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增秀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本章字节:9236字
且说蒙恬大军一路北上,过安定郡,向正北方向直插而去。所经胡地,衰草遍野,鹰鹞翻飞。由于和秦陇西接壤处,秦、胡南北牧人各安天命,互不侵犯,形成一段百十里无人区,丘陵川草,牲畜不曾踏入。去年雨水好,遍地野草长势繁茂,常有狐、兔、豺狼被战马惊起四散而逃,个别士兵张弓搭箭,嗖——发出金属摩擦胡风的声响,一只银狐中箭倒地。几个南边的匈奴人带路,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旗帜飞扬,长矛林立,气势威猛,将士们身穿棉衣,走得全身热气腾腾。用铁皮裹了的战车,由身披铁衣的驽马驾辕,浩浩荡荡跟随前锋铁骑,很快进入河南地匈奴领地。此处正是当年西提休屠王认祖归宗之后,大单于头曼给他所指定的卑移山以西大片和西南北假山前山的领地。没想到,数年之后,西提休屠王的部属穿越卑移山,跨过黄河,来到黄河以东进而向东北、东南,占据了大片草原及黄河之滨的河套平原。这真是意外收获,令勘察这里的西提休屠王激动不已。蒙恬上次微服出塞,走的正是这条道。这次行军到此,这里的环境与上次大不相同,一些有恶行的匈奴贵族已经闻风而逃,回到河西卑移山左,留下来的,仅是些贫穷的匈奴牧人和一些被匈奴贵族压迫的其他民族……
蒙恬的先头部队越过天青山,一路势如破竹,沿河走出艾山峡,进入一马平川的小河套平原,顺黄河之滨一路向北。而另一路先锋部队顺着滨河台地上辽阔大草原向北挺进,沿途秋毫无犯。秦军纪律严明,但沿途一些胆小的匈奴族和眗衍戎等弱小民族纷纷逃进附近山里,不敢出现。
大军来到临戎镇北六十里的黄泥冈,一路并未遇到匈奴人的抵抗。蒙恬命田获带人亲自侦察前方敌情,果然发现匈奴大军正在河南地北以逸待劳。秦军未再做大的行动,而是就地安营扎寨,修筑防御工事。蒙恬本是将门世家出身,他发现此地西临黄河,东连大漠,北靠大草原,南有大峡谷,地势可谓险要,应该是修筑障城的首选之地。于是就下令征调民夫,修筑亭障,建立烽燧。半月之后,第一座防御匈奴的边防障城在临河黄泥岗拔地而起,并随之修建议事亭及军旅营房、仓储、瞭望塔楼等。
一面黑龙旗高高飘扬在黄河之滨,烽燧、亭障十里相望,蜿蜒向南去,紧急时以狼烟为号,可以同就近的安定郡保持联系。这正是兵法中所谓的步步为营,可以相互衔接,互通消息,以防大军陷入敌军包围。因此,蒙恬命赵刚为前锋带兵三万,南去北假过河向西提休屠王左翼迂回,等候消息;命冯世奋率军三万沿黄土台地朝北河之滨迂回,注意跟九原任嚣所部取得联系,形成前后呼应之势。自己则带领田获近卫军,从正面迎击敌人。一旦正面作战开始,这左右两军可起到牵制敌人的作用。他已预见到敌人想在黄河之滨的台地草原上和秦军展开第一场战役,所以丝毫不敢怠慢,一边加紧训练士卒,一边加紧修筑辅助工事。
漠北胡天多孤雁,当第一支雁阵摆着“人”字形由南飞抵黄泥冈上空时,也报告着春天的信息。胡天扬沙的白毛风丝毫没有减弱之势,一些小股队伍外出往往因此迷失方向,误入敌军控制之地。因此,两军小股队伍之间的遭遇战时常发生,搞得双方帐下骁将们都非常恼火,纷纷要求赶快进行决战。蒙恬下令,没有他的命令,绝不能轻言决战。田获想不通,晚上单独面见蒙恬:“将军,我们还等什么?敌情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以我二十万之众难道害怕他十五万众?”
蒙恬面孔严肃地说:“你怎么敢保证敌人就只有十五万呢?你知道河对面卑移山的敌情吗?你现在给我回营休息,等你什么时候摸清敌情再来跟我谈战役。去吧!”田获灰溜溜退出将军大殿,第二天夜里带着不多的几人装扮成普通匈奴人,涉过还在冰冻的冰河。一夜之间穿越卑移山,来到卑移山以西的草原上。等曙光照耀千里草原时,田获一行人看到,上一年的衰草齐腰,草场中有几十万匹战马正悠然自得地啃食败草,马一匹比一匹健硕。再往前走,又是十多万匈奴军团正在操演近战、搏击、格斗。
田获当时就傻眼了,都说匈奴军团不只是黑龙台之地这些,而且人人至少预备两匹战马,起初我还不信。果然他们在这里陈兵以待,战马如蝗,正在养精蓄锐。这要是轻言出战,岂不坏了大事。匈奴援军准会踏冰而过,对我右翼构成巨大威胁……回到大营,田获只是一个人嘿嘿发笑,看着蒙恬,不再言语。蒙恬说:“不要笑。难道你此去就没有其他收获?”田获道:“将军,我分析,敌人最近肯定有大行动……”“什么样的行动?”田获说:“他们肯定要趁着黄河尚未解冻之前,把所部移师河东……”蒙恬看着越来越成熟的田获:“你只说对了一半。他现在要是移师河东岂不暴露其军事计划?他当然要移师河东,但不是现在,而是战役打响之后,用大量渡船移师河东。你回营准备准备,明晚带人到黄沙古渡,趁着夜黑风高,烧掉所有战船。不得有误!”田获高兴地行军礼:“是!”
田获领命后只带了二十名近卫,每人身缚几十斤重的松油,趁夜色逼近黄沙古渡。匈奴军团船坞场地陈列着年前拖上岸的战船,近来正在组织人力修补。一些油漆、剑麻堆放在船头旁。近卫们快速地将带来的油浇在船只上并点燃,风助火势,顷刻间熊熊大火燃起,烧红了半边天,远在二十里以外的黄泥冈也能看到。
匈奴西提休屠王站在卑移山巅隔河看得真切,痛悔不已,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些。情急之下,立刻点兵准备连夜穿越卑移山,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黄河封冰就要在近日解冻,到那个时候,包括匈奴王庭大部数十万兵马一旦无法过河,将会影响到河东整个战局的成败,那毫无疑问又将是整个匈奴帝国的失败。
西提休屠王对部众说:“秦军已经烧毁我们的渡船,这对整个战局影响极大,到时,河东之部与秦军交战,而我们只能眼巴巴站在卑移山看着,却一点也帮不上忙。现在唯一能够补救的就是趁坚冰尚未解冻,迅速过河与河东守军会合,这是秦军想不到的,我们只能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创造奇迹。大家听明白了吗?”“明白!”“出发!”西提休屠王一声号令,匈奴士卒迎着二月凌厉的寒冷,挺进在寒夜中,沿着卑移山蜿蜒曲折的深沟高垒,向着黄河方向挺进。大约行进了有五六里路,匈奴大军偃旗息鼓,不许士兵发出任何声音,悄悄向秦军阵地接近。
冰面在风声鹤唳中显得有些发抖,经过一个冬季,冰面已经发不出任何声响,积压几个月的白雪把大河映得亮白。西提休屠王挥手示意,大部队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悄悄踏上冰面。刚刚走过一半路程,突然,河对岸“嗖”地升起一声响箭,把夜幕划开一道口子,惊得匈奴军团胆战心惊,头上直冒虚汗。西提休屠王情知不妙,大呼:“快,返回岸边……不要乱,不要乱……弓弩手列阵。”一阵箭雨从东岸呼啸而至,匈奴士卒赶紧支起盾甲遮挡。但由于冰面上行动不便,有来不及遮挡的被射杀,然而,大部分箭矢划过冰面,有少部分扎进冰层。霎时间,秦匈两军互射,箭矢你来我往,大部分在对射到空中时相互形成截射而滑落。
突然,冰层一声脆响,中间那块人马聚集较集中的酥冰被压塌,众多士卒呼号连天跌落入水,这更是西提休屠王所没能预料到的。他绝望地大叫:“这是天意,天意啊……”没有落水的匈奴士卒惊恐万状,只是呆愣了有那么一刹那,突然四散而逃,绝望而恐怖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冰河。这时,对岸秦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停止射箭,借着雪映看着落水的匈奴士卒绝望而慢慢沉下冰河。
西提休屠王看着眼前惨景,心情无比悲哀,有的士卒竟然迫不得已爬上对岸,而对方善待俘虏,并没有射杀,还燃起篝火供匈奴士卒烘烤。逃回己方岸边的西提休屠王悔恨交加,这难道就是极力主张攻打秦军的下场吗?忽而心脏隐隐作痛,他想,我是这次厄运的帮凶,是我害了他们。西提休屠王越想越气闷填胸,突然抬刀就要自刎谢罪,被手下拦住:“殿下,万万不可……”“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我是一个罪人……”西提休屠王悔恨交加,气急攻心。
由于隔河,消息不灵通,驻扎在附近的左贤王主力出于防御需要,昼夜监视着秦军动静。先是其渡船突然被烧毁,左贤王呼延昭悔恨得捶胸顿足,恨不得自杀,也只能认栽,他赶紧下令所部严密监视防御阵地周围的动静。这次西提休屠王盲目移师事先并未给左贤王和大单于任何信息,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想给大家一个惊喜,但万万没想到……当然,罹难冰河之前,西提休屠王还是派人给左贤王送信请求接应,但由于害怕使者被秦军截获,竟然连一封信都未曾写,只是想让使者口头传达。秦军并未发现这名夤夜过河的信使,同时那信使的确尽职尽责,安全到达左贤王部,却因为心里太紧张,刚进大帐就一头栽倒不动了。被惊动清醒的呼延昭只好懊恼地命人把那信使抬出去埋了。
一直到天亮,有关西提休屠王夤夜率军罹难冰河的消息才传到左贤王部,左贤王气得暴跳如雷,大骂西提休屠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怎么能擅自做这种决定?”
事实上本来秦大军压境,就只有严加防守一条路,谁让你西提休屠王擅自行动了……
五圆梦浑怀障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之间,秦军来到胡地已经一个多月。刚来时厚厚的积雪已经被凌厉的西北风吹拂得渐渐消失殆尽,终于露出大地的原本色彩。展现在将士们眼前的是随处可见、大小不等的湖滩,其中最大临河湖泊就是月牙湖。方圆几十里的月牙湖如同一道圆弧弯曲在黄泥冈侧,在它的三面环绕了几条小河、一条兵沟大峡谷。
蒙恬指挥修建的防御匈奴的障城还没有起名字,下面的将士们老问:将军,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给家里写家书都没法写……蒙恬暂时无法回答将士们,只能说还没想好。如今,冰雪融化,大地还原它特有的气质,正好就是蒙恬去年路过此地时的地形地貌,他在心里考虑着起地名的事。
湖滩上已经是绿郁葱茏,雁阵一个接一个散落在月牙湖滩,候鸟们终于又飞回到北方栖息地。一天夜里,蒙恬没事早睡了一个时辰,却梦见自己站在高高的城头,向四面八方眺望。上来一位神秘和蔼的老者,银须飘然非常健谈,说这里正是当年大禹治水时栖身之地。当时到处洪水泛滥,汪洋一片,唯有这块码头一样的黄泥冈岿然不动,挺立河滨,极像一只圆露之物被洪水抱在其中,大禹率领部属也被困在圆露之物上。等洪水退去,他们找到足够的食物,又砍伐松林,捆扎出一条硕大船筏,然后就在这城下,摆渡起锚,顺河而下,回到中原,完成了举世瞩目的治水壮举。老者说完飘然不见,蒙恬被惊醒,振作而起,信步踱出帐外,披衣来到城头。梦中老者讲述的故事余音未绝,还响于耳畔。眼前仿佛又一次再现出洪荒的远古,洪荒的大河,大禹带领民夫与洪水斗、黄沙斗的情景历历在目,如影随形。
蒙恬站在城头,环视四周,但见微曦月光下,西有大河,北卧大湖,南临兵沟河等几道小河,东傍高原台地,真是一脉水天相连、繁星下界之仙境。大河边上的城堡,称得上是一座自然地貌与人工建筑相结合的军事城池,在云遮雾罩中巍峨地挺立着。蒙恬望着一天星斗与大河岸边的连绵灯火,他的胸怀似乎也不断变得宽广,激情油然而生,蒙恬嘴里不由地默念出声:“圆露……大禹渡……怀物……浑水弥天……大秦的西陲,好!就叫做‘浑怀障’!”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第二天,蒙恬按照昨晚所梦所思所见,命人在城下修建一简易渡口,并取名“大禹渡”,给这座军事障城取名“浑怀障”,但题写浑怀障名称一事却在等待中……正在这时,忽闻飞骑奏报:皇上嘉奖蒙恬将军及各位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