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增秀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本章字节:11918字
第三天,李镐带着使命再次走进赤木府,赤木果然在庄前迎接……赤木早已摆好宴席,把李镐请入上座,又让刚刚恢复体能的少夫人过来当面感谢恩人李镐。少夫人在两名丫环相搀下,怀抱婴孩跪谢道:“先生恩重如山,小女跟吾儿给先生有礼了……”李镐哪里受到过如此礼遇,急忙搀扶:“夫人快快免礼!治病救人乃江湖行医人之本分,何言相谢。”少夫人强撑着孱弱的身体,起身又给李镐敬了几大樽酒,已是诚挚情深,方才回产房歇息。这几樽酒灌得结实,使本来身体瘦弱的李镐一阵儿工夫便已不支,赤木只好命家人搀扶了,安顿在角楼上房休息。
听家人关好房门,脚步声下楼远去,假寐的李镐慢慢睁开眼仔细观察室内陈设。几大樽烈酒使得他感觉头昏脑涨,用手拍拍脑门,端起几上奶茶喝了几口。黄昏时的上房屋内已是光线昏暗,中原画师的手笔描绘的全是有关赤木家族显赫的历史,被描摹成一幅幅画。赤木已经中原化了,李镐断定不只是家用器物方面的中原化,就连赤木的思想和武王霸侯的理念也肯定受着黄杨佬的影响。很显然,黄杨佬就是赤木的军师。
李镐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已是掌灯时分。一阵脚步响动,李镐赶紧仰躺在榻上继续假寐,鼾声如雷。家人见他仍然熟睡,自言自语道:“这先生也是,吃酒竟也把不住分寸……害得少夫人时时念叨!”遂又出门给少夫人回复。李镐再次起身伫立窗前,凭楼头向远方眺望,这里竟然能看得见傍晚的长河。李镐纳闷,仔细想来,这才凭脑海记忆想起靖北山庄坐落在松林斜倚一处河湾处。
偶有晚风穿过松林扑面而来,隐隐传来几句对话,听来却是赤木和黄杨佬的声音。只听赤木说:“赤柱,上去顺道再看看那死脑筋……把吃喝都供足些!”“哎,知道了,主人!”那赤柱应答着离去。赤木所说的死脑筋就是骄阳公主。又听黄杨佬陪着小心说:“这骄阳又如此不开窍……”赤木道:“何止是不开窍,倘若我要敢动她,她定会自尽而死!哎,倒让你说着了,真成烫手的山芋了!”“听说这骄阳跟蒙恬还有一层关系,即使头曼鞭长莫及,那蒙恬听到消息后准会查个水落石出。如此将……”“不要再说了。”赤木到底心下忧烦。几十万匈奴军团被打败,他何尝不知道蒙恬的厉害,何况他区区一个小山庄……于是又想到救少夫人母子的郎中,不无担忧道:“前日,那个二杆子梁十九无端的被新任县令李镐索拿了,送往北疆行营,我就知道这片地面不平静了……黄杨佬,你明日务必要探明那个郎中的来路……”
李镐心下暗想,这家伙果然怀疑到我……仔细瞧,在楼下石桌上喝茶半晌的赤木和黄杨佬终于起身回房。李镐仔细听着门外动静,一个下人举着灯笼在前头引路,一个端着吃食上得楼来,并不是冲李镐而来,径直朝楼上去了。李镐凭借暮色隐身,悄悄尾随而来。“居次,居次,该吃晚饭了……”两个下人呼喊着打开房门,里面传来喝骂声:“我不吃,我不吃……赶快拿走。”“居次,您也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吧。您不吃不打紧,我们若敢回复半句居次您不吃不喝的消息,非得挨上几十鞭子。”“那你就放下赶紧走,就回复说我吃了不就得了!”“纵然是那样也免不了要挨打……”“少啰嗦,快走,快走……”两个下人只好提心吊胆地把上一顿碗筷取走了事。
门哗啦上锁,两个下人放心离去。李镐听着两个下人已下楼远去,悄无声息地转过窗扉,来到转角阳台,脚向前探过,踩在窗下木橛上,身子轻盈弹起,已从开着的窗子进到屋内。惊得骄阳喝问道:“谁?什么人?”李镐赶紧示意:“别出声,我是蒙恬将军派来打探情况的李镐……”说时已到近前,想看个真切,没想到警惕性极高的骄阳急忙向后闪身道:“你骗人……你不是前日还给少夫人接生的那位郎中么,却如何好心来探我?”“公主差矣!”李镐只得耐心作解释:“我不这样,如何能进得庄里,又如何能打探到你?再说,那少夫人和她的孩子可是无辜之身,眼看人家要死却不救治就是不人道了。”
一席话说得骄阳无语,相信了李镐,说:“你要真是蒙将军派遣的,那我这里有一物托你带给他……”李镐不解,诧异道:“是马上要脱身的人了,缘何要有此一说?”“先生有所不知。我乃一异邦女子,虽说跟将军有过交情,但如今已是受过屈辱之身,又怎好再见将军……”说着将一缕褐色头发就要交予李镐。李镐道:“公主万不可这样想,万事在心不在迹,在迹世上无好人。所以公主千万要坚强活下去。听说你被赤木扣押一个多月,蒙恬将军撂下所有军政要务,连夜赶来北河县,现在就在县衙等候你的消息。将军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怎可辜负他一片深情。如果贸然围攻赤木府,生怕这家伙恼羞成怒伤了公主您的性命,所以,只好先委屈委屈您。听我的,不要再有其他想法……”
骄阳在昏暗处冲李镐郑重点点头:“李大人,你就放心回复将军吧,我听你的。”刚要离去,李镐突然又想起穆图的女儿娜仁漠兰,遂问骄阳道:“前几日,赤木还抢回来一个姑娘不知关在哪里?”骄阳望着李镐诚挚的面孔,朝另一座楼示意一下:“我当时听见那女子连哭带骂地被弄上楼去就再也没下来过……”李镐望着五十步开外松林边另一座楼,在微曦夜幕下却是黑坳坳,似乎一张一阖眨动着罪恶的嘴巴,心里不是滋味。遂轻声道:“公主保重,李镐去也!”
离开骄阳,李镐一个人躲过山羊据,悄悄来到松林深处,那里果然有一空场正在锻造青铜器物。炉火映红半边天,老远就传来叮叮当当敲打声。这还了得,李镐十分震惊,回到楼上一夜未眠。及至天亮,他假装在户外散步,这才将情况送出庄子,被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取走。现在唯一没有打探清楚的就是这里的几千府兵现在何处?由此,他想到了那些以军屯编制居住的农庄,要是那样的话,府兵何止是两三千……
四府兵出动
凌晨,一股蒙面人袭击了赤木的锻造作坊,捣毁熔炉,抓走工匠,返回途中,出其不意地完全控制了风陵渡。一面铜锣敲得救火一样急,惊动上下东西各庄,把赤木从甜美的梦乡惊醒,他明白一定是出事了。黄杨佬一阵急促敲门,上了他的独院小楼,说:“我们的地面怎么会出现强盗……”赤木已经穿好衣服端坐卧榻上,故意显出十分镇定的样子:“这事务必要搞清楚,南卑移山地面的马猴子虽然强梁,但这么多年并未踏入我左纳林淖半步。”“主人太相信他们了,此事正是他们所为。”跟随而来的管家插嘴道:“有人还认出了马猴子……”“那马猴子虽恶名在外,可有几人能见过他的真面目?”黄杨佬产生了疑惑:“再说,马猴子大多都是冲着财宝、牛羊牲畜而来,一个新开的金属矿全是些矿石,在他手里一钱不值,他划不来为这些得罪我们。”听黄杨佬这么一说,赤木也不免感到紧张起来,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摸不清敌人是谁,自己仍将面临被再次攻击的危险境地。
几个人正在面面相觑之时,风陵渡总管,也就是李镐看到的那个歇凉的大汉风风火火跑上楼。由于他制造的响动太大,早已惊动了整个赤木府,下人等都开始在户外窜来窜去,女眷们躲在各自楼头不敢出来,只是伫立窗前观察动静。赤木十分恼火,声言厉色地骂着刚刚闯进屋的渡口总管:“混账东西,死了爷娘老子也不至于闹这么大动静……”“哎呀,老爷,十万火急,风陵渡被马猴子夺了,小的我能不急吗!”来人哭丧着脸,使得屋内所有人大为震惊。赤木半天没有吭声,神情木然,脑子一片浑浊。黄杨佬也以为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超乎想象,对管家和渡口总管说:“你二人先下去稳住大家情绪,就说这不足为虑,只要主人一声令下,管他什么猴子,统统扔进河里喂鱼。”“是……”二人望着一言不发的赤木,悄无声息地退下角楼。
屋里只有赤木和黄杨佬二人,赤木仍然一副无颠无倒的样子,急得黄杨佬上前推他一把道:“主人,现在可是要你出来决定一切的时候……此次之扰绝非马猴子所为,看来我们遇上坎儿了,就看你能否绕过去……”“可我实在想不通,什么人能有这么大胆量敢跟我赤木较量……”黄杨佬急道:“您还看不明白,除了蒙恬的北疆守军,谁还有这么大胆子。”“啊……”赤木听到此言,好像被冷水激活的僵尸,顿时头脑清醒许多,痛苦地说:“这将如何是好?可我并没有触犯王法呀……”黄杨佬提醒道:“私自冶炼,国家不允;风陵渡过境税,岂是私人所为?这还没触犯王法?我早就说过,可你跟管家不听劝,我也没办法。”黄杨佬早就感觉出赤木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失望地在内心已把他划拉进一个深渊……于是他献计道:“主人,能否逃过这一劫就要看你的了……”赤木暗淡的眼神再次充满了希望,道:“请先生指点……”“不如我们来个将计就计,由您亲自带领百名府兵赶到风陵渡,捉拿马猴子……”赤木惊恐地睁大双眼:“你就是这样的将计就计……”黄杨佬道:“听我把后面的话说完。您还得把所得税款一并带上交给新任县令李镐,必须说明一点,你是代官府行使权力。至于马猴子逮住逮不住,千万不要过问……”赤木有点不大高兴:“那照你这么说,我们何不带兵一并拿下县衙,几千府兵难道还怕一个小小县衙,大不了鱼死网破……”“主人!”黄杨佬急道:“你现在隐瞒罪行都来不及,又怎敢暴露行迹。你才几千府兵就想翻大浪,鱼死网破只可以说说,又怎可以身试法。还是想办法留下点家底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得为少公子想想……”赤木一时语塞。
这时,天已大亮。两个决策人伫立在窗前,看着楼下聚集的家兵,两个人各怀心事想了许多。突然,赤木问:“那这个郎中究竟怎么办?还有骄阳和娜仁漠兰……”“不要再想那两个女人了……那个郎中很可能就是新任县令李镐。”“啊……”赤木再次被震惊了,惊诧得半天回不过味来,懵懂地问:“这将如何处置?”“不要惊动他,就当是一个人质,说不定随事态的发展还会有用处。”黄杨佬老谋深算的嘴脸赤木竟然一点都不加怀疑,按照黄杨佬的安排,赤木以一个大善人协理官府公干之由踏入北河县衙大门。
李镐已经秘密潜身回衙,开中门迎接赤木。赤木手下人抬着几只大箱子,分头搁置在大堂之上,衙内所有人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惊奇。李镐双手抱拳襄礼道:“赤木老爷一向可好,还认得本人么?”赤木惊讶地瞪着李镐,在佩服黄杨佬判断力的同时,亦感到非常恐慌。双手抱拳道:“恩人呀,你走也不给在下打声招呼,成心让在下落个不知恩图报的坏名声……”“哈哈……”李镐仰天开怀大笑:“赤木老爷,你好难请呀!我不亲自登门,你还不来呢!”说着向手下招呼一声说:“来呀,把赤木老爷帮我们打理的税款先抬下去,给赤木老爷上茶。”赤木听后不由一阵惧怕,原来他早就猜到我的心思。展眼看见旁边坐着一人,威风凛凛,显然是上客。从坐姿上就可断定此人乃军人身份,身后立着几个骁将也在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赤木后悔不该听信黄杨佬之言自投罗网……
就在赤木带人起身前往北河县衙之时,另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进行当中,黄杨佬竟然命人走进各庄,敲响急锣,声言要招集人马,陈兵县衙,搭救老爷……一时间,各庄紧急出动,汇集人马三千,由管家带领,直奔北河县衙。三千府兵气势汹汹赶往县衙,在路过骆驼峡时,忽见两面山头旗帜飘扬,箭雨霏霏。不知有多少人马埋伏在山峦中,只听得秦军士兵对着山下府兵喊话:“赶紧放下武器,下马投降。赤木已经伏法,你们难道还想造反吗?”管家大喊:“不要受他们蒙蔽,想想我们的田庄财产都得自于赤木老爷所赐……”嗖的一声箭羽响,管家应声倒地。
两面山上仍然不开杀戒,以心理攻势为主:“你们受赤木蒙蔽多年,只知道有赤木,不知有朝廷。此人为恶多年,作恶多端,朝廷早就想铲除他,总怕他祸害你们。如今,朝廷出面整顿地方,消除黑恶势力。从今往后,你们每户所耕土地皆属你们自己所有,他人无权干涉。只要做一个守法百姓,就一定会受到朝廷保护。”府兵们听到此说,眼见管家已受戮,正群龙无首,遂相信此话,纷纷撂掉武器。上面的人继续喊道:“好了,你们现在可以回家了。把你们家中所有武器全部上缴,只留下农具即可。从今往后你们各司农事,听命里正,做一个善良之民。”
那些已散伙的府兵赶回各自的村庄时,见赤木府已经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其他人等不得走近半步。一个大将军模样的人被众人簇拥着走上角楼,骄阳公主激动地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哭泣一声,竟然昏厥过去……李镐带人四下搜寻,发现唯独少了黄杨佬和少夫人母子。把娜仁漠兰接下楼和家人相见,李镐召集来所有下人,问及黄杨佬和少夫人,一个奶妈这才滴泪叽珠地说出真相:原来,少夫人正是黄杨佬的女儿,此刻,黄杨佬带着几个贴身仆人携财物登上一条木船……李镐想派人追赶,蒙恬说:“算了吧。这一家人也不容易……”
守着骄阳一直到黄昏,伫立在窗前的蒙恬才听见骄阳叹息一声,终于醒转过来。“骄阳,骄阳……你醒了?”骄阳热泪盈眶,复又扑进蒙恬怀里,止不住哭泣道:“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好了,好了,这下好了。”蒙恬也是感慨万千。性格倔强的骄阳,受尽磨难,今天才得以和蒙恬相见,这样的情缘世上难找。蒙恬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上次逃出赤木府为何不到浑怀障找我?”骄阳抬起泪眼模糊的脸,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是不知道,你当时名声有多坏,到处传扬你在贩卖人口,把美貌女子留下自己享用。我当时恨不能杀了你……后来才知道那都是谣言,再想投你时却被赤木这恶棍控制住无法脱身……”
等整个控制了赤木领地后,这天的上午,滚雷一样的堂鼓响过,李镐端坐正堂,旁坐蒙恬,身后是两个中军幕僚,挨排还有四个近卫,自然是蒙祥云他们。堂下衙役雁阵分列,水火棍齐齐点在脚尖,各个精神威武,单等县令一声令下。
“带人犯赤木上堂——”阶下一个书吏传诵一声,赤木在两个衙役押解下走进大堂。今天的赤木已经不同往常,呆滞的如同一个废人,木讷地左右看看,失神的眼角瞟向大堂端坐之人,突然“嘿”的一声傻笑了。“啊嘿……我见过你,隔着门帘给女人接生的那个郎中……”李镐和蒙恬二人相互看了一下,心下都在想这家伙是不是装疯卖傻……“老实点……”一衙役在他后腿弯处踹一脚,赤木扑通跪于大堂之上。两边雁阵排列的衙役捣响水火棍,“嗷……”一阵声威棒喝,赤木立时吓得抱住脑袋只嚷:“别杀我……”就像一个随时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过街老鼠。
他这个样子还如何审理?李镐不得不走下堂案,来到赤木身边,问:“你是赤木吗?”连续问了几声,赤木毫无反应,只是一个劲嚷:“……别杀我,别杀我……”蒙恬和李镐及几个幕僚商议之后,决定暂时停止案审,先关押一段时间再说。蒙恬和李镐商议后,派人寻访他的少夫人和他的儿子,结果一无所获。岂料,这个骨血里愚顽的匈奴部族后代还是给后世制造了许多麻烦,即后来的铁弗部赫连世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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