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亚历山大·格罗莫夫
|类型:奇幻·荒诞
|更新时间:2019-10-08 10:03
|本章字节:6970字
但是,他也完全可以视而不见的!他一定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在瓢泼大雨中怎么还有心思顶着雨水向上看呢?他一定是从那道岩缝里头把藏的什么东西转移了出去,他能藏在哪儿呢?
暴雨过后,天上下起了小雨,雨下得没完没了,我们几个人整个晚上都呆在突岩山,尽量把自己弄得暖和一些。要是到了黎明,我们就得离开突岩往上下走。到时候,斯捷列仁跟阿斯库尔德得靠人搀扶着才能慢慢走下又湿又滑的山路。就连我们3个没有受伤的人,也难免在路上跌跟头。我们没必要一直在突岩上呆着,等干爽时节的到来。
“我们该去坦克那儿看看。”我说。
“你又来了。”娜嘉发问道,“去那儿干什么?”
“我是又来了,没错。”我说,“我们就剩下一部无线电台了,过会儿保不齐也得坏掉。再说,我们还不知道猫洞那儿的电台坏没坏。我们得搬到低地那儿去,别一辈子困在这鬼地方。我们得活下去,只剩吃虫子过活,喝水泡子的水的话,那也得习惯。”
娜嘉鼻子里哼了一声。
“斯-斯瓦-瓦特说-说得对。”斯捷列仁吃力地说,“我-我们今儿就-走,万-万尼亚?你-你说呢?”
别斯科夫没吱声。
“明天走,”我说。
“今-今天。尽量别-别拖了。给我-弄-弄支手-手杖就行。”
“说明天就明天,”我决断地说,把那杆阿巴坎步枪往肩上一背。“你歇歇,恢复一下体力,再练练说话,明天才能不拖累别人。我现在去打猎,你们先在这儿歇着,修个过夜的雨棚子,再养养你们的小病小伤吧。再见。”
“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说话……”阿斯库尔德对我的自作主张显然不满,但我已经迈开大步走了,两脚后面甩开泥巴,根本没有听他再说什么。我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趁还没有争吵起来就开溜,他们不会用枪阻止我的,这一点我确信不疑。简单的办法就是跟我妥协,在这儿再呆上一天,而我,只要几个小时就足够了。
雨还不停,雨水流进了脖颈子,在那儿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所在。草原刚刚浸透了雨水,它狂饮着天上下来的水,还没有来得及焕发一点儿新绿的意思。走了五百多步以后,我身后的突岩变得不再是突岩,而是一块块斑痕。在望远镜里看上去,人和古猿都无法分别开来。
好了,我不用再往远走了。我的观察哨就设在这儿,这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白蚁穴,它的突起的鼓包把我严严实实地遮住,谁也无法看到我,但我能看到那里的一切。我倒要看看,我不在的时候,别斯科夫到底要搞什么鬼。
每个人的耐心都有极限,我的忍耐力就更有限了。但我把这耐心调整到最大的幅度,毫无保留地使用上了。雨还没有停,哗啦哗啦地下着,老天爷发明出这种气象,不外是用来考验人类心理承受力的。
雨幕中我一开始见到的只有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然后才能一点儿一点儿分清谁是谁。这个是斯捷列仁,在那儿坐着。那儿是娜嘉,她手里拿着一只皮囊去找水,而阿斯库尔德在抱着一捆柴草,准备盖遮雨棚。别斯科夫朝他的那群古猿那儿走过去了,那只形影不离的背囊在他的肩上扛着,晃晃悠悠……
“哎!”我突然听见后面是谁大喊了一声。
我差点儿没从白蚁穴上翻下来。回头一看,一只巨大的公古猿站在我身后,一双大耳朵直忽闪着,满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个君主在这儿干吗。也许它想告诉我,白蚁穴里灌进了雨水,下面什么生命也没有,我在这儿是白费工夫儿。真是个好心的家伙。
“去!”我呵斥了一声,“你个畜生,把我吓了一跳!”
“哎!”那畜生又哼了一声,然后碰了碰我的靴子。看来它想跟我凑近乎,建立一种准兄弟感情吧?我朝他挥了一下枪托。这牲畜退了几步,朝我丢了一块泥巴,玩起了它们部落的游戏按照它们的规则,我该朝它也丢上一块泥巴,但附近什么也没有,我决定忍了这口气,不理它,伸手扶正了望远镜。
倒霉!望远镜里已经没了别斯科夫的影子!我把目镜来回转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有看见他。斯捷列仁还在原地,娜嘉跟阿斯库尔德也在,那帮古猿在挖着泥准备地基,但就是没有别斯科夫。我敢肯定他藏在哪块花岗岩的后面,不过他去了什么地方已经不重要了,我的计划已经落空。我不知道他的藏身之地,心里只有深深的怀疑。
也许娜嘉说得对,我是个怀疑一切的疯子?但是,泥石流来的那阵儿,别斯科夫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他明知上面的人可能遭受雷击,却一声不吭,把我们丢下不管……
晚上,雨慢慢停歇,太阳渐渐露了出来。但是,黄昏过后,大雨又卷来阵阵泥流,势头不减,跟昨夜一样迅猛。3次雷击在突岩上点上了几条火蛇,把几个人吓得大气不喘,新搭的雨棚很快就给雨水压坍,我们几个实际上躺在湿草垫子上,瑟瑟发抖。好在大雨持续的时间并不太久。别斯科夫说,去年也是这样,每天晚上都有暴雨和泥石流,下面的河水一直涨到突岩这么高,第5天都看见了河里的鳄鱼。那几天过得真是好悬。
现在,这个别斯科夫已经睡熟,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背囊,发出阵阵鼾声。我们没有留哨。按别斯科夫的话说,这事儿完全可以让给古猿干,尽管放心。比起它们进化到文明时代的后嗣们,这些古猿的警觉度可高多了。
“斯瓦特,你还不睡?”娜嘉碰了我一下,小声问。
“睡不着。”
“心里还在琢磨?”
“嗯。”
“琢磨什么?”
“我琢磨着,斯捷列仁会不会跟我们去找那辆坦克。”
“我想,他去。他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我们还可以帮他。”
“当然我们得帮着他点儿。”我说。
“那你还想什么呢?”娜嘉追问着,她不相信我说了真话。
“我想抽支烟。”
“你不是从不抽烟的?”
“原来抽,后来戒了。”我吐了口气说,“或者说,不是我,是别尔什,他当兵的时候抽得狠着呢。我有两套记忆,你忘了?我也有两套习惯。”
黑暗中,我感觉得到她在笑。
“这是可以协调为一体的……”
“嗯,要是我同意的话。我们还得打这儿离开。”
“你说,要是我们弄出一个从‘希望’到地球的通道的话,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回去了,留在这儿也不错。这通道我看能找出来。”
“公司大概早就把种动议给枪毙了。”
“这就跟当初米特罗辛·伊斯麦洛夫提出建立月边站一样,谁不说那是痴心妄想?可是,后来发生了多大变化?因为公司需要一个比月球更好的庇护所,它才对此不遗余力,一定弄成才行。我跟你说,在这儿,或许在什么别的什么地方,公司是拿定主意要建个基地的。它不会困在地球上,遭受四面夹击的。”
“这我明白,”我说,“我不明白的是另一个问题。既然公司稳操胜券,干吗它要撤出争夺赛呢?”
“你的意思是,夺取政权,打败所有的竞争对手,最后把俄罗斯置于世界文明的最前沿对吧?”娜嘉打断了我的话,“为什么这么做?”
“至少能摆脱屈辱感吧。”
“就算这是个理由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还有什么?嗯,比如对未来更有信心什么的。”我的话有点儿磕磕绊绊了。
“在这么个靠才智才能夺得霸权的世界?那不是让世界除了懒人外全都痛恨俄罗斯了?”
“至少,那时候,当一个俄罗斯人就既有利,也让人羡慕。”我反驳说,“就算一个人的骨血里没有一点儿贵族的遗传基因,也没什么了不起。就像亚伯拉罕·汉尼拔一样。那些以血统论人等的理论全都是愚弄百姓的卑鄙统治者们编造的谎言。文化的一致性才是决定一个人属性的根本……”
斯捷列仁翻了一下身,但没醒。阿斯库尔德像头牛一样打起了鼾。
“公司实在是会算计,它一直遵守一个自私自利者的信条,”我声音放低,但话里的恶毒劲儿一点儿也不减。“我已经在这儿呆了5个月,才听说什么赢利的事儿。有可能分给别人的利益它也自己私吞掉了,还躲在被窝里头,怕人看见。”
“自私自利倒谈不上,”娜嘉迷迷糊糊地说,“你得承认,这种态度比理想主义还好点儿。俄罗斯不是什么文明先锋,它自己也不需要这种白来的礼物。这礼物实在太超前了。对公司来讲,也就是分出一份儿白金罢了,而整个世界,都在它的口袋里头装着呢。我都不敢想象以后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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