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航，你要注意了，要不是我极力袒护，你很可能被总队除名了。”李延庆指着高志航说，吓得高志航再不敢多言了。之后李延庆又把头转向李桂丹说：“李队长，下午你带他们几个去刑场陪绑，我要让他们几个知道什么叫家法。”李桂丹出列敬礼领命，李延庆这才向大家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大家可以离开了。高志航他们几个回到餐厅，再也没心情喝酒了，都低着头吃东西，心里盘算着下午怎么被家法收拾。

下午，一辆军用卡车在郊外的山路上颠簸行进。车厢内，每个人都低着头。阎海文实在按捺不住了，捅了捅身边的李桂丹问：“队长，让我们陪谁的绑？”

“枪崩沈以琴，让你们几个开开眼。”李桂丹阴着脸，斜看了高志航一眼，继续说道：“中央军不是杂牌，更不是东北军，你们别像某些人似的，连国法家规都不懂。”

高志航本来是没心情跟谁说话的，听到李桂丹的话是在针对他，便抬起头来，反唇相讥道：“知道这个沈以琴死在谁的手里吗？告密的人就在我们车上。”

刚才李桂丹的那句话，已经让大家很吃惊了，现在高志航的这句话，让大家更为震惊。人们相互看着，似在寻找告密的人，最后随着高志航把视线落在李桂丹身上。

李桂丹有点心慌，说：“看我干什么？”高志航笑嘻嘻地说：“看你的牙白。”李桂丹一把拽住高志航的脖领子，说：“你这个浑蛋，当初我就不该举荐你。”说着狠狠地给了高志航一个嘴巴。

阎海文和刘粹刚冲上来，把他们两个拉开。阎海文扯着李桂丹问：“沈以琴真是你告的密？”李桂丹摇了摇头说：“听他放屁！”高志航手捂着脸说：“姓李的，咱俩扯平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欠你了。”

车子冲进一处有哨兵警戒的山坳，众人下车。只见随后赶来的一辆车上，两个宪兵将反绑两只手的沈以琴推下。沈以琴睁大惊恐的眸子对着宪兵大喊：“你们要干什么？”

“送你回四川。”毛家敏狠歹歹地说。

沈以琴挣扎着，一个宪兵从后面踹了他一脚，沈以琴跪在地上。

“别让我跪着死，我没罪！”沈以琴大叫着，艰难地爬起来。一个宪兵上来狠踹一脚，他又倒在地下。

“只要承认你是共产党，可以饶你不死。”毛家敏威喝着。

“我是个软蛋，共产党不会要我这样的。”沈以琴叫着，他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瞅着众人喊道：“几位哥，你们就看着我死啊？就不能帮我说个话吗？”

高志航死死盯着李桂丹，阎海文蠢蠢欲动，被李桂丹用目光制止了。

“李桂丹，你他妈良心让狗吃了？沈以琴是不是共产党，你是知道的。”高志航骂道。

“闭上你妈的臭嘴！我知道该怎么做。”李桂丹也骂了一句。

行刑手拉动枪栓，沈以琴闭了眼，腿抖得厉害。第一枪没响，是哑火；再拉动枪栓，第二枪又没响，还是哑火。沈以琴早就吓得不行了，他哀求道：“拜托兄弟，别折腾我了，用枪托子把我砸死吧。”

突然枪声响了，沈以琴如面条一般瘫软在地上。众人都飞跑过去，一个法医检查了沈以琴的身体后，对大家说：“一点没伤着，是吓的，屎尿都吓出来了，这哪像共产党啊！”

李桂丹走过去对毛家敏耳语了几句。毛家敏厉声问：“你敢担保吗？”

“敢，我说过，沈以琴肯定不是共产党。”李桂丹肯定地说。

“按照的连坐法，至少要有五个人担保。”

李桂丹转过头来，冲着大伙说：“你们谁愿意为沈以琴担保？”高志航、阎海文等六个人纷纷站出来。毛家敏用手枪戳点着众人说：“你们听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日后要是查出姓沈的是共产党，你们几个统统要吃枪子。”

李桂丹过去踹一脚沈以琴，骂道：“孬种，站起来！”沈以琴一动不动，似乎全无知觉。直到高志航他们把他放到担架上，抬上车拉回宿舍时，沈以琴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掐一把自己的大腿，说：“我不是被枪毙了吗？”

李延庆走过来，高声叫着沈以琴的名字，沈以琴爬下担架，踉跄着站到他面前。李延庆抽了沈以琴一个耳光，骂道：“堂堂飞行员，不过是吓你一下，屎尿就一裤裆，你把五大队的脸丢光了。”

这一巴掌让沈以琴醒过神来，他捂着脸说：“大队长，我真的不是共产党。”李延庆冷笑了两声说：“这个我信，共产党要都像你这样的软蛋，委员长就省心了。给我跑50圈！”

沈以琴答应一声，抬了两下腿，还是在原地晃，他的腿和面条一样，在突突地打战。李桂丹看到这种情景，指着高志航说：“你陪着跑。”高志航没吭声，也没动地方。李桂丹说：“你聋吗？我命令你！”高志航回身踢了沈以琴一脚，扯起他的胳膊说：“跟我来。”

夕阳隐去，暮色笼罩下的操场上，只有高志航和沈以琴在跑圈。沈以琴刚跑了不到30圈，一个趔趄，瘫倒在操场上。高志航跑过来，狠踢了沈以琴两脚。沈以琴哎呀哎呀地叫着，挣扎着爬起，继续跑圈。他问：“还有几圈？”高志航没理他。沈以琴脚步歪斜，气喘吁吁，边跑边说：“我跑不动了，我要死了。”高志航照他屁股狠踢了一脚说：“跟上我！你敢停下来，我踹死你！”沈以琴用手拉住高志航的腰带，趔趄地往前跑。

高志航边跑边问：“什么味儿？”沈以琴涨红了脸，不做声。高志航用鼻子嗅着，嗅到沈以琴身上时，怪叫起来：“我的妈呀，这个臭，我都让你熏迷糊了。”沈以琴松开了高志航的腰带。高志航故意刺激沈以琴，说：“你还不如挨一枪算了。”沈以琴红了眼睛，冲上来，咚地给了高志航一拳。

“哎，说实话，你小子到底是不是共产党？”高志航笑着问。

“我不是。我哥是。”

“我们六个人给你担保，我们都把担保书交上去了。要是查出你是共产党，我们几个统统枪毙。”

“你们把我的路堵死了。”沈以琴小声嘟囔着。

高志航停了脚步，扯住沈以琴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沈以琴半真半假地说：“我没准哪天一高兴就跑到那边去。”高志航用手指托起他的下巴说：“就你这个德行，枪一响，屎尿都吓出来了，人家能要你吗？”沈以琴把头晃了晃，从高志航的手里挣脱出来，反驳道：“我哥原来比我胆儿还小，杀鸡都不敢，现在人家可是虎胆英雄了。”

“你想怎么干？”高志航从沈以琴嘴里套话。

“听我哥说，红军缺的是飞机。”

高志航被吓了一跳，他在心里说：这小子虽然胆小，主意挺正的，还敢有这种想法。高志航迟疑片刻问：“你这个话都跟谁说过？”

“除了你和李桂丹，谁都没说，我也没想好呢。”

高志航突然给沈以琴一拳说：“共产党都快不行了，有什么好？”沈以琴并没还手，只是反驳说：“不管怎么说，共产党主张抗日。”高志航沉默半晌，骂道：“你他妈当初干什么了？”

“是我爸让我考的中央航校，说沈家有两个男丁，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将来不管国民党赢了，还是共产党赢了，我家都有活路。”

“嗯，这个主意倒不错。”高志航赞叹着。

“可我只有一条命，我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高志航又气愤地骂道：“你以为我就可靠吗？你他妈是猪啊！吃一百个豆子不知道腥气。记住，这种话以后别跟我说，我不爱听。”沈以琴睖睁了一会儿，使劲追上去。两个人会合后，高志航又小声地嘱咐：“也不要跟李桂丹说。”沈以琴点点头，说：“你放心，就冲你们几个给我担保，我也不会跑的。”

两个人跑完了50圈，都坐在操场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