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抓了抓鼻梁，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再回头轻轻地关上门。他站在雨中，想起自己曾经拿着一把伞，但那把伞始终都没有用上。

月光覆盖着所有东西，寂静中只有雨声。

一股莫名的欲望驱使他又一次向太阳最后落下的方向望去，虽然那里什么也没有。此刻在那个充满光芒的世界里在发生什么呢？大家都会吃掉那些智慧力量不够的新来者。但是以后不会再有人回到那里去，那些灵魂之间会停止战争吗？

这关我什么事？

即使他们继续争斗下去，即使那里有成万上亿的灵魂在厮杀，但那已经不再和这个世界有关了。太阳和地球，对王辉来说本来就是两个不相关的世界，这一天之前如此，这一天之后同样如此。人们的身体会腐朽，然后一切复归尘土，这本是常理。

在这个世界用血肉之躯争斗一生，然后再去那个世界永恒地搏杀下去。这到底是一种特权还是煎熬？

王辉不知道，而且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了。那个不朽的战场已经离去，地球被他们抛弃了。

也许，实际上是他们被抛弃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微笑起来，拉起衣领，然后就向静悄悄的黑夜中走去。

end

bydraco

2007320

十字弓crossbow

恒殊

引子

故事的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女孩在墓地里迷了路。

那个时候的巴黎还没有大片的公墓，因为设在市区内的墓地会促发疾病的传播。不只是巴黎，那时整个欧洲都笼罩在瘟疫和死亡的阴影里。病魔在每一个城市上空奸笑，在每一条街道上流窜，与每一个市民擦肩而过，从每一个家庭收割生命。从患者、患者家属到掘墓人、牧师，然后是附近的居民，瘟疫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去。埋葬死者的时候甚至不清楚死者的姓氏很多人都是一家子甚至整条街的人一起死去的。为了阻止疾病的进一步传播，这些有名或无名的死者，都被埋葬在远离城市的郊区墓地里。

你的父母都是感染天花去世的，外公这样告诉六岁的罗莎贝尔，那一次他们出门去了巴黎，就再没有回来过。小罗莎懵懂地眨着一对灰绿色的大眼睛，她甚至还不清楚去世的涵义，就被迫接受了并非她的年龄可以承受的东西。当然她更没有去过巴黎。所以后来当舅母告诉她，这就是巴黎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

从伦敦到巴黎的路上没有一个人为她解释，在扫墓的过程中也没有一个人哭泣。拉密那家族的战士们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在巴黎东郊的公墓，一块角落里的黑色碑石上简单地刻着爱玛·拉密那，17341760。那是一个极其朴素的新碑，没有天使的塑像，没有繁复的雕刻，甚至连环绕墓碑的常春藤都没有，更没有鲜花。也许等小罗莎再长大一点，她会疑惑墓碑上为什么没有父亲的名字，她会奇怪为什么整个家族的人都来扫墓却没有人为自己的母亲带一支花。

但是即便她只有六岁，她也觉得那个黑色的墓碑实在太难看了。她觉得她可以找一些野花来装饰它，就像周围其它的墓碑被雏菊和百合花堆满那样。

外公和舅父舅母们还站在墓碑前，两位姨妈正在激烈地争论。她们在从多佛到加莱的船上就一直争吵不休，而且她们总是对罗莎很凶，似乎想把对自己死鬼妹妹的怨恨都发泄在罗莎身上。罗莎一直很讨厌她的姨妈们，现在她只想离她们远一点，再远一点。

那是复活节前的一个温暖的春日傍晚。蓝铃和风信子蓝色和紫色的花瓣点缀着草地，微微发暗的天空下，空气里弥漫着百合花香，毛茸茸的蒲公英飞得到处都是。罗莎越走越远。途中是无数缀满卷叶花纹的精致雕刻和天使与女神的塑像。那些草绿色的青苔直长到墓碑上的刻字缝隙里，洇湿了灰蓝的一片，模糊了笔迹。

罗莎只是在找玫瑰花。

她看到人家墓碑前半枯萎的红宝石色泽那些玫瑰是其他像自己一样的人献给他们喜欢的人的，罗莎告诉自己，所以我也要把最红的玫瑰送给妈妈。

很快，最后一丝阳光消失殆尽，气温骤然转凉。天色愈发的暗了，罗莎已经辨不清墓碑上的字母。她很饿，也很冷。周围除了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塑像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天使们没有眼珠的眼睛从各个方向瞪视着她，空空的眼眶里爬满了蜘蛛网和常春藤。要不是有一只狐狸突然擦着罗莎的身子跑了过去，热乎乎的毛皮蹭到了她的脚踝，罗莎肯定会哭出来。

但是现在她的注意力被狐狸吸引了。那个红棕色的小东西正坐在一块倒塌的石碑顶上，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罗莎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走近。就在她的手将要碰到狐狸后背的时候那些柔软的红色的毛几乎都扫到罗莎的手指了那小东西突然一跃而起，一闪就蹿到栗子树后面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