二个星期一的下午,司机提着一把冲锋枪,把我叫到吉普车前神秘地对我说,白干事说了叫我和你执行一项任务,我看他提着枪顿时有些紧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车后他才告诉我去打猎黄羊。


吉普车朝着果园公社西北方向驶去,过了新城公社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滩,前方没有路,我们像盲人骑瞎马一样在瀚海中颠簸行进。突然车头冒起了白烟,我以为是发动机着火了,司机说:“坏了!我忘了给水箱加水,再不能往前走了,否则我们就回不去了。”说着就停了车。我们下车后,司机这时凝目远眺,好像是在找有水的地方,猛然指着我们路经的一侧对我说:“你听!那里好像有拖拉机的声音。”我向着他指的方向侧耳听时,确实有突突突的响声,而且越来越近。此时司机转忧为喜,还没有等发动机完全冷却下来,就开车向拖拉机的声音驶去,没有多长时间,果然在戈壁滩边上见到了一台拖拉机。开拖拉机的青年抄着天津口音对我们说,这里叫野马湾农场,农场里的绝大部分是京津沪的支边青年,不远处就是他们的场部,那里有水。吉普车又朝着青年指的方向开去,不一会就看到了两排干打垒墙的住房,青年们听到汽车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从住房里走出来,老远看到像见了稀客似的向我们招手,到了跟前有的问我们从哪里来?有的问我们到哪里去?给人一种桃源秦人不知汉的感觉。


吉普车加足了水,调头蹈辙,朝着茫茫戈壁驶去。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司机加足马力向着荒原推进,然而戈壁滩不是人们想像的一马平川,而是卵石滚滚,砂岩跌宕、沙丘起伏,仿佛像凝固的波浪,吉普车像浩瀚的大海里的一叶小舟,时而冲向浪尖,时而滑向浪底,颠簸不停,我坐在车的后面,多次腾空撞在车顶篷布。吉普车闯人细沙后像陷入了泥潭,我俩到不远的地方拔来蓬蒿,我在车轮前铺垫蓬蒿,蚂蚁搬家似的把车开出沙滩。哪知前面的路更险,在跃一个砂岩坡时翻车了,天意不该使我们受祸,吉普车沿着那个坡打了个滚,正落在了坡下,我俩没有受伤,车也没有摔坏,真是有惊无险。正在这时,前面的砂石滩上出现了一群黄羊。我俩喜出望外,翻车的恐慌被冲到了九霄云外,司机让我抱着冲锋枪坐在他的旁边开车追赶黄羊。在戈壁滩上,黄羊比汽车跑地快,那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世界上的短跑冠军也不是它们的对手。我们追了约半个钟头,也没有追上,但它们仍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我们继续追,黄羊被我们追的跑不动了,突然停了下来,司机让我把冲锋枪架在窗口,看着黄羊进入射程,突然停车把枪口对准黄羊打出了一梭子子弹,几只黄羊倒在血泊中,其他的慌乱逃散。我们把车开到猎物的现场,倒下的黄羊有四只,身上还流着血,有的还在喘息。我俩装好获取的猎物,沿碾来时的车印,快天黑时到了队部,这时大家正在吃饭,听说打了几只黄羊,都兴高采烈地前来围观。当晚炊事员宰剥了一只,连夜煮炖,第二天早饭每人一碗黄羊肉泡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