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熄灯后，李桂丹摸黑掏出一支烟来，问高志航有洋火吗，高志航将一盒火柴扔到对面床上，李桂丹点了烟，连烟带火又甩给了高志航。

两人正在黑暗中吞云吐雾，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高志航忙用被蒙头，拿烟的手藏到里侧，装作熟睡的样子。门被打开了，手电筒的光在两人的床上晃了几下，没看到可疑情况，查夜的军官带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烟头的光亮又开始忽明忽灭着。高志航从烟盒里又拿出来一支烟，与手中的烟头对着，把烟头扔向墙角，问李桂丹：“这两天怎么天天查铺？”李桂丹也抽完最后一口，吐着烟说：“出大事了。”高志航问他什么大事，李桂丹说：“天大的事。”他翻过身，压低声音问：“你真没听说什么？”高志航呵呵地笑了两声说：“连你都跟我藏着掖着，谁还敢跟我说。”

“知道赵博生吗？”李桂丹小声问。

“知道，26路军参谋长。”

“就是他，伙同73旅旅长董振堂，率17000人马，一蹶子，蹽了！”

高志航啊了一声，腾坐起来，说：“蹽了？蹽哪儿去了？”李桂丹又压了压声音说：“还能蹽哪儿去，江西呗。”

“啊？投共匪了？”高志航情绪异常亢奋，跳下地，拉开灯，在地上来回走着。

李桂丹赶忙下地把灯闭了，在黑暗中盯着高志航说：“别幸灾乐祸的样子！什么好事呀。”高志航从自己的床上把烟和火拿过来，坐到李桂丹床边上，递给李桂丹一支，并给他点着了，小声央求说：“怎么回事，细说说。”李桂丹吸了口烟，淡淡地说：“就这些，没了。”

“别呀，拉屎拉一半，你也难受。”高志航推了一把李桂丹。

“我也是听来的，据说事前开了个旅团长聚餐会，等酒足饭饱，赵博生这小子放话了，说，‘诸位兄弟，我们26路军本来驻河北的，委员长放着日本不打，非把我们调来江西剿匪，我心里一直窝着一口气，我想拉杆子，投共党，打日本，愿意跟我走的举手。’”李桂丹说着起床下地，轻轻拉开门，探头朝走廊看了看，又把门扣死。

高志航也站起来，跟在李桂丹身后追着问：“完了呢？”

“赵博生发话了，‘凡是举手的，都坐到这一边。’这时门被一脚踹开了，警卫连端枪进来，凡是没举手的，当场都被枪突突了。”

高志航在黑暗中赞叹道：“真漂亮！”李桂丹拉着长音问：“什么漂亮？”高志航说：“活儿干得漂亮。在老头子眼皮底下，居然拉出一万多人马。”

“瞅这意思，你挺欣赏赵博生？”

“谈不上什么欣赏，只是觉得人家的兵当得痛快。”高志航说。

“赵博生不仗义，老蒋待他不薄啊，他本来是冯玉祥的人，是老蒋把他提拔起来的。”李桂丹略带气愤地说。

高志航也跟着感叹，说：“是啊，这叫不忠不孝，论罪当斩。不过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叫贤臣择主而伺。委员长要是再不抗日，部队怕是要拢不住了。”

“说的就是。哎，这事你别说出去，南京严密封锁了消息，不让见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