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咸阳之夜京都预谋矫枉过正焚书坑儒(2)

作者:冯增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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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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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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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216字

始皇帝心情郁闷,似乎还有点忧烦的样子,慢慢道:“赵高,你着手调查一下,近几年来受朕恩赐过的方士、术人一共多少个?不声不响走掉的有几成?朕就是不明白,他们因何要负朕而去!倘若毛病出在朕的身上,朕可以改,朕可不是殷纣王。好了,下去吧!朕累了。”“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个主审官退出后,赵高关切地说:“陛下,以臣所见,卢生配制的药……”“那也只好停止服用吧!”始皇心情很不好。但赵高却突然惊讶地道:“咦!陛下,臣观您气色怎么反不如以前?始皇不由得摸一把脸,心中暗暗吃惊,道:“果真如此么……”赵高非常谨慎自己的行为,急忙道:“奴才不敢妄言,不过,奴才以为还是让太医给陛下瞧瞧吧。”始皇点点头,赵高传唤道:“李玉,圣谕传见太医张弛。”“诺!”一个黑衣一溜小跑便将太医传唤进殿。三跪九磕大礼行过,太医张弛这才给始皇把脉、看相。


张弛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也说始皇脸膛发黑有异。同时又给始皇把脉、看喉舌、试体温,最后下结论:补药中毒。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始皇、赵高等联想到前面卢生的所谓朋友酒馆诽谤始皇,认定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案。太医张弛显得仍不放心,那么一副认真劲,要求验看卢生开的药方,问到执事太监,都说不曾有什么药方,只是听任卢生随便拿来就给始皇服用。这还了得,始皇一怒之下,将这个太监打入死牢,然后立刻严查最近混迹于宫内的方士、术人。查的结果是这些方士、术人以炼药、治病、求长生圆满为主业,跑来蒙事,以求“奸利”,也就是捞钱。更有甚者,个别方士本就风流倜傥,竟然跟宫里个别妃子有染……这下,始皇帝可是雷霆大怒,遂一个不留,展开大搜捕,要将那些混迹于官场的方士和术人逮捕下狱……


赵高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一个劲地夸赞太医张弛这件事情办得不错!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张弛定格在始皇身边,通过太医张弛,赵高不仅可以探知始皇的身体状况,还可以探知好多发生在大臣们之间不为人知的大事,以便随时调整策略。赵高试探性地将这样的想法告知俪妃后,俪妃很是高兴,并且重重赏了赵高。自此之后,京城在过去由于方士、术人插足始皇身边而形成的多元局面被彻底打破,赵高暗伏密谋,掀起宫廷权力之争,已经是枕戈寝甲。赵高心里明白,权力之路,如河流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江湖未静,他就要尽力搏斗下去。


三明争暗斗


秦朝对有学问的文化人,国家都予以重用。官府开设专门学校,贵族子弟们到这里从师学习,教授他们的一般都是被社会公认的博士和部分儒生。当然,这些人当中定然是良莠不齐、等次有别。他们中的一些人自持才高八斗,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夸夸其谈,尽说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往往还要在一些不合适的场合针砭时弊,有时甚至语言过激,攻击时政,更有甚者会公开谈论皇上,谴责始皇帝。当然,这些行为和过激语言都一点不剩地反馈到始皇那里,始皇帝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如此儒生真是可恨……但始皇还是饶过了这些儒生,只是对方士和术人采取了行动,毕竟是出于尊重文化人来考虑的。


此时的朝中形成了以公子扶苏和以宰相李斯为首的两大政治派别,他们明争暗斗,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这两大政治派别的纷争,究其根源还是因为文化学术的迥异而引发出的派系对立,进而影响到许多朝臣。但这两大政治派别也只是因儒、法两家互守堡垒,各不相容,对国家大事之政务却谁都不曾马虎,兢兢业业完成各项指令,绝不会危及到朝政。


对于那些流窜宫里宫外的方士、术人,两派倒是意见基本一致地处于藐视态度,这可能是两派之间唯一的一个观点相同的地方。只不过代表儒家的派别处事比较温和,那些方士、术人多少还能接近一二;而代表法家的派别,那些方士、术人可就不那么容易接近了,总是被排斥在一定距离之外。这样看来,那些方士、术人的命运用命在旦夕来形容已不过分。而赵高和俪妃又是潜藏在皇宫内的另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他们也在静观其变,觊觎着朝中两派中可依凭的政治人物,伺机以威逼利诱为能事。特别是幸臣赵高却在动着另一番心思,利用自己教授胡亥狱法知识的有利条件,进一步加固了与少公子胡亥的交情。同时,在赵高心里,那些方士、术人也是没有位置的。倒不是因为他小瞧这些人,而是赵高仇恨他们抢了自己的风头,曾几乎失去了接近皇上的机会。


李斯对赵高的得宠十分担忧,而且内心也十分矛盾。李斯有些不解的是,他和师兄韩非同时师从荀子,十年寒窗之苦才得以完成学业,走出山门,而赵高却自蕴达成,是在什么时候学成的呢?对了,李斯终于想起来,赵高在宫里为奴,竟然是侍候公子们并陪伴他们读书的书童。


李斯猜测的不错,赵高正是侍候公子们才有机会接触到古今典章书籍,才能亲耳聆听先生们的教诲。谁都不曾留意的是,当年那个给公子们端茶送水的书童,在陪读中却明白了一个道理,记住了儒家孔子那句至理名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读什么书,如何读书,显然赵高是经过了认真地思索。儒家经典核心内容是提倡“仁爱”,把世人分成等级,赵高认为这些仁爱思想都不足取,不符合他内心的追求。因为他的内心既有对下层人士的厌恶,又有对秦国贵族的敌对与仇视,在赵高内心,孔子的仁爱思想纯粹是胡扯。墨家思想注重经世济困,由于墨家总是游离于政治之外,永远也不会取得政权,属于国家辅助肢体,也缺乏统治世人的思想,赵高便认为墨家思想对他是没有用处的。最后,赵高将目光转向法家那里。法家虽然是最早从儒家那里分离出来,但能够独成一体,并最终有了自己的思想体系,提倡国家应当用法制,建立刑名重典,并且认为赏罚分明才能使世人信服。况且,秦前朝就曾经引进商鞅、李悝这些国外人才,采纳了他们的思想,倡导国家要“明法令,整治社会秩序”,并最终使秦国强盛起来。几代秦王都没有舍弃法家学说,足见其对秦国的功效已是不可小觑,尤其是今天的大秦皇帝更是专宠李斯这老东西,几乎是言听计从。赵高侍候了两代嬴姓皇家子弟,深谙其中至理,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最终一定会从逆境中站立起来。


李斯明明知道赵高所学都是有关法家经典,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这一点。但他不得不佩服赵高无师自通的自学能力,时刻留心着赵高在宫中的动向。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却又无可奈何。相对于公子扶苏,李斯虽然认为自己与扶苏的政见不同,但扶苏显然是未来的国君,他是绝对不能得罪的,至于有几个方士、术人接近扶苏,那都不算什么,相信扶苏也是虚于应付。李斯决定对那些方士、术人采取最后行动。李斯现在要做的是极力说服始皇帝烧掉各个学家的经典,驱逐方士、术人。李斯认为有必要给其他学家留点情面,只是焚烧他们的学术经典。


四宫里夜行人


是夜,宫人引领着李斯行走在回廊。斗笠大小的灯笼,把人的投影放射在回廊棚顶,像个鬼魅。老远,一支灯笼从侧门走掉了,证明这个夜晚不只是他李斯奉诏进宫,还另有他人。于是李斯问给他带路的宫人:“那人是谁?”“回丞相,是赵高,赵大人。”李斯哦一声,想说点什么却没有说。明知道赵高跟皇上走得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李斯心里仍然不是个滋味。


李斯今晚心情非常不好,他在思索焚烧各学家典籍的时候,也多少透露了自己的野心和想法。因为这件事情牵涉各学家经典,他们这些门人非常敏感,似乎早就怀疑李斯图谋不轨。他回想起了白天双方的争执语……他白天时道:“治理国家要注重法令的有效实施、农课捐税的合理程度,既要让黔首们能够生活下去,又要守法,自愿纳税……”“你那是痴人说梦。”一个老儒毫不留情地回击道:“别人拿你的东西你乐意吗?”众人都清楚地听到了这样的对话,不由地把目光转向李斯,谁敢跟当朝宰相顶牛,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但是李斯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冲着三朝元老的老儒哈哈大笑道:“老前辈,何必那么认真呢?不过,我倒要问问您老,咱们大秦今天之所以能够统一天下,征服四方,依凭的当然是法家学说,足见,当世法家之必然为当家学说,而其他则只能是辅助学说。”“哈哈……”那个老儒却突然笑着说:“李丞相,你也未免过于自夸了吧?我们其他学派把事情做了,功劳却让你法家独得。请问,你们除了会整治世人还有何能耐?”这是个实质性问题,令李斯无法回答。他要是仍然固执地按预想的回答,显然要得罪更多的学派,如同树敌。


李斯正想找个借口结束正常谈话,师弟姚贾说话了:“老顽固,那还用说,我们法家就是比你们儒家现实,不用欺世盗名,不来什么假惺惺的仁爱。所以,你们只会扰乱视听,应该把你们的学说典籍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让后世之人只要遵从国家的法度就成,不必再搞什么学说……”“好!既然法家敢如此恣意妄为,那我一定要向皇上请求他一视同仁,你们法家也不能留有典籍签章,统统付之一炬,也好让这苍茫大地落个干净!”姚贾心里不服,减道:“要烧也是烧光你们,烧死你们这些不肯听话的博学大儒……”老儒把脸一沉,说:“干脆让把我们都杀了,你们一家独活?”“就是,就是……”姚贾还是不让,老儒已经冲到他近前,抬手就打姚贾个措手不及。两个人厮打半天才被众人分开……李斯每每想到这里总是气愤不已,心里更是不忿:这帮老儒生,竟然跟老夫较上劲了……那赵高算不算是个帮手呢……正想着,就听宫人道:“丞相,赶紧进去吧,陛下还在等着您哪!”宫人的提醒,这才把李斯从沉思中警醒,他轻声道:“哦……”


皇上寝宫还亮着灯,守门宫人恰时扯开公鸭嗓子喊:“丞相大人觐见——”李斯在门口整理一下衣领,大袖飘然跨进殿内。始皇帝还是那样正襟危坐,因为他刚刚“打发”走了赵高。这件震惊千古之大案之所以让赵高这样的宦官领衔受命而不是别人,也是始皇经过反复斟酌才作出的决定:做这件事情的人一定要带有仇恨,不一定非得朝廷重臣来做,这可以转移视线,被认为是帮派之争。始皇要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李斯疾走几步,双手环抱施一个君臣大礼:“臣,李斯觐见陛下来迟,望恕罪!”始皇好像刚从沉思中醒来,很随意地抬手示意,道:“亲家翁快快请起,此处不是大殿早朝,跟朕就以亲家襄礼吧!”李斯一听诚惶诚恐道:“万万使不得,陛下,君臣就是君臣,若以亲戚相论,就会因此而轻慢君臣礼数,荒废纲常礼德。”始皇感叹道:“丞相总是这么一丝不苟,不愧为众臣首范,快平身吧!”“谢陛下。”


李斯到一侧竹篾上落座,内心感到奇怪:怎么,半夜把我传来,他倒好像没什么事似的……“你的儿媳金公主近来可好?”李斯听到此话虽然心里感到意外,但还是很高兴地认为:难得皇上能在这样的场合与他单独谈起儿媳的事情,然后笑吟吟道:“回皇上,金公主她很好,没什么大碍!”金公主身体一直很弱,也没能生下一男半女,总是金尊玉贵地养在家中,李斯和儿子对此也只是干着急。当然,心存愧疚的金公主早就提出让李斯的儿子再续弦,娶一个给李家传宗接代的女子,可是李斯的儿子,甚至是贵为丞相的李斯哪里敢。“金公主娘死得早,朕百事缠身,她总是比别人少得到关爱,朕愧对她呀!”始皇提起金公主十分感慨:“难得你们李家能替朕关照她……不过,确实委屈你们了。朕一直想对你们说,得给驸马另觅佳人以弥补……”“陛下,万万不可!”李斯赶紧跪地磕头:“老臣有几个儿子,这个没有还有那个。可公主下嫁于我李家已经够委屈的了,我李家怎么敢再辜负皇上高天厚爱?又怎可对公主大不敬呢?请皇上收回成命!”“哎!你的一片忠心朕怎能不知?成命不收,回去之后跟驸马商量着办吧!”“陛下……”始皇示意李斯不必再多言,然后道:“朕今晚与你有要事相商。”李斯只得归位,到竹篾上落座。“眼下,你等几个老臣,朕一一要见……”始皇帝即刻面现愠色:“这些个方士、术人到底想干什么?一次次欺瞒朕,实在可恨!”


李斯整理一下思索绪,恰时道:“陛下,那些方士、术人毕竟是江湖之人惯用的伎俩,只要各衙门口的指令下达,这些人自然也就销声匿迹了。陛下,臣所担心的是,文化派系之争已是水火不容,非有所了断不可。如今,文化方面的纷争已经波及天下,文人相攻讦、口诛笔伐已不再新鲜,简直是斯文扫地,形同市井。这样长期扰乱他人视听,使得黔首们听到的都是他们的声音,而忘却了朝廷及国家的法度,这怎么能行?陛下,倘若不加以制止,必然要祸乱国家、祸乱朝政。我大秦虽胜六国,恐怕要败在各派学子纷争之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始皇略作沉吟,道:“丞相所言不差,朕也有所察觉。今晚传你来就是为给这件事情作个了断,你要有个思想准备,朕不得不拿这些方士、术人开刀了。这可是统一大业以来为整顿朝纲而第一次开刀杀人,必定会有人站出来持反对意见。但朕经过再三考虑,还是要杀杀这帮江湖人的锐气,你要做得就是在明天的朝堂上力陈你的主张。”


李斯一听,心情十分激动,终于要有所行动了。但他倡导的焚烧诗书始皇帝竟然没有提到,于是趁此机会道:“陛下,以臣之见,何不趁此机会焚烧各学派诗书典籍。这些学术文化无一是处,只能使国家、社会混乱。我大秦帝国是以农业为根本的国家,课税出自农耕,并不曾向一个文化人收税。从先朝到今天,我秦国就是走的这条明法度、重农课的道路。臣想今后也一样是如此,望陛下采纳之。”


始皇思索片刻,下决心道:“依丞相所奏,即刻拟旨,在全国范围内焚烧诗书典籍。”“陛下英明!”李斯激动地再次给始皇跪地磕头,爽快地说:“解国家文化之危难,该是多么令人畅快!”说着亲自摊开竹书、秉笔,就听始皇帝一字一顿,吐纳天子真言,一份诏旨已经拟出。


离开宫门,李斯发现咸阳的夜异常清冷。宫殿、亭台楼阁暗影轮廓在这清冷的夜晚里瑟缩发抖。汪,汪……突然传来几声狗吠,李斯心里猛然一惊,登上马车的双脚显得很无力,命令车夫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