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亚历山大·格罗莫夫
|类型:奇幻·荒诞
|更新时间:2019-10-06 11:39
|本章字节:12870字
要是过过脑子,想好了再说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话刚出口,他们就全冲着我来了,好像我错全在我,是我让猫洞关上似的!
管他的,反正我不在乎!他们嚷够了,渐渐消停下来。斯捷列仁靠着我往草皮上一坐,喘着粗气对我说:
“那么,你看怎么办?”
“坐着等吧,”我说。“瓦列拉自然会尽全力弄好的。”
“要是弄不好呢?那怎么办,啊?我早跟你说了,当初你应该留在那儿,知道吗?”
“我又没有求你们让我来这儿,”我不屑地说,“是你定的,谁来谁不来。你是头儿,我可是傻瓜一个。连这也怪到我头上来了?”
接着他就又是一通牢骚,全冲着我来了。我避而不答,干脆来个装聋作哑。有人就是喜欢做无用功,你拿他们一点儿辙也没有。
闲着无事,我回想着操纵匣的一整套运转系统也许哪个部分烧了?但那儿没有什么可烧的……要是万一哪个集成板出了问题,那么,把它找出来换掉倒也轻而易举。备用集成板我也都测试过,全都合乎要求。瓦列拉做事认真,分内的工作就更熟练老道,应该可以提前发现问题……可是,猫洞总归是关上了。到头来,也许无论他怎么弄,这玩意儿也不愿意再打开一次。今天它没心情为人类服务了,什么时候它愿意,没人知道……
我们对自己使用的东西太缺乏了解了!
我这儿坐着发呆的空儿,斯捷列仁还在大发雷霆。娜嘉跟阿斯库尔德把我们四周五步左右的范围里的草皮踩平拔净,以便毒蛇无处藏身。没错,到现在我们一条蛇也没碰见,但这儿说不定真有毒蛇,甚至还可能有毒蜘蛛什么的。斯捷列仁递给我最后几颗子弹,让我防备万一。我没吭气儿,默默接了过来。
“真是不可思议,”阿斯库尔德说话了,“宇宙里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星球。我个人认为,这儿实际上还是地球,只不过是我们处于另一个时间罢了,我们回到了过去的地球。这次猫洞通开的不是空间,而是时间。”
这话让我们几个听得直犯呆。
“我们到了中生代对吧?”我嘿嘿一笑,问。
阿斯库尔德眉头一紧,说,“不,我肯定我们走得没那么远,大概也就是更新世吧,再早也不过上新世。”
娜嘉说话了:“那是多少百万年以前呢?”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最多三、四百万年吧。”
好像有只蚊子穿透了呼吸面罩飞进了我的气管,我猛咳了一阵。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无所谓:四百万年还是三百年,反正我是活不到我实际出生的那年那月了。
“上新世时代,地球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我们掌握的动物了,”阿斯库尔德咧开大嘴发挥了起来,“所以,咱们得拼命干了。”
“但愿吧,”斯捷列仁哼了一声。“我有一件事弄不明白,那就是,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地球呢?”
我还从来没见过阿斯库尔德红过脸呢。只见血色从他身体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一股脑涌上他的脸颊,他的脸孔随之变成了玫瑰色。斯捷列仁实在是高手。阿斯库尔德没头没脑地愣了半天,最后认定是头儿没听明白自己的话,就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
“还是晚上见分晓吧,看看到底是地球不是,如果天上没有乌云的话。”我打断他说。
“看星座的位置吗?四百万以前的星座……”
“看月亮。”我说。阿斯库尔德蔫了下来。“还能看什么呢?”
我从背囊里掏出指南针。指针摆动着,但它不想在任何方位停下这个星球没有磁极。
大概又过了6个小时,太阳渐渐沉落下山。我摘下面罩,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完全可以呼吸,只是带着一股炙热的尘土味儿和浓烈的青草香气。我喉咙发干,直想喝水,看来那几个人也一样。
“快把面罩戴上!”斯捷列仁大声喊道。
“晚了,”我反驳道。“戴也没用了。再说,里面的过滤器也用不了多久。你总得吃喝吧,你们就把我当做实验兔吧,看我死了死不了。”
两个钟头很快过去,我还活着,嗓音也没变得更嘶哑。娜嘉照我的样子也把面罩摘了下来。我给她端了一杯饮水,自己也喝了一杯。现在,焦渴尽消。阿斯库尔德用敌视的目光看着我,等到半夜才摘下了面罩。斯捷列仁也最后投降。
这个星球的确有月亮一轮猩红色小月亮,比跟地球相依为命的那颗卫星小上3倍,而且,上面也没有月海形成的那些暗色的斑块。
“这儿不是地球,”娜嘉长叹一声说。
我碰了她的手一下,她把我的手掌紧紧握住。
“那也没什么,”我说。“不是就好,我们该高兴才对。”
天亮前我们轮流值班3个人互相倚靠着,睡在光溜溜的地上,第4个负责放哨,辗转反侧,跟个活的定位器一样左顾右看。月亮小而又小,几乎没什么光亮,夜幕下伸手不见五指。我的班排在第3号,跟着是娜嘉。到时候我不准备叫醒她,还是让她一直睡到天亮吧。
大家商量决定还是不要拾柴升火。阿斯库尔德提议说,我们初来乍到,最好不要惹起注意。斯捷列仁同意,我没表态,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愿意:夜里挨冻,看谁先叫苦吧。
不知是什么在草棵拉里簌簌作响,几个地方同时发出这种声音。响一会儿,停一下,又接着响了起来。这是昆虫在土壤里静悄悄生长的声音,我没过多理会。此外,还有类似老鼠搔动的声音,我也没有在意。是老鼠,也许是蛇,一条十分警觉的蛇,它不会朝有人的地方爬的。看来附近倒还没有那种致命的眼镜王蛇,也没有大型的四肢动物。只有蚊子,说不定还是地球带来的。河边几次传来一种微弱的叫声,那是夜鸟的嘶叫。
只可惜,阿斯库尔德不是百分百的生物学家,仅仅是个“野生动物交际家”。这种专家我了解,他们能把獴和蟒分辨清楚就算不错了。要是真有个名副其实的动物专家造访此地,哪种动植物跟地球的相吻合,归属什么类别,不管死的活的,一眼就看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黎明终于来临,这黎明跟地球上的也没什么两样。昏黄的月亮已经变得惨白,隐入山岗。小溪的上方飘起了一层晨雾。蚊子不见了,骚动的昆虫停止了叫嚷。要是没有斯捷列仁的鼾声,那这儿的一切真是太安静了。当太阳从山坡升起的时候,我捅了捅娜嘉的肩膀。
“到时候了吗?”她还没真正醒过来,就一骨碌跳了起来,“天怎么这么亮?”
“已经是早上了。”我说。
“你怎么,为我值了一夜?”
我点点头,娜嘉立刻来了火儿,劈头盖脸训斥了我一顿。她说,自己不是娇小姐,不是见不得光的温室花朵,这样对她太过分了,诸如此类。
“说得真美,”我说,用舌头一舔腮帮子。“我这辈子就想听这个了。当然,你睡得更美,我都不忍心叫你。要是把你旁边这两个无用的男人挪挪走,就更好了……”
“然后把你放这儿对吧?”
“用不着你放,我自己会放的……”
她笑了起来,说跟我说话就从来严肃不起来,好像我跟她真有什么严肃的事儿可说似的!语言在我看来,就是一种装饰,装饰人的生活,就跟人们装饰圣诞树一样。你把圣诞树弄太严肃了,谁买?
“转过身去,斯瓦特,我该起来了。”娜嘉请求道。我应了一声,转过身去看50步开外的那棵棕榈树。这棵树倒是够个儿,比娜嘉借以掩身的那片草丛好多了。我等了一会儿,直到脚下不耐烦地挪着步子。谁知就在这个当口,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娜嘉突然在后面大叫一声,紧接着,草丛里呲啦啦一阵急促的响动,我一边回头张望,同时闪身跳开。草丛中哗啦啦的响动更大了。斯捷列仁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伸直手臂用枪瞄准了那块草丛。阿斯库尔德也应声而起。
娜嘉边叫边朝我们这儿跑过来,她的身后的一切有些模糊不清,似乎草丛中升起一片白烟。紧接着,一头巨大的蜥蜴状猛兽呼地从草丛中蹿了出来,一下子跳起一人多高。
“别开枪!”阿斯库尔德傻乎乎地喊了一声,可我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就连傻瓜也知道这个姿势是没法射击的。向后退几步?我本来只有两秒钟时间作出决定,这下只剩下一秒了。这怪物的爪子呼地朝我胳膊甩过来的一刻,我的子弹正好找到了落点!剩下的半秒钟,我的子弹就如雨点般射了出去。
那怪物伸起前蹄,用后腿站立起来!它尾巴一甩,差点儿把娜嘉掀翻在地。娜嘉一闪身,躲开它的正面攻击,一步跨到了一旁。说得迟那时快,斯捷列仁和阿斯库尔德一齐开火,这怪物实在不太聪明:如果它瞧准我们中的一个狠扑下来,那我们都得挨个儿玩完,全得变成它的腹中餐。这家伙一会儿往这边窜几步,一会儿又掉头朝另一个方向扑去,结果没给自己留下任何活命的机会。最后,它身重数弹,长吟一声,前臂大张挣扎了几下便轰然倒地,它的大爪子还在向我们这儿爬着。
我们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打死,我还不得不换上了个新弹夹。娜嘉醒过神来,也赶上来朝这个外星怪物射击。几分钟过后那家伙才死透。
怪物很像一条鳄鱼,不过这条鳄鱼很怪,它的嘴巴过窄过长,健壮的小腿如同一个短跑选手。阿斯库尔德神气活现的说,上新世的南美洲就有这种鳄鱼,而澳大利亚如今还能找到它们的踪迹这就是旱地鳄鱼。我迈步丈量了一下:八步半,长嘴占了一步半。娜嘉在一边神经质地傻笑着,斯捷列仁则点着了一根烟抽了起来,一声不吭。我头一次见他抽烟,大概,他想起了万尼亚·别斯科夫吧?抽完了,他把烟头朝鳄鱼的大嘴那儿敲了敲,烟灰随风散了,灰沫子染了阿斯库尔德一身。
我们决定分组结伴而行。我跟娜嘉一伙,把就近一百步以内的草丛搜了一遍,到了什么也没有发现。我自己钻进草丛里,惟一等着我的是一只蚊子。
“快看,那儿有秃鹫!”娜嘉突然喊了起来。
没错,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群兀鹰,径直落到那只爬行动物的尸身上。这是常见的食尸鹫。最先落下的两只身长了光秃秃的脖子,探着头查看四周的动静。
“是秃鹫,”我说,“还有乌鸦,就落在那棵树那儿呢。”
“我看那不是乌鸦,”娜嘉犹豫不定地说。
“乌鸦,就是灰乌鸦,我没见过乌鸦是怎么的?瞧我打下一只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省着点儿子弹。”
“没事儿,一枪就够了,不过我得往前走走。”
乌鸦没等我靠近就呼拉拉飞了起来。我靠近那棵树,就让一个新发现吸引住了。
那棵树老远看去像棵棕榈,树干上有一层厚厚的树皮,皮上的纹理倒跟山杨树很接近。我在地球上没见过这种棕榈树,但是,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我们的目光被树皮上一个奇怪的记号吸引住了。我走近这棵大树,看清那是一行字:“万尼亚到此一游。”后面还写着日期。
“我们真是够笨的,”斯捷列仁面色沮丧地说,“已经在这儿转悠了一天一夜,可就是没注意往树上看。我也傻得够戗,就没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要是我处在万尼亚的地位,会做些什么。当然是要在最近的树上留个记号啦!”
“你就刻下什么‘瓦吉克到此一游’?”我忍不住挖苦了一句。他实在不该把我也跟他们划成笨蛋。那标记还是我发现的呢。
“我该刻什么就刻什么,你就闭上嘴巴老实呆着吧!你们看,他在这个地方停留了8昼夜,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这儿的晚上跟冬天一样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但他肯定是熬过来了,然后就往那边走了。看,你们看那儿,还有日期和箭头呢!看这上面记的日期,他一开始每隔5天就回来一次,然后,然后隔10天,隔30天……”
“他最后一次返回这儿的日期是半年以前。”我很快做了一个统计,说。
“没错,半年前。”斯捷列仁点点头,“他到底要想用这些标记说明什么呢?”
“什么也说明不了。”我说。
“少说废话,明白吗,他可是我的朋友,我最亲近的朋友!可你,不过是一个弧菌罢了,懂吗?他的本事,你做梦都别想学会了。”
“对啊,人家可是头一个上了月球的俄国人呐。”我随声附和说。
“对,头一个!”斯捷列仁连喊带叫地说,把那只鹐咬鳄鱼尸首的格里分吓得飞了起来。“他是第一个上月球的!谁敢在这儿瞎说八道,我就宰了谁!”
就这么吵嚷着、议论着,几个人紧张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似乎眼前看到了一点儿希望。看样子,在这个“希望”星球上,维持生命不成问题。阿斯库尔德还喋喋不休地地自说自话,说什么这儿根本就不是什么希望星球,简直就是地球。至于月亮偏小,而且这里不存在地极这两个奇特的现象,他倒无法给予适当的解释。他的意思是,我们等待猫洞再次开启是没戏了我们给送到这样一个特定的时间,那肯定是出于偶然的,要是猫洞再次开启的话,那也就不一定是朝向这个上新世了,说不定它会选太古界呢……
这话让娜嘉反感,我也不以为然。斯捷列仁更无法忍受这种绝望的论调,叫阿斯库尔德马上闭嘴。
除了几只白兀鹫把鳄鱼的尸骨鹐得只剩一条骨架以外,这一天过得乏善可陈,平平安安。我们动手就近折了些树枝干柴,生起篝火,准备了些吃的。猫洞依旧紧闭。
第二天,一切情况依然如故。夜晚静悄悄地到来,送来同样平淡的第三天。这会儿,鳄鱼皮开始发出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招来一团团的苍蝇。我们往上风处挪了挪,互相打着哈哈,插科打诨,都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我们是不是在等别斯科夫的出现?
第四天头上,盆地里突然出现了一群有蹄动物,这让我们大开眼界。依我看,它们是一群普通的羚羊,也可能是群鹅喉羚。我们紧盯着这群牲口穿越泥泞的沼泽地,陷在里头挣扎,最后还是终于纷纷踏上干硬的堤岸,在平原上四散开去。
现在,我们手头还有些吃的,这事儿我还不愁,但我关心的已经是另一个问题:哪儿有野禽,哪儿就肯定会有猛兽。我似乎看见一幅惊险壮观的图景:几十头鳄鱼跟在羚羊群后面穷追不舍。想到这儿,我不免感到一阵恶心,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们一直没闲下来,最后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了寻找水源的问题很快凸现出来,因为现在我们还没有见到任何清水,一直用随身带着的水,水已经所剩不多。鳄鱼倒是没有再见到,但有一群畜生在远处窥探着我们的动静。阿斯库尔德说,他亲眼见到了一只犲狗模样的东西,在我们的周围绕了好半天。
第五天早上,斯捷列仁起来后,朝四周巡视了一会儿,就朝其他人嚷了起来:
“赶紧起来,我们该上路了!”
连去哪儿我们都没问。这谁心里都清楚我们要去万尼亚失踪的地方,就是那些树皮上箭头所指向的地方。
“要是我们不在,猫洞突然开了怎么办?”娜嘉问。要我看,她自己已经不太相信猫洞还会再一次打开了。
“我们可以往这儿留下个字条什么的,”我建议说,“留下台无线电接收机就更好了。我们走得不是不远吗?等我们瓦列拉一觉醒来,他会立刻跟我们联系的。我们还是快点儿动手,把塔标竖上……”
“竖也没用,野兽会把它踩倒的。”阿斯库尔德马上说。
他最爱挑我的毛病,抓到我的什么错儿了。换了我也一样。我们是竞争对手嘛!
“踩不上。我们口袋里有什么化学品没有?那种给饮用水消毒的药片,往塔标四周一撒,什么动物都不来了。”
“是个好主意,”斯捷列仁开口说。“那你把自己的接收机留在这儿好了。阿斯库尔德,你赶紧研磨点儿药片。”
“要不,我们俩换换?”我说。我一提个什么动议,就会把自个儿搁了进去。这太不公平了。“干吗用我的接收机?就因为是我的提议还是怎么的?”
“对了,是你提议的,你就作牺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