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李耳正在拖地，忽听有人敲门。李耳冲着门口喊道：“门没关。”

叶蓉然牵着高友良的手推门进来，李耳兴奋地叫道：“哎呀，我当是谁呢，友良她妈来了！”叶蓉然一副生气的样子大叫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呢？好啊你！”说着就上前给了李耳一拳，之后问道：“伯母呢？”李耳朝后院里一指，说喂狗去了。叶蓉然趴在窗户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对高友良说：“你自己玩，阿姨给你做饭。”她在系围裙时，看了一眼墙上葛莉儿和高志航的合影照。李耳察觉到了，赶忙跑过去，把照片翻过去了。

“别呀。”叶蓉然抬手拦住了李耳，她把照片又翻过来，喃喃地说，“她真的很漂亮，我每次看到她，总有自卑感。”李耳把拖布放到墙边上，跟在叶蓉然身后，往厨房走去，他边走边小声嘀咕：“我真不知道长官是怎么想的，都离婚了，还挂它干啥。”

来到厨房，两个人便忙活起来。叶蓉然边择菜边问：“你们长官来过电话吗？”李耳点点头，叶蓉然问都说什么了，李耳说：“是老太太接的，说的都是你。”叶蓉然故作惊讶地叫道：“说我？说我什么坏话了？”李耳故作正经地说：“哎呀，这可是情报，长官说了，当勤务兵，腿要勤，嘴要严。”叶蓉然不以为然地说：“不说就算了，等你长官回来，我打你的小报告，就说李耳不是个东西，把你换了。”李耳听后嘻嘻笑起来，向门口扫了一眼说：“老太太问我们长官，和你算个啥。”

“你那位长官怎么回答的？”

“长官说，他和你吧……什么都不算。”

叶蓉然脸上顿时呈现出不悦的神情，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怎么能什么都不算，总要算个什么吧？”

“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李耳便学起李春英的样子说，“啊，抱也抱了，啃也啃了，还弄个什么都不算，你糊弄鬼呀！”

叶蓉然突然停下手里的活计问：“什么叫啃？”李耳嘻嘻笑着说：“就是亲嘴儿。”叶蓉然咯咯地笑起来，然后咦了一声，问道：“老太太怎么知道？”李耳红着脸，吭吭哧哧地说：“是长官自己承认的吧，要不……就是他自己吹牛，很可能是吹牛！”

叶蓉然观察李耳的表情，立即意识到什么，朝着李耳瞪起眼睛说：“不对，他自己不会说，一定是你说的。”李耳看到自己的谎言被叶蓉然识破了，便嘿嘿笑着坦白：“是我说的。”叶蓉然又在他的肩膀上擂了一拳，嗔怒道：“你看见我们亲嘴儿啦？”李耳神秘地说：“上次在你家门口。”

“那叫亲嘴儿吗？他不过是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很绅士的。”

“不是一下，好几下。不光额头，还有这儿，当时就出了大血印子。”李耳指自己的脖子。

叶蓉然的脸也红到了耳根子上，她大叫着：“好啊，你一个小勤务兵，连这个都敢往外讲。”说着举起手，奔过来。李耳吓得赶忙举起手，装作投降的样子，但他嘴里不服气地说：“又没讲给别人，那是我们长官的长官。”

这会儿，李春英喂完了狗，回到屋内，她听到厨房里有人说话，便没进去，而是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见叶蓉然和李耳正在说话，便站在门外听了起来。

叶蓉然并没真打李耳，她放下手问：“还有呢？还说我什么了？”李耳想了想说：“老太太说，你让友良管你叫妈，是想讹我们长官。”叶蓉然听后把手中的菜刀砰地扔到案板上，冲着李耳叫起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生气，老太太没说你不好，就是嫌你家门槛高，不好迈。”李耳赶忙解释。

“你们长官怎么说？”

“我们长官说，叫妈的意思，不是你想讹他，是他想讹你。”

叶蓉然听后吃吃地笑起来，又拿起菜刀，在一块肉上胡乱地剁了两下说：“这还差不多。”这时门口响起李春英的声音,“有气也不能这么撒吧？”叶蓉然忙放下菜刀，回头叫了一声伯母好。李春英只冲着叶蓉然点了下头，表示听到了，随即用白眼翻了李耳一下，说：“你个小屁孩，背后说我闲话。我是那个意思吗？人家叶小姐是大户家的千金，有身份的人，怎么能讹我儿子？”

“大娘，我这个不算闲话。我这是……火力侦察，看叶小姐到底咋想的。”李耳狡辩。

“用你侦察呀，人家两个早就勾搭好了，就瞒着我这个老太太。”

“伯母，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叶蓉然窘迫地说。

“姑娘，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黄花闺女，识文断字不说，吃不愁穿不愁。我要是你爹妈，就是拿枪顶着，也不让你跟那个鳖犊子。”李春英说完偷着看一眼叶蓉然，又感叹道：“不过男女的事，是王八瞅绿豆，真对上眼儿了，谁拦也拦不住。”

“大娘，你这话说对了，委员长最近提倡新生活……”李耳又插话。

李春英回身拍了李耳一巴掌说：“别跟我说你们委员长，我烦他！”

“开饭了，伯母，你尝尝我的厨艺。”叶蓉然端菜出去。李耳又凑到李春英跟前，附在她耳边说：“这是让你夸她呢。”

几个人围在桌前吃饭，高友良挨在叶蓉然身边，叶蓉然一口饭一口菜地喂着她，李春英坐在她们对面，端着碗，微笑地看着。李耳坐在李春英边上，他看李春英看得走神了，便在桌子下边用脚轻轻踢了一下，李春英缓过神来，指着菜碗说：“叶小姐做的菜真好吃，真香。我也得尝尝了。”

吃完饭，叶蓉然起身要走。李春英拦住了她说：“姑娘，别着急，我有话跟你唠。”叶蓉然随李春英来到客厅。两个人坐下后，李春英冲着门口叫道：“李耳，给叶小姐倒杯茶，这还用我告诉你吗？”李耳哎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给叶蓉然和李春英倒上茶，之后磨蹭着在客厅哄高友良玩。李春英看出李耳的心思了，冲着李耳挥了挥手说：“磨蹭啥？你哄友良睡觉去。”高友良听到奶奶让李耳哄她去睡觉，便跑到叶蓉然身边说：“我要妈妈哄我。”叶蓉然很大方地把高友良抱到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说：“听妈话，跟小李叔叔玩去，妈跟奶奶说会儿话。”高友良很乖地跟李耳进了卧室。

“姑娘，这孩子一口一个妈，这不叫成真的了吗？”

叶蓉然微笑不语，从包里面掏出一件外套说：“伯母，这是我给您买的，您试试。乔其纱的，我买了两件，我妈一件，您一件。”

李春英没客气地接过来，往身上比画了一下说：“这么高级的料子，我不穿瞎了吗？”

“这是叶小姐的心意，给你你就要。”李耳在里屋插话。

李春英冲着里屋笑骂：“你的耳朵够长的，啥啥都有你，这个家你说了算了，是吧？”

“我是好心，你不要，瞎了人家叶小姐的心思。”

“我说不要了吗？不得穿上试试吗？”李春英将外套套上，来到穿衣镜前，她大叫：“我的妈呀，这成了啥？快赶上老不正经了。”

李耳从里屋跑出来，围着李春英看了一圈，哧哧地笑着说：“挺好。”

李春英扯住李耳，把他推到一边说：“你一个当兵的，知道什么好坏。姑娘你说。”叶蓉然也围着李春英转了一圈说挺好的。李春英边系扣边说：“你也这么说？好，那我就穿上。”

李春英穿着新衣服，在镜子前边前后左右地照着，美够了，才坐回到沙发上。她拉起叶蓉然的手，小声问道：“姑娘，你掏心窝子跟我说，跟我家老大有没有那个意思……”叶蓉然向后理两下头发，沉思了片刻说：“伯母，暂时我们只能是朋友。”

“姑娘你也是，非要拽新词，朋友不就对象吗？！”

“不是一回事的。怎么和你说呢？我家的事，最后还得我爸点头，上次我和您说了，我爸不看好中央军。”

“是当我们家老大面儿说的？”

“是的。上次他去我们家送孩子，让我爸遇上了。”

“要我说，你爸是没看好俺家老大，拿中央军说事。”

“不完全是。这事儿吧，您老就别管了，交给我们俩。”

“交给你们俩行吗？啊，你家的事你爸做主，轮到我家了，我看着不管，有这个理儿吗？”

“伯母，那您说怎么办？”

“我说就难听了，你这叫拿草棍撩扯蛐蛐——逗俺们家老大玩。哪兴这个呀！俺们家老大心眼实，等他上道了，迷了魔了的，你那边假装没事，一个没看好中央军，把俺家老大闪到一边，这不要做病吗？逗人没这么逗的，是吧姑娘？”

叶蓉然神情窘迫起来，低声说：“是我不好，我没想那么多。”

李耳一直从门缝那儿听着，他感觉事情不妙，便推门出来，冲着李春英说：“大娘，我能不能说两句？”李春英瞪了他一眼，说：“你个勤务兵，啥事都跟着掺和，进屋去！”李耳没敢张嘴，却站在那里没动。

李春英接着刚才的那个话题，仍用同样的口气说：“大人你逗了就逗了，孩子你也逗吗？友良才四岁，正是认亲的时候，管你一口一个妈叫着，妈是那么好叫的吗？哪天你不让叫了，躲了，你不把孩子坑了吗？”李春英越说语调越悲凉，最后竟然抹起眼泪了，她指着里屋，带着哭腔说：“友良的情况你可能也听说了，多可怜，这么小就没妈了，逮着谁就开始管谁叫妈了。”

叶蓉然的情绪也受到感染，她低着头，小声说：“伯母，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叫妈，我不能不答应。”

“你这叫什么答应？你要真答应，就得给老大当媳妇。”李春英边抹着眼泪边说。

“这事，我不能完全做主，我也没想好。”

“还不是啊，要是这样，这个妈还是别叫了，省得叫顺了嘴，以后不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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