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作者:亚历山大·格罗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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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奇幻·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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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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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284字

炎热。空中弥漫的蒸烤般的热气让人无法喘息。干燥的土地上扬起阵阵浮尘。荒漠一望无际。


我们一路往南方走去,沿着别斯科夫在树皮上刻的箭头所指的方向,一直走了两天两夜。路上,我们没发现任何人的痕迹,倒是看到不少其他动物的踪迹。我们有幸再次隔着老远看到了旱地鳄鱼。那大家伙正口忙脚乱地大口吞吃着猎物。当初我们下了山冈走上平地的时候,一大群犲狗随着我们下了山。为了节省子弹,我们朝那群畜生丢了一阵石块。要是赏它们一颗手雷的话,一颗就足够让它们知道厉害了,但我没舍得。


苍蝇、牛虻和大群的食尸鹫一直跟着我们,在我们的头顶盘旋。


其实,我打心眼儿里觉得,那个别斯科夫早已命丧黄泉。他贸然闯入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武器装备和维持生存的必需品,他靠什么活下来?从树皮上留下的最后日期看,他大概在这儿坚持了一年时间,这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他已经半年没到猫洞附近出现了,这可是最要命的事了。


是他对救援丧失了信心?难说……要么就是他的体力有所不支,因为这儿的气候太热,的确让人无法消受。


娜嘉的接收器一直开着,不过,我们没有收到任何信号,只有一些空间干扰造成的杂音。也许,留在月边站的瓦列拉无法让猫洞再次打开。对他,我没有丝毫怨怼之情,相反有些同情。他那点儿本事根本无法应付这种严重的失常。其实,我倒该留在那儿守着。


但我会答应留下吗?我肯让娜嘉跟上那个混蛋长官斯捷列仁、蠢材阿斯库尔德一道进入这个充满奇幻的世界吗?


可谁想得到最后是如此下场?脚下是让太阳烤得发烫的草地,整个身体还要忍受阵阵热浪的袭击,一口接一口吞下这漫天扬起的烟尘。苍蝇一只跟着一只,毫无忌惮地往你的脸上落……嘴里的唾液已经干了,咸涩的汗水已经把整个脸都遮住,而头上的日头越升越高,好像永远不会西落。要是只有我一个人,那我早就改弦易辙,掉头往左直插不远处的那片低地了。我敢保证在那儿可以找到水源,很可能就是那条流入低地的那条小溪。但是,斯捷列仁早顾不得别人的意见,一个劲儿催我们快走。我低声诅咒着,一边想着到底箭头的方向会有什么发现。也许别斯科夫预先知道那儿有条路,从此一去无返?


为数不多的兴奋剂已经在头天用完了。至于饮水,只剩下瓶子底儿的那一点点了。喝掉它,然后来个急行军?算了吧,好死不如赖活,忍着,就这么忍着,直到耗尽最后那点儿力气为止。


我们执着地向南行进着,一路上没人说话。我每隔20分钟就回头望上一阵,后面什么也没有,就连那群有蹄动物,也在昨天消失了。食肉动物也知道,这时节最好呆在离水源近的地方。头上只有两只秃鹫忽高忽低地盘旋着,看来它们不只对猎物有兴趣,我们的疯狂行动更让它们好奇。


我不无痛楚地想起来,地球现在已经是一月份了。要是我在莫斯科该多好,哪怕在房檐底下折根冰溜子,嚼巴嚼巴也能解渴啊。要是再有瓶冷啤酒,那就神仙也比不了了。可现在,深陷这个鬼都不来的外天空星球,连新年也错过了,真是罪过!今天我们还能行军,可是明天,如果还是找不到饮水,我们就得死在这几只食尸鹫的翅膀底下,以答谢它们一路相伴。我们看来没有让自己尸首风干变成木乃伊的福气了。


脚下的草丛中,有几条蜥蜴爬来爬去,斯捷列仁差点儿没踩上一条肥乎乎的蛇。我们没功夫验证它们到底有没有毒它发出咝咝的声音,十分微弱,看来早被烈日晒得半死不活,跟我们一样。


我再次回头察看,猛地跟娜嘉到了一起。她一侧肩膀,我看见后面的斯捷列仁和阿斯库尔德紧紧盯着枯草中的什么东西。难道又有新发现?又是什么动物的尸骨残骸吗?


“是什么?”我嘴唇稍稍动了一下,刚好发出这几个音。


他们懒得开口,只摆了摆手,示意我自己过去看。不,不是尸首。


“这是车辙,”我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像拖拉机的车轱辘印儿。”斯捷列仁蹲下身来,仔细地查看着。


“可能是拖拉机,”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触摸着凸凹不整的泥土印子,“可也许是坦克……”


事关军事机械,特别是坦克,那是我的拿手好戏。上学的时候我就鼓捣过坦克模型,我家的壁橱上至今还存了至少几十个模型呢,妈还一直念叨说什么太占地方……


停!


什么妈妈?什么模型?什么壁橱!这不是伪造的记忆吗……满眼飞扬的尘土,脑际却展现出一片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还有那刻着记号的树墩。我紧咬了一下嘴唇。从另一个角度说,重塑格列尔金的人格,就一定得往他的脑子里塞进这些伪造的记忆?坦克的记忆是怎么回事?难道用他真的记忆替代这些很难吗?


不过,这记忆还不全,我不能只凭这履带印儿确定机器的型号。


“这是窄轨式的,”我说。“可能是БmП或者БpДm型坦克。还有其他的可能,或许是台挖掘机。”


“知道它往哪儿开吗?这儿还是那儿?”斯捷列仁急头白脸地问。


履带印儿来自东北方,它们径直朝西南方延伸而去。它是几个月以前留下的,有些地方已经不太清晰。


“我们顺着辙子走吗?”阿斯库尔德问。


“顺着往西南走,也许万尼亚就是去那儿了。”斯捷列仁说。


我们在树荫下面站了半个小时·,稍事修整,往喉咙里灌了半口温水。这样一来,炎热变得更加难耐。我悄悄把自己的水囊递给娜嘉喝,但她摇头拒绝了。


循着车辙,我们来到了三面环水的一个小高地上那儿的确停着一辆坦克。坦克是二战时期的型号。它的履带在风化了的泥土上压出深深的辙子印儿,让我老远就看出个大概。这是英国的巡航勤务坦克“十字军”型。不过,它那笨拙的炮塔显得又丑又笨,就像给小矮人造的棺材。这“棺材”侧面垂直镶上了装甲叶片,一门小型的火炮架在上面。坦克看上去还很新,就是说,在这儿呆的时间并不长它的油漆还没有脱落,它漆的颜色还挺怪:是黄色的底子上着脏兮兮的花纹。这大概算是一种沙漠迷彩吧。它的炮塔正面有个凹陷的坑,估计什么地方遭遇了炮弹的袭击。它实在走运,没有让那颗子弹打穿它。


“怎么样?”斯捷列仁问我。他已经悟出我脑子里还他用得着的东西。


“什么怎么样?这家伙是蒙哥马利部队的王牌,简单说就是阿拉曼战役上用的坦克。那是1942年下半年出产的。”


“说的跟真的似的!”阿斯库尔德半信半疑地说,“有这么精确?要是42年上半年出产的呢?”


“你跟我赌什么?”我冷冷地说。


“别争论细节啦!”斯捷列仁打断我们,“听我的。你们看,这坦克是来自地球,这是其一,第二,它并非属于我们那个时代,这么说,你们都同意吧?”


“一点儿不错,头儿,”我满怀感情地说。“就跟那只陆地鳄鱼一样,我们分属不同的时代。”


“闭嘴吧,别当你的小丑啦!还是给我查看一下坦克是什么状态吧。”


坦克整个儿热得跟块烙铁,把我的手指头差点儿烫出泡来。至于它的顶舱盖子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打开,我却一点儿都没有怀疑。


盖子大开,一股热浪一下子扑到了脸上。这下我就踏实多了里面不过是一个没人呆的蒸笼而已。要是里面有埋伏,那他早就被烤熟了。


“你那儿傻站着干吗?”斯捷列仁在下面等得不耐烦了。


“还得忍一会儿,头儿,”我说。“我不想给烤成肉饼,头儿,弧菌烤熟了可不好吃。”


他听懂了我的意思。我又等了差不多5分钟,才缩起身子爬进了舱口。舱里已经没有烤箱那么热了,温度几乎如同一个桑拿浴室。四周的仪器井井有条,我在宇航服的汗透了的宇航服中左右翻转,把舱里的炮弹数了一遍:一共是13枚。这种装备量来打仗,那是远远不够的,而且,13这个数字太不吉利,我又磨蹭了一会儿,终于在炮台边的装弹箱里找到了第14枚炮弹才算善罢甘休。两门火炮都上了膛,随时准备应战。


看来这儿的哥们儿不软呐,跟谁开过战呢?只剩下14没炮弹,原来可得有50多枚吧?


我爬出坐舱,站到装甲板上,旋开油箱盖子,油还有多一半,不坏。


“嗳,这儿没抽烟的吧?”


“什么?”斯捷列仁问了一句。这人,一点儿幽默感也没有。


“你自己知道没有。”阿斯库尔德满心妒意地说。


“那就不好玩儿了,”我叹了口气,“要不我就得把你们赶到百步以外了。你瞧瞧,这儿可是航空油。”


“坦克里头?”


“当然是在油箱里了,不在坦克里还能在哪儿?”


他们在下面又对我破口大骂开了,我趁着这工夫儿又钻进了驾驶舱,干我的活儿了。我得查看一下里面的那些家伙事儿到底还能用不能用。


整个驾驶塔的尾部都被无线电设施塞得满满的,用一个铁篦子似的笼子把它跟前头的驾驶员隔开,以免驾驶员闲来无事鼓捣那些玩意儿解闷。里面的无线电台还能用,至少它的蓄电池没坏,里外的照明灯也还能亮,只不过外面的灯泡已经破碎。我没再费事去给坦克打火,只是用手扳开驾驶塔的盖子,把武器丢给外面的阿斯库尔德,自己就爬了出去。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我搞不清楚。不过,怪事儿我已经见得不少了,等着看后面的好戏吧。可是,坦克里头的整个机组呢?他们是否发觉自己时空错位,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坦克舱内至少能容纳5个人,他们为什么决定抛弃坦克?难道带着武器和个人用品一块儿蒸发了?


这坦克绝不是自己跑到这儿来的,里面一定载了人,至少有一名机械师,一名驾驶员这些推断都是确凿无疑的。还有,坦克车的车辙不是直的,它们弯弯曲曲,直到坦克撞上了几棵树,停在了这儿。肯定有人给发动机熄了火才离开,否则油箱里会烧得一滴油也不剩的。


最最可疑的是,这个希望星球上怎么会来这么一辆北非的坦克?


我们争论了十分钟,拿不出个准主意。这时,阿斯库尔德突然伸出一根手指:


“嘘别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