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似乎在迟疑，他看了拿着旅行包的部下一眼。

那个部下耸耸肩膀，这个女人身上什么能源也没有，至少我的扫描仪没有出错。他说，他说的大概是实话。

好吧，中年人站起来，拍了拍手，于是两个人走上来架住了卢素。他冷冷地说，你浪费了我们的时间，不朽先生，但我们不是屠夫，我们只要你付出一点代价。他使了个眼色，在卢素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另一个人把头盔给卢素戴了上去。

卢素又一次倒在地上。

你会死的，不朽先生，但不是现在。中年人冷笑道，然后举起枪，指向老妇人，我只想给你们换一下位置而已。

一股莫名的勇气从王辉脑门上一直灌进他的脚心，他猛地站起来，张着手挡到老妇人和中年人的枪口之间。这样做是不对的。他说，一边想：天哪，救救我，我在做什么？

中年人皱起眉头，把视线投向负责头盔的那个部下。

不可能是他操纵的，那个部下说，中断器正在工作。

那就是说我该恨自己了，王辉想。

很感人。中年人收回视线，懒洋洋地说道，但是我是在救她，明白吧，我应该顺便也救你，如果你准备好了，现在是你最后几分钟时间了。

王辉瞥了门外一眼，外面已经一片昏暗，太阳可能早就落进地平线下面去了。

这是不对的，你也知道。他说，同时弄不清这股勇气是哪里来的，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拿枪指着一位老人是不对的。

中年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他收回枪，扔给部下，很有趣，他不以为然地说道，要是大家都明白这一点就好了，在那个世界里可没这么多对与不对的问题。

太阳落下去了。一个部下插话道。

卢素仍然躺在墙边，血流不止。

落下去了……中年人若有所思地说。

他和她怎么办另一个部下问。

中年人抬起头，微笑起来，就这样放着吧，把他的头盔带走，我们现在离开这里。说完他就转身出门去了。

剩下的人们面面相觑，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看了看仍然在茫然中的王辉。接着，就纷纷离开，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摘下卢素的头盔，拎着那个蛋壳状的东西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门外。

卢素睁开眼睛，但是他没有动，他甚至没有挪动自己的手或者脚，他睁着眼躺在地上，就像被冻僵了一样。

王辉走到门边，那些人已经拐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了。他望向天空，现在已经是夜晚，太阳落下去了，他想。他能看到雨滴从空中落下来，在路灯的光线里，它们清晰可辨。

他转回房间里，走到卢素身边把年轻人扶了起来。

太阳落下去了。卢素低声说。

刚才他们是这么说的。王辉揭开卢素的衣领，看到伤口的血仍然在不断地流出来，他没有学过救护知识，但是他还记得在电视和里该怎么做。他从床边扯过一条枕巾，揉成一团压在伤口上。

压住他，他说，子弹穿过去了，你需要止血。

已经没有关系了。卢素面如土色地说，线已经没了，你的线也没了。

很好，王辉耸耸肩说，我本来就不知道自己有条线，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卢素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把目光投向床上的老妇人。

我不可能一个人过下去，他轻声说，不可能，在那种地方熬完亿万年，不可能……

她现在就在这里，不是吗？王辉安慰道。

但是现在，等她的身体死去，就什么都没了……

王辉抓住年轻人的手臂，扶着他把他带到床边，他拍了拍卢素没受伤的那侧肩膀说：现在你也一样了，你看，这有区别吗？

一阵风从门口灌进来，夹杂着水气和夜晚的味道。我该回家了，王辉突然想。去陪着她们，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他起身离开卢素，说：我要走了，看开点，现在你们还有不少时间可以相处，可以在一起，虽然你要开始学着爱护自己的身体。

卢素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头。然后他俯下身，把脸贴在老妇人的脸上，他就这么贴着，悄声说：让你等了三十年，真对不起……

有一瞬间，王辉觉得自己看到老妇人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她在沉睡，她的灵魂在梦境里。卢素和她的脸贴在一起，他们一起闭起眼睛，有那么一刻，王辉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觉，躺在那里的不是一个老妇人，而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他们也不是躺在这个昏暗破旧的屋子里，而是在舒服的大床上一起沉入梦乡。

后来他意识到幻觉中那是自己，他自己和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