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亚历山大·格罗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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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奇幻·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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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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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896字

失重按预期准时出现“格里分”重置的操控系统,舱室猛烈地抖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重力状态。我系紧安全带,不让颠簸把我甩上棚顶。斯捷列仁在“格里分”上呆了不到半个钟头,把仪器装上“下地”的梯子就匆忙赶回下面了。与此同时,“月球”舱朝上飞去,把转乘的淘金工运走。我留在了原地。到现在我还不明白,是否有人负责专门看管我。乘员都是新面孔,一个我也不认识,也许,有人随身带着共生蛭对我随时监控?用这种生物来刺探员工属下对组织的忠诚,可算让我眼界大开。如果他们没有马上把我清除掉,那就说明组织内部对我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这信任看来还会延续很久一直到达外太空。


共生蛭只有在失重条件下才能存活,甚至连月球上那么一点儿引力它也不喜欢。我犯开了嘀咕:水母星的沼泽地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儿显然存在一个严格的公理:如果一个人已经上过轨道隐形站,那么他就是“干净”的,同时,他也得是个有用之材。就连我身上反复发生的特殊状况也并不违背这个公理。


地球表面和地下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像爱艾维林纳·加福琳洛甫娜那种特工已经在公司组织中生根,他们还会继续存在下去。大概除了公司董事会以外(斯捷列仁一次说走了嘴:董事会成员先后都上过“格里分”),这种人已经进入了公司的各个层面。虽然联邦安全局有一个分队负责信息支援和掩护工作,但不排除外国特工已渗透进公司上层的可能。对手跟我们争,我们无所谓,问题在于,自然界没有任何绝对密不透风的物质,事关人的事情,那就更难说了。可以防微杜渐,严防走露口风,但也可以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公司已经料到,再过一年,最多两年,它就没有任何出路了……


我翻来覆去把这些问题想了个遍,最终也没得出什么合乎逻辑的结论。但是,我的脑子就是静不下来我早知道这儿根本不是休息的地方,浑身肌肉还在阵阵酸痛,我就得开始干活了。


活儿多得是,很快连吃饭睡觉的工夫都挤不出来了。卡普斯疆到现在还没有离开太空站,他眼睛下面挂着黑眼圈,一脸沮丧,他一见到我就忍不住想动手,为别尔什造的孽讨债。不过,一昼夜后他已经对我以礼相待,甚至把我看作个大恩人,事事谦让恭顺,这又让我不胜其烦。


我跟“格里分”在一块儿呆着,比跟人在一块好多了。我一接触到它内部的各种部件,就像见到了久违的伙伴。怎么样,老家伙,已经想我了吧?


为了恢复公司的生存能力,必须重新调试一遍天梯的自动系留装置。这种活儿先前是不会信任我去干的。如果梯舱以榴弹炮的速度朝“格里分”这儿飞,那么它的大部分备件都得报废,可是它要是静止不动,跟空间站保持100米的距离又不值得。


我几乎没有碰那些程控系统。我只管“铁家伙”,而它的绝大部分部件都不是程控的。“格里分”上的电脑本身就很少,只有一个万用ibm,也仅仅负责保存资料,并不用于空间站操控。控制系统是单独的,十分坚固,完全不受病毒的感染。


我调弄好了“格里分”,这让卡普斯疆变得喜笑颜开。看来我还得参加“希望”星球的远征,因为一旦成功,还得靠我把这个“格里分”找个地方好好埋了。现在,没有任何人限制我的自由行动了,我所做的指令都立刻照办,毫不含糊。我甚至开始发号施令,随意苛责别人,冲着那些马虎大意的家伙大喊大叫,丝毫没有因此招致埋怨和争吵。我有权在整个空间站飞来飞去,什么事都能掺合、过问。最后,我看到了一向对我保密的生态模型,看见了软踏踏躺在盒子里的共生蛭。我看够了,飞速离开那个地方,庆幸自己不是个生物学家。我宁可活吞蟑螂,我也不愿碰那东西一下!


我还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现在用不着请示谁了。我一开始忍着,最后实在憋不住了,还是打了一个。我心里都不知道“妈妈”接电话的时候会说些什么。电话铃响了大概有15下,没人接。屋里空无一人。我真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心里的滋味:这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更加忧心忡忡?最后还是安慰自己:“妈妈”不属于公司领导层,跟爱抚琳娜·加福利洛甫不一样,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我的住房是没了,反正那也不属于我个人,本来归联邦安全局所有。只可惜了我多年攒下的那堆物件。书、磁带,还有我自己攒弄出来的小玩意儿。公司自然不会让我流落街头,我得及时给他们提醒着点儿……


斯捷列仁第二天如期返回。一听说“登月”梯舱还停留在月球上,立刻大发雷霆。他、卡普斯疆跟新一班的领班3个人扯开嗓子嚷了起来,斯捷列仁大骂他们几个消极怠工。他们争吵起来,虽然没请我参加,但我听得见他们的话,自己也问心无愧。他们没理由指责我,我又不能分身。轨道站领导“忘了”把梯舱从月球上赶过来,我倒因此获得了几个钟头的时间研究这儿的机械装置。这些装置似乎也很合作,所以,还没轮到我对头儿的沮丧心情表示任何同情,他们就把我给赶上了天梯飞向月球。


进了梯子后我才得以喘上口气,小睡一会儿。我做了个梦,梦见一堆堆各色各样的矿石,大浮石的裂缝里还涌出一块块金色的水晶它们是那么沉,闪着璀璨耀眼的光。打这儿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晚上都要梦见金矿,就像一种惩罚。这跟我扯得上嘛!去克朗代克-疝鼓的,那是联邦安全局的少校,再说,他不是早死了吗?


“你不后悔吧?”在飞往月球的途中,斯捷列仁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似地问。


“后悔什么?”


“你脑子里残留了一部分别尔什的记忆。”


“要是给我另挑个别的躯壳就好了,”我说,“凭什么让我提早老了5岁,啊?”


“我说记忆的事儿呐。”


“那我后的什么悔呢?”


斯捷列仁嘿嘿冷笑了一下:


“为让你尽快进入二次服役吧。”


“不,不是这。”我眉头一皱。“知道吗,瓦吉姆,别尔什的记忆是……这么说吧,就好像看一部电影,看着实在精彩。导演是个天才,手法也挺不一般。至于编剧,说真的,他倒把事情搞砸了……”


斯捷列仁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好在现在我用不着学射击了,”我接着说。“也许在‘希望’上用得着。他生前还有把子硬功夫,算是跟我扯平了……”


这一次,我在飞行中远远看见了我们地球惟一的那颗卫星。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飞往月球了,还是什么都没看见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我觉得那坎坷不平的月亮表面并不吸引人,但明暗交界的地方就精彩多了。看了一会儿,我就关了显示器。


“怎么,没意思?”斯捷列仁打了个哈欠问。


“嗯。”


“我觉得挺有意思,”他说,“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掉到井里去。天平动就要结束了,我们就被送到边界。你就要看着能量芯消失在地平线下了。”


他看上去一点儿不急。


“我们来得及吗?”我赶紧问了一句。我可不想像流星一样一个跟头栽到月表的乱石丛里去。


“应该来得及,不过不是我们,是他们。我们不过是货物而已……”


我若不是第六次飞上宇宙梯的话,我一定得问清楚,难道我们就一点儿作用也不起?可惜我自己清楚得很:一切跟我们毫无干系舱室导航的小马力发动机只有在降落时起一个缓冲调整作用,而那仅仅是一两秒的时间的事儿,这实际上对我们在月球的那个沟壑里降落都不会发生影响。再说我们也没有时间掌控梯舱的控制。把舱室的控制再转向“格里分”吗?要有这个必要的话,这也用不着我们动手。


人给当成货,又给剥夺了行动的权利,这情势实在让我不好受。不过,我还得学学斯捷列仁,他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吧。他的意思已经写在了脸上:“该做的我都做,结果等着瞧。”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儿低三下四。


“我们太着急了,”斯捷列仁摇着脑袋说,“你看看闸口情况怎么样。”闸口在我的脑袋上方。我得爬上去。舱室是向一面斜侧着,刚好使我可以看见尾部的中轴。空间站处在月盘边的位置使得它的建设者挖出一个几乎水平的竖井,它从詹纳环形山的拱坡上朝外恐怖地张望着,活像一门对准外星入侵者的炮口。


奇怪:公司什么都需要,可它同时又十分挑剔,什么都不要。它对火星没兴趣,对小行星没兴趣,对木星的卫星也不希罕。原则上,天梯完全可以在木卫星着陆的。月球对公司来说,不过是一个遥远而安全的地方,这儿不能进行什么严格意义上的科学试验。每隔14个小时,整个月边站的人员,包括指挥员,全变成了搬运工矿石源源不断从疝鼓运到这里。有人穿上宇航服钻进猫洞,从里面往外搬一块块石头。这些石头给拖到巨型光谱仪那儿检验,然后称重、入库。“希望”跟“格里分”之间的联络还要过几天才能建立起来,梯舱就这么呆着,无事可做。


往回运的是氧气罐、食品、水和药品。有一次从疝鼓运来了一名伤员。他的肚子鼓起老高,月边站的大夫诊断为腹膜炎,然后把这个倒霉蛋发运回了地面。这是我惟一一次看见有人因此而逃脱了苦役的事件。就连娜嘉也搬过石头。她还跟阿斯库尔德到过疝鼓。当然不是为了寻矿,而是让身体重新感觉一下双倍重力。


干了一段时间,我的搬运技能大有提高。


我找了个休整的空闲,跑到电脑那儿,抓紧时间看了一遍透过猫洞拍下的录像,同时研究了一下上面录下的数据。一共是9个外星世界,9个星球。人类已经在其中的一个“克朗代克”扎了根。其他的几个星球,比如水母星,人类隔一段时间就往那儿派个短期考察队。看来,这个水汪汪的星球惟一有益的资源就是共生蛭了。我想,一定有什么异样物质潜伏在这个星球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