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亚历山大·格罗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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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奇幻·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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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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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274字

我早就断言,我早就知道这个球应该可以不只一次地准确开启,不是一次,而是三次。整整三次。


第二天,我把自己的整个想法付诸实施把手头的所有电子元件全都拆散,慢慢把它们理出头绪,再重新组装成一个简易的部件。我把坦克装甲当操作板,这块不大的地方平整,没有任何缝隙,鼓捣这些电子元件还挺适合。至于焊枪,我就用那把小刀在火上烧红,一样能使,焊锡呢,我用的是树枝上刮下来的松树油子。


我跟斯捷列仁申请了助手,他赋予我的权力是:在场的活人尽管支配,只要别影响找柴火、取水烧饭就行。接着就开始干了起来。斯捷列仁给自己分配了给养供应的活儿,身上带了一杆枪和背囊去了山后头,去了整整一天,干粮吃完,子弹也打光了。他碰上了一头发狂的犀牛,差点儿崴了脚,结果空手而回,但是,经了这一吓,他的结巴症不药而愈。我早怀疑犀牛这东西是有益的畜生,看来我还真没猜错。除了蚊子和少数人类,天下的祸害其实也没多少。


“行吗,啊?”娜嘉用颤抖的声音第50次问,一边用树枝给我驱赶蚊虫。


“哎哟,”我的手指头突然给火烫了一下,“手头没钳子可太碍事儿了。”我真后悔自己跑到这个倒霉地方来,还不如在月边站呆着好呢。


“疼吗?”娜嘉同情地问,“等一下,我这就给你抹点儿碘酒。”


“自己会好的,”我摆了摆手说,“把那个电路板递给我……没事儿的,这点儿小水泡一会儿就消了!你就看着吧,咱们的家伙快成了。”


“用那些快没电了的电池吗?”在一旁看着篝火的阿斯库尔德忍不住插话说。


跟没见识的人说话就是难。我叹了口气说:


“用电池,或者用坦克上的蓄电池。我们给它充电,保证控制系统的能量就行,以便激活那个盒子。至于它到底从哪儿来的工作用能,我就管不着了。它总得从什么地方吸取这个能量吧。或许它靠吞吃个把超新星的残骸什么的……”


“比如太阳。”


“太阳也罢,反正星星多得是,有它看得上的。或者,它也许还会看上什么生物智能,把我某个专门负责跟活体生物打交道的同事,把他脑子里的东西吸附过去……反正他留着脑子也没什么用……”


阿斯库尔德琢磨过味儿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我实在太忙,没有继续答理他。我仔细焊接着手里的部件,察觉娜嘉轻轻靠了上来。


“谢谢了,斯瓦特。”


她低声说了一句,那是怕阿斯库尔德听见。


“没什么。”我说。


“你真是聪明,我爱你。你早猜出来了吧。”


“嗯?什么意思?”


“还是你给大家展示球体通道那天,我就想让你想办法造个操控器,这话我就是没说出口。我以为你会不好意思,可你自己倒……”


看吧,女人就是这样难以沟通,她要是当时说话,我们不就不用耽搁这一个多礼拜的时间了?


我也爱她,这我必须承认。她在场,我就浑身麻酥酥得不自在,但即使如此,也还能把活儿干得干净利落。


工作进展得很慢,比预计的要慢上一倍,比我想的更慢了不止五、六倍,比他们几个的要求更慢了十几倍。我怕把事情搞砸,更不敢只求速度,过一会儿就停下来歇歇。太阳下山前,还什么都没有弄出来。


至于别斯科夫,我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我不把这球体控制器鼓捣成功,他也是干着急,没办法。我对他也跟对朋友一样,前嫌尽弃,就算我想拧掉他们的脑袋。他在一旁帮些小忙,给我递来拿去,还一直看着熏蚊子的篝火,用个罐头盒子加热松树油。虽说他倒是尽心尽力,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要是娜嘉,甚至是阿斯库尔德在我边上忙活,也比他让我舒服多了。


到了第五天我才把整个部件组装完毕,准备试验它一次。我把它用根电线,从药箱里找出一块创可贴把它的连到那个球体上的3个点,再用两把游标尺子做成了个调节器,一个用来选择地点,另一个用来选择时间。


“你们可走远点儿啊,”我警告的口气说。


他们宁可藏到坦克后面,也不愿失去看热闹的机会。这也对,要是盒子爆炸了,至多在低地留下一个不大的坑,而我们能丢失什么呢?我们会化作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子罢了。这些光子从此飘忽于宇宙之间,像一团幽灵。


我鼓捣了一个小时,也没有让这个操控盒发动起来,我只得放下盒子,休息片刻。


坦克后面几个好奇的脑袋在那儿晃来晃去,不多不少正好四个。我朝他们嘘了一声,几个脑袋立刻又缩了回去。


他们现在还是信任我的,但我显然出了错。就跟明明可以再费点儿力气就猜到门在哪儿了,可还是一头撞上了南墙。也许这么硬碰硬也能把墙撞开,但我没有这个时间。


想找条捷径吧?当然,我想都想疯了。但是,也许,捷径并不总是最快的。


“斯瓦特,怎么样?”


是斯捷列仁,他又探出头来,监督自己的部下至少别干出什么傻事来。有人给兜底,这就是领导在场的好处。


“藏好了,别打岔!”


我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也警告他们几个别跳出来给我捣乱,只管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尚处于进化过程中的野兽就行了,最主要的是先别给我吱声。我把手掌放在那个温热的操控器上,用指尖抚摸着它,温柔,再温柔点儿……我高兴地呼出了一口气,当那个球体有了反应的时候,我马上就感觉到了。它的感觉不错,我的感觉也很好。我似乎可以听到它满意的哼哼着,像一家猫酣睡时发出的鼻息。好啊,让你搔一搔你身上什么地方?哪儿能跟你的控制中枢连接上?这儿,还是这儿?


你会听我的指挥吗?凡事不能强迫,这我清楚。但是,我还是想把你唤醒,让你为我干点儿事,你说,我能成吗?


我明白了,这事儿能成。我到底怎么知道的,无可奉告,而且,我也解释不清。我不需要什么解释,清楚的解释可能对公司大有好处,但对我,没用……


“娜嘉!”我轻轻叫了一声,“行行好,拿几块新的橡皮膏来,撕成3小块。”


我把四不象身上延伸出来的3根导线换了个位置,现在,我得再试一次了。


我又接连换了3次位置。起初我弄清,控制信号太弱了,接着,相位问题又让我折腾了好一阵儿,发现游标尺实在太笨拙,又从那堆垃圾里掏弄了几个元件出来,把整个布局做了改变。这些事情又让我干了整整五天,这段时间,他们几个人早就等得不耐烦,几乎丧失了所有信心。我的脾气也变得更糟,对着几个助手呼喝骂街,就剩娜嘉没让我惹过了。整个试验过程中总是有人站在我身后,怀着极大的希望往天门里头看,让我好不心烦。好在也有我独自一个儿的时候,让我潜心钻到我的试验品里。


到了第四天,我的试验已经有了起色:我每开启两次天门,就有一次朝向了地球!至少,里面的景致让你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怀疑那不是地球。第六天我就宣布有了万全之策,找到了可靠的通路,那条路不会通向什么刚果沼泽,也不会引向格陵兰的冰带,而是笔直地通向俄罗斯。


“时间呢,是我们的时间吗?”斯捷列仁的问题来了。


“现在还不肯定,加减个四百来年吧。您觉得合适吗?我当然觉得不太合适了!可您最好把这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赶开,自己也在边上呆着,让我静下心来干活……”


时差的事儿我的确没撒谎。要是真回了几百年前的俄罗斯,遇上个身穿铠甲的斗士跟我们玩儿板斧,我们可对付不来。好在我及时关闭了天门,只看了几秒钟的古代情景。


我弄出了满头大汗,才最后校准了时间游标。


“3年的时差,还行吧?”


“3年?”斯捷列仁惊叫起来,“给你的时差最多也就是3周!”


“要是手头有合适的材料,哼,我3秒,3微秒也弄得出来!现在结果就是3年!”


“别吵。我们可以等,你就不能把这时差再调小点儿?”


“等多久,再等十分钟吗?”


“说正经的,我们等多久都行……不超出耐力范围就行。”


“是吗,那你们的耐力范围多大,啊?你能让这些的体力维持多久,他们不会丧失信念跟你拼命?你的耐力包括意外情况吗,就不怕等不来结果,希望星球上跳出来一只天然的造物来,把你们一块儿报销了?”


我这样挑衅着,看来斯捷列仁早有准备,他一声不吭。他已经不再是只雄鹰,变成了一只秃尾巴的母鸡了。现在,是我报复的时候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口实跟我作对。


“你还试验不试了?”


“你说呢,你要我接着干吗……”


我又加班干了两昼夜,专攻时间标尺上的微妙变化。最后下了断言:“我百分之九十可以保证,时间差在6个月。”


实际上,我可以把差距拉近一点儿,变成六个礼拜,但我决定见好就收,也许还能看到什么惊喜。


斯捷列仁眉头一皱。还是娜嘉理解我,她看上去很高兴,为我大松了一口气。阿斯库尔德则尽量摆出一种怀疑一切,忧心忡忡的姿态,但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别斯科夫两手一搓,说他想尽快回归,打算先找个什么地方痛痛快快洗个澡再说。


我心里想的是,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想一套,实施另一套?这两件事不会搞混,互相冲突吗?


“我们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呢?”我问。


我承认,这问题问得有点儿傻里傻气,他们没把我宰了,大概就只是因为他们都没空吧。他们忙着洗手,为终于到来的旅行忙了起来。


“还用说吗,现在就走,收拾东西!”


太阳爬得更高,地上的影子变得更短。我们把灰暗的沙漠和渐渐变得发暗的草地留在荒原上,把那辆坦克也留在那里。我嵌动操纵盒上的按钮,导线上发出一阵白色的烟雾,接着,就在我们的正前方,天门洞开,里面渐渐展现出了一个别样的空间,一个新的世界:宁静的平原,左面是一片浓密的树林,天空上飞翔着白嘴鸦,四周的空气清新无比。


“这就是我们农庄,我老家就在这儿!”阿斯库尔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紧张的连嗓音都变了。


“看哪,就是地球!”娜嘉情不自禁地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对啊,就是它!”


“看来我们到了指定地点,”斯捷列仁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用长官特有的遇事不乱的镇静口吻说。


只有别斯科夫什么话也没说。他有什么可说的?就是有,他跟谁说、干吗要说呢?


只见他使劲儿朝斯捷列仁的肚子上踢了一脚,然后挥起一个胳膊夹住阿斯库尔德的脖子,飞手夺下了他腰间的手枪。这一连串动作只用了一秒半。阿斯库尔德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斯捷列仁短促嘶哑地叫了一声,朝后来了个大马趴。他只顾了疼,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但娜嘉立刻明白了一切,她猛地向后一退,瞪眼看着别斯科夫。别斯科夫给她留下半秒钟的时间,给我留下的时间就更短了。


那可真对不起了,老兄,我对未来可是另有打算……


我一下打掉别斯科夫手里的枪他来出其不意,我就来他个迅雷不及掩耳!要是比肉搏战,他别斯科夫可不是我的对手,我几下制伏了他,反剪了双手把他往天门里面扭去。


别斯科夫一闪身,背朝下摔倒在地,立刻一骨碌跳了起来,怒目圆睁地看着我。他知道自己来不及从我手里把操控盒抢过去,从里面把天门关上,把我们几个永远留在希望星球。他恶狠狠地瞪着眼睛看着我。不,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几秒钟后,他突然转身朝树林的方向跑去。他判断得不错:他得求助于自己两条腿上强健的肌肉,往林子那头的村庄寻找救援了。


斯捷列仁像一头受伤的熊一样号叫着,连滚带爬上了坦克。“那也是白搭!”我朝他嚷了一句。但他根本不把我的建议当回事儿。两种情绪控制了斯捷列仁:身体上的疼痛和怒心头突然涌起的怒火,这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几乎让他疯狂起来。让自己最亲近的朋友欺骗的滋味,我还真没尝过。我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没这个体验。


“你先别开枪!”斯捷列仁大喊着,吃力地把自己的大块头塞进驾驶楼的舱门。


“为什么?”阿斯库尔德问道。经了别斯科夫的袭击,他的智商又下降了不少。


“他要亲自对付,”我说。“他也对付不了,还是让那个混蛋钻了狐狸洞苟延残喘算了。”


“这又为什么?”


“因为,攻敌要攻心,你懂了吧?”


“公司一直都……”阿斯库尔德用一种训诫的口吻说,我没答理他。公司如何制裁那些欺骗了它的人,我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