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亚历山大·格罗莫夫
|类型:奇幻·荒诞
|更新时间:2019-10-08 10:03
|本章字节:6336字
我紧抓着滑溜溜的石头,两脚朝下探着路,免得一脚踩空跌下深谷。我心里一个劲儿地痛骂那个别尔什。这家伙似乎就在我的头上盘旋,好像我抓着的不是石头,而是他那僵死的肉体一样。不,别尔什现在既没有尸体,更没有灵魂。我骂他,责怪这个对野外作战毫无训练的家伙,同时心里也明白,他早先就不是干这个的。但是,难道他不会自己学吗?对懒人,就得用鞭子才行!
暴雨如注,视线只能看到两步以内的距离,我跟着别斯科夫爬下突岩,但很快就被他甩在了身后,现在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了。这个首位登上月球的俄国人一定是朝右走了正常人是不会往那儿走的。就在这时候,暴雨呼地落了下来没有淅淅拉拉的雨滴做先兆,没有风声和雷电,一下子,雨水就像一面墙一样坍塌下来,差点儿把我从山岩边上推下去。
他把什么东西忘在那儿了吗?右边有几级阶梯,很窄,但还算可以沿着它走下去。但这条小路通到什么地方去呢?跟着他走?在小道上跟他撞上我又怎么解释呢?说到这儿解手来了吗?他肯定不会听我的,不把我推下去就算幸运了。虽然我比别斯科夫年轻,但我是决不会抢先出手的,那不合我们的规矩。
我静等着,脑子里还揣测着上面突岩上他们几个人到底在干什么。一阵豪雨掀翻了窝棚,惊醒了几个蒙头大睡的同志,已经连忙抢救着自己的财物,大概也已发现营里少两个人。
雷声大作,闪电劈开了河边的一棵大树,立刻燃起了一团大火,火舌直冲天空,简直是一幅世界末日的图景。这情景毫无征兆,让大地上的一切生物无法逃避,无处躲藏,因而也就没有了恐怖。
我抓紧身边的一块突起的石头,不让大风把我吹下悬崖。接着喘了口气如果说不停吞咽着雨水也算喘口气的话然后接着往前挪动。这时候,我在身子下边的岩石上看见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的窄缝,但里面已经灌满了雨水。别斯科夫没在那儿。
难道他淹死了?裂缝没有别的出口,而小路也到了尽头。他会飞吗?他还不太像一个飞行器。要不就是坠下了山崖?很有可能。
我往四周胡乱摸了一阵,手指碰到了一根湿透了的安全带,带子的一头拴在裂缝的尖石头上,另一头松垮地当啷着,一直系到了下面。嚯,好你个别斯科夫,原来你玩了一个金蝉脱壳!他在这个岩缝里藏下一件不可示人的东西,现在他决定把它换个地方藏起来。他身上带着这根备用的安全带,一路朝下跑了。且慢,为什么往下跑,而不是原路返回?
一阵闪电来得真是时候我看见岩石脚下一个人影一闪,很快跑开了。那一定是别斯科夫!他离开了突岩!
我差点儿跟着他的方向追去,我太想这么做了。但及时刹住了车我暂时还不想死,这么干实在太不聪明了。喊人来吗?他们根本听不见。就算他们想象得出这个大雨天里头悬崖上吊着个人,他们也没有办法把我拖上去。
热带雨渐渐变小,变得像俄罗斯腹地雨季里常见的淅淅沥沥的雨一样。现在,突岩上积攒的雨水直灌下来,从我的头顶上顷泻下来。你喜欢在瀑布里洗澡吗?我喜欢。不过,现在我要时刻提防自己不要滑下山崖,还得防着时不时的雷击,这一分一秒实在难熬。
“他只走了这条路的一半,还有一半得继续走完。”我脑子里总听到一种喋喋不休的声音。这是说谁呢?是别尔什?格列尔金?我记不得了。重要的是,走完下面的一半路。往上,往上!别再抢救那些破烂了,给那帮固执的家伙们的脸上赏几个回勾拳,然后就往下冲,往下冲!
我几乎走到了狭路的尽头,这时候,周围的世界合并成了一个整体然后是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我没有害怕,实话说,是没有来得及害怕。过了一会儿我才回过神儿来,自己已经在湿漉漉的山坡往下滑了,我的左右两侧都是火舌,一直延伸到沟底。我的头发倒竖着,吓得浑身发软,鼻孔里闻到了一种浓烈的氮气。我拼命想抓住点儿什么,让自己停下来,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最后,我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一回,我并没有失去知觉。这几秒钟过得精彩先是雷电的一击,然后一头栽进雨水泡软了的淤泥塘,竟然毫发无伤。我在泥塘里坐了起来,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在我的左右两侧,是一块块被雨水冲刷下来的大块漂石。要是我不幸摔到这些石头上,那我的小命准会立时报销了。
我的眼睛在黑暗中查看了一下,就在我眼前的不远处,有个巨大的家伙在蠢蠢欲动。也许是头乳齿龙?还是什么大象家族的一位?我马上动开了四肢,不是跑,而是一个劲儿往上爬着。我不敢期望第二次有这么幸运了。好事儿不会连着发生两次的,“爬呀,快点儿爬,快点儿动弹啊,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跟自己说,连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连滚带爬登上了突岩。
“斯瓦特!”
是娜嘉,她毫发无损,没有受伤,但是那个窝棚早就无影无踪,不是让雷电击毁了,就是让大雨给冲走了,反正连跟草刺儿都没有留下。只有草垫子上躺着的两具尸体。
大概他们还没给烧焦吧。弹药都散落在窝棚架子上、散落在湿漉漉的棕榈树枝上……看来我们这几个哥们儿正中了雷电袭击的中心,那电伏实在是够高的。
“帮帮忙,斯瓦特!”
我们能干什么呢?口对口人工呼吸还是心脏按摩?就算这儿有台全套设备也无法挽救他们的性命了。但娜嘉还要执意一试。
我往其中的一个人身上一骑这个兴许是斯捷列仁立刻开始干了起来。他的络腮胡子实在碍事,舌头也一个劲儿地往后缩。我死命按着他的胸口,梳理他的舌头,像个苦役犯那样拼命折腾了半天,我手心里才渐渐感到了他心跳。随后,这家伙开始喘气儿了。
看吧,心和肺子,实在就是两台泵,一个气泵,一个液泵,我又把他们全都工作了。谁说我无法胜任搞人的工作?呸!
娜嘉一直在抢救阿斯库尔德。看着就像她一直在跟他那个气泵的开孔接吻!这就不用我帮忙了。阿斯库尔德的两个泵开始运转,他身子开始活动起来的时候,我立刻感到心里涌起一股醋意。
“成功了!斯瓦特,成功了!”
她哭了起来,跑上前来吻我。这种突然降临的待遇我一点也不反对。
“别斯科夫呢?”
“还活着,”我说,我不想拿谎话骗她。“他不在突岩上。要不他吓得屁滚尿流,要不就是看他那些古猿去了。待会儿就回来吧。”
娜嘉长出了一口气。
“好在一切有个善终。”
我可不这么想,我想,这还是刚刚开始呢。
可以想象,古猿们一个个全都没事儿。它们对这种大风大雨早已习惯了,没等雷电到来它们就全都藏到了安全的地方。夜间出游的猛兽也都躲了起来,因此古猿也没了天敌的威胁。这也让我们在暴雨过后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阿斯库尔德的两只手抖了一整天,斯捷列仁的右半身也近乎瘫痪,不能协调。这俩家伙还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身外的那些家当大多遭劫,没剩下什么了。一个无线电台给雨水冲下了突岩,不能用了;一台夜视仪也进了水,导向仪也坏了。武器弹药还算没事儿,但得把它们从突岩底下一件件找回来。其他药品什么的,也就剩下了一半。
别斯科夫回来了,就跟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他打着哈哈,咒骂了几句什么“命运不济”“天不助我”等怨天尤人的话。按他的话说,他是的确下了突岩,对不起了,他出去解了趟大手。他也看见我们的窝棚中了雷击,就连忙往回赶,但是山坡路滑,怎么能马上赶回来呢?听他这说法实在尽情尽理。
他的话是否能够自圆其说,我倒没什么兴趣,让我好奇的是,当我在那条窄窄的小道上抓着湿乎乎的泥巴往回爬的时候,他看见了我没有呢?他显然是该看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