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亚历山大·格罗莫夫
|类型:奇幻·荒诞
|更新时间:2019-10-06 11:39
|本章字节:11470字
是武器?是劳动工具吗?过了很久以后他们才明白它原来是一种非常特殊的交通工具。外来物体包含两个发生器和两个电子接收装置,它的控件比一般开关精细得多,远远高于世界上通行的专业技工水准。破天荒头一遭手中有了如此强大的工具,让所有者们大为兴奋。但是,仔细想想,实在没有任何可能真正加以利用。20世纪初,有可能出现加林那样的工程师,但是20世纪末,已经没有那样忠诚职守的专家学者,耗尽一生来研究一个无法破解用途的东西了。
听着娜嘉不停地讲述着历史,我思考着,便打算提出自己的疑问。但娜嘉用一种不合时宜的爽直提醒我,在什么也没想清楚之前,最好先别说话。我只有听着的份儿,对捡到外来物的那两个地质学家满心嫉妒,仅仅靠半根手指就赢得了这么大的宝贝。嘿,真是捡个大便宜!要是我知道怎么处置它,搭上一只手或一只脚,也值了……
他们的做法更聪明。两个地质学家随即创办了一家小型私人企业。那阵子,似乎人人都在办公司,这玩意儿如雨后春笋,一个接着一个。娜嘉说不清他们从哪儿弄来的起动金,当然她也不感兴趣。这笔经费未必很多。可以想象那些注册官接到了他们的申请,肯定会对上面经营范围一项填上的“宇宙勘测”几个字哈哈大笑的。去勘测吧,没有千百万投资,看你们能找到什么。国家对宇宙没有垄断想往哪儿飞都成,找你们的满足去吧。如果你们做得到的话。
他们的确做到了:经过一番测量试验,终于掌握了宇宙芯的速度和力度。他们造出了一个简单的升天梯,靠这外来物的动力将它发送到了太空!接着,他们在太空上建立了自己的第1个隐形太空站“格里分”。
经过对外来物的其他特质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几个家伙最后搞出了自己的发明他们把它叫做“猫洞”那是一扇通联其他星系世界的大门。接着,他们又在月球的表面建立了一个隐蔽的固定站点:“月边站”,在太空设立了一个作为中转的太空站:“格里分”。
“这种发射平台一共有几个?”我问。
娜嘉一耸肩膀,“要是最近没再建新的,一共四个。四个就算多了。就是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也有备用的。”
我哼了一声。
“你刚说过,在雅库茨克冻土带找到的外来物,一共包括几个动力芯?”
“两个动力芯,两个接收芯。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它们是活的,会自己繁殖、成倍地增长!”
我又哼了一声。大脑到底受过震荡与否,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的脑子里实在无法容纳这么多不明真伪的信息,就是想,也塞不进去。
“喂?”
几乎觉不出有什么信号延迟实际上,3万6千公里,这点儿距离算什么?一去一回也就20多秒钟的事儿。
“妈,是你吗?听得见我吗?是我啊。我一切都好,你不用着急。我这儿的电话信号不太……也没有太多空闲时间。就是一直干活。什么?你大点儿声,听不见。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好像不会呆太长时间的。可能还有一两周吧,哦,不会。不。什么呀,没有辐射!不接触什么化工。地方干净着呢。别为我担心了。你收到钱了?什么?给送家里来了?好。那你怎么样?按时吃药吗?嗯。好了,我得干活去了,他们等我呢……我也吻你,再见!”
我中止了通话,把话筒还给斯捷列仁。电话听筒很普通,跟着一根打着卷的电话线。
“谢谢。”
“不用。我答应你的。你快适应这儿了吧?”
“那儿的那个组件还得换,”我用手一指说。“其他的今天大概完得了。”
“哪个组件?你全能,就试着弄吧。”
“已经完蛋了。神药也救不活死马。”
“又来了,”斯捷列仁低声骂了一句,“要是哪个部件烧了,我们这儿总是恰恰找不到备用件!又得坐梯子来回跑……”他无奈地一挥手,离开了设备舱。我没拦他这儿人越少,我的活儿干得越快。独自一个人干活,对我来说算最理想的境界了。假若鲁宾逊当初跟一大帮子三教九流落难孤岛,他哪儿还盖得了房子,造得成木筏?他早就一个人躲到香蕉树的阴凉下面睡大觉去了。
“格里分”上的工作多得不得了。两个随航工程师只会给部件的小损伤粘粘补补,就连这种小事儿也够他们折腾的。现在,他们可以把这些没干完的活儿一股脑塞给我,实在让他们高兴得不得了。可我也得让这些家伙明白,我这新来的也不好蒙。三个人一块儿干,还有点儿意思。我留下他们,三个人一块把基本系统整个勘察了一番,鼓捣了三、五次,才算让整套机件正常运转起来。
“高等技术同维多利亚风格相互杂交出来的四不象”,这就是一个法国技术专家在二十几年前给我国宇航产品下的定义。几十年过去了,情况毫无改进。在西方,他们最常用的是炭塑材料,就差没有用硬纸板了,而我们这儿用的是杜拉铝、钛和铍。这儿也没人费心思搞工艺改进本来生产批量就不大,甚至可能只此一件,谁管它难看不难看?所以,我们眼前经常出现一些拼凑起来的怪家伙,有时像一只短腿章鱼,一个分子结构的桌面模型。这也对,使用期限一过,这些家伙就成了一堆废物了。
控制,通联,遥感和生活保障如此等等,细节多得数不过来。他们还没放我进宇宙梯,但眼下的活儿也干不完了。在他们眼里我倒算个什么?见他的鬼!什么机器宠儿,什么万应能手?到底是那个脑子有病的人杜撰了这个词儿?我有这个爱好不假,可我决不是什么宠儿。要是这个理论成立,那么家用电脑也会看人下菜碟,它干不干活是取决于它喜不喜欢使用者了?这不是太离谱了吗?要真是这样的话,往系统槽里到上点儿圣水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如果一时无法找到机件停工的自然原因,那并不是因为原因不存在。斯捷列仁的奇怪的推断不过是偶像崇拜而已,否则就是他懒于动脑罢了。
话说回来,恰恰是公司领导懒于动脑,才免我一死。我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
实际上,万事万物都需要善待,技术也不例外。但是要说这儿有什么天才和技巧,我就无可奉告了。只有一样让他们吃惊:这两位高级随航工程师(“格里分”上只留那些技术一流的人才)干起活来,两个人不抵我一个。到了第2天,他们就不得不朝我竖大拇指了。
我实在说不明白。也许那些捆在疯人院病床上的疯子能够理解这一切,我是个正常人,我可说不上来。
事情进展顺利。完工了,我吹了声呼哨,并不感到疲劳。偏头痛也已经渐渐消失,头晕目眩的感觉也没有再来生事滋扰。我已经渐渐适应了失重。
没留意,斯捷列仁闪身飞进了设备舱。他身后跟着一个愁眉苦脸的随航工程师。
“赶紧把手头的放下,跟我走。”
“又去哪儿?”我不紧不慢地说。我不喜欢木偶似的被人牵来拉去。“这儿的活还得干三个钟头……”
“这个,让他替你干完,”斯捷列仁指了指身后的随航工程师。那家伙满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跟我来,事情不等人。”
还能有什么事?说实话,我现在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厨房了。我并不想吃什么,只是今天厨房应该是娜嘉值班,能跟她聊聊天就太好了。我当然不会东问西问,只想看见她,说几句话。斯捷列仁不会带我去厨房的,我这时候也不想去当着斯捷列仁的面,我能跟娜嘉谈什么?谈热起动状态下的不明故障吗?
“格里分”总是用同一个面朝向地球。虽然我无法看到地球,但我非常清楚,哪儿是“上”,哪儿是“下”。斯捷列仁轻巧省力地浮了“上去”,我还不习惯飞行,有些上气接不上下气,跟在他的身后做了好几个多余的肢体动作。照娜嘉的意思,少说我还得等三、四个礼拜才能在失重中熟练飞行。
我跟着斯捷列仁快速穿过了几个我没进过的隔间。里面的小舱一个个整齐划一。我在头一天来的时候就琢磨过,这些单独的小舱室是怎么给运到上面来的。该是外挂在天梯上拖上来的吧,因为电梯里面是塞不进去的。要么就是把那个能量芯直接安到舱室上?
好在所有舱室都复合为一体,免得轨道站变成一个拉长的带子。不过,它的外形看上去还是不太匀称。
噢!这个地方我可来过……不,不对,这是另一个。跟我印象中的一样一模一样罢了。
最后到了外出口的门闸。
那个我熟悉的宇宙梯柱筒状的舱室,用爪钩挂在那儿。
它的闸门转到背向地球的一面。
就是说,这是朝月亮的一面了?
的确如此。这就是娜嘉说过的那个犯毛病的宇宙梯了。看来这又是我的活儿了。
可我真知道怎么修理吗?
你怎么去摆弄一个表明其运行原理的机件?我不知道它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再说,它也不是由人类的手造出来的。也许并非由什么人、什么生物创造了它,而是它自我生长出来的?有这个可能吗?把电视机丢给丛林里的原始部落,原始人也许会抡起石斧一劈了事吧?斯捷列仁说我身怀绝技,但是,戴着鼻环的野人总还是人,他们跟现代技术的距离,可比我跟这个宇宙梯的距离近得多了。
哎,它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我这会儿才看见了它,在斯捷列仁用指头给我指舱室里那个电子接收机那光滑的喇叭口(一个类似火箭喷火口的东西)之前,我的目光已经落在那块地方。那儿能容纳动力芯的反应器呢?不是在井底吗?那限制器支架丑陋不堪,功能强大的液压柱,大概在受灾情况下消除舱室的惯性,不让它把反应器磨压成一块废铁……
没错,就是磨压,而不是吱吱嘎嘎轧碎,像地球上的什么废铁一样。因为它不是人类想象的那种机械,或者说,它本身是一件活物。
那是一个半米大小的棕色球体。看起来表层很硬,可要是有只犰狳或穿山甲什么的,它们用硬壳把自己卷成一团也就这个样子它是活的,坚硬的皮层裹着柔软的肉体。
一个个吸盘柔弱无辜,看上去令人怜惜;它们的导线拧成两小束,一根伸到了控制板下,另一根伸进了一个标准量具盒子大小的集成组件中。我仔细瞧了瞧操控面板上的键盘设置清楚得很,它做工潦草,不计工效,也没有预先设计。总体看来,我面前的这个是预备控制台。也许有些情况下需要在这里,这个闸口处,穿上宇航服控制舱室的接收……
这么东拼西凑出来的天空站,你还指望经久耐用,永远不出问题?
“我希望你能给这儿的设备改善改善,”斯捷列仁的话音里带着怀疑的成分。“我派个人给你送些技术资料……”
“这东西还有技术资料吗?”我指着褐色的球体,惊讶地说。
“别瞎打岔,”斯捷列仁不满地说,“当然我说的是有关操作板的。那个家伙,你可小心点儿……”
我不在听他往下又讲了些什么。我使劲挤进那两个液压柱间的空隙,伸手碰了碰下那个球,奇怪,它身上还是温乎乎的。
“你碰它干吗?”斯捷列仁不高兴地说。
“别吱声!”我打断他。不这样做的话,谁能给我解释这一切呢?
我触到它,立刻感到手指好像受到一股微弱电流的冲击。我没有弄错,球体是活的,它只是像一只把脑袋缩进盔甲里的乌龟,留给人一个无生命的外观罢了。
我错就错在草率地把它跟野人和电视做的比较。不,这生命是被谁创造出来,还是自然产生的,可这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同呢?它是含蛋白质的肌体,还是工厂零件的组合,有什么区别?生命就是生命。很多人以为对待生命需要对待技术相区别的态度,实际上那是徒劳的。对待一个复杂的系统的态度只有一个,就是不要对它怀有恶意,用最大的力量帮助它,或者仅仅是同情它也行,假如没法帮它的话。它们自然会珍惜你的态度,并予以回报。
我还感觉到了这儿的其他东西。有种东西妨碍我跟这个动物发生器调成同步。一种个头不大但自私的东西想把我所有的注意力吸走,吸到它自己的身上。我没有马上明白是它什么,我搞清楚的时候,就放松地把手从褐色的球体上移开了。
不,看来它不是什么家猫家狗,而且,它不是单独存在的个体。
“怎么样?”斯捷列仁叹了口气,问,“有什么发现?”
“它一切正常,”我说。“控制组件我想也没事。就是……它们是相互成对的。那儿是幼子儿。他们是卵生还是胎生?”
“你搞得懂吗?”斯捷列仁吐了一口气说。
“当然。就是别把我接生婆。我没那个技术。我不过是来看热闹而已。当然,这儿没有什么需要整修的。”
“见鬼!”斯捷列仁从牙缝挤出一句,“我还以为……咳,真倒霉!又得让人笑话几个礼拜了……”
那球体抽搐着朝我靠近了一点儿。我轻轻碰了它一下,它立刻就又安静了下来。
“别这么难听,别用“倒霉”啊“可恶”这样的称呼叫它。它喜欢对待它的人温文尔雅。”
斯捷列仁的表情变得莫测高深。
“我对它可没什么恶意。‘可恶’的是目前的这种状况,不是它。现在还得重新设置第2个月球制动器的定位。不会跟地球联络月球是最当前最重要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好奇心又来了。
“什么怎么回事……他们没水,就是这么回事!你没在月球上探测过水吧?用不着。什么都是从地球上,通过‘格里分’运过来的!我早就说过:应该有个直通梯,直通的!月边站不该建在月面的边缘,免得受天平动[地球上的观测者在任何时候只能看见月球表面的百分之五十,即它朝向地球的一面。不过,随着月亮沿着其椭圆形轨道的运行,且观测角度发生细微变化,观测者有时会看到它边缘部分额外百分之九的月面。天文学称这种相对的运动为天平动。]的影响。这帮家伙,总是给自己留后手!帮拿别人的性命不当回事儿!”
“真的一点儿水也没有?”我小声地问。
“有一个封闭了的清理系统,”斯捷列仁不情愿地说,“只能供四个人用的。执行的是值班替换值班而已。”他突然眼睛一瞪,叫了一声,让我手下面的活体发生器哆嗦起来,痛苦地缩了一下。“月边站那儿可困了17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