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韶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2
|本章字节:7558字
康老爷他们一行下得山去,在大明堂处再看那龙穴宝地,却惊喜地发现那里依然是红光腾腾,那龙穴中间突然生了一棵翠绿的玉树,那玉树顶冠被浓郁苍翠的树荫包裹着。
康老爷殊不知,他们一时疏忽了那江南风水先生的嘱咐,就是在这回头光顾龙穴宝地的刹那间,给康家的基业,给康家的未来埋下的无尽的隐患。
世界万物都是统一的,和谐的,都是有一个大神管辖的。任何事物都有阳的一面,阴的一面。
那么康家大院是阳的一面,还是阴的一面呢?
答案只有一个:是一个复杂的多项式,是一个复杂的多维体。
在这七七四十九天当中,每一日康老爷都要沐浴吃斋,戒怒制气,行善向佛。康老爷对风水先生的话是奉为神明的。他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是关乎康家子孙万代的大事,关乎康家的千秋大业。他十分清晰地十分理智地明白自己做的事是一桩弘扬康家基业的大事情啊!
随后的时光里,父亲一直在精心打造着苍龙岭下属于他的这块龙脉宝穴。
赵老管家压低声音对着康少爷的耳朵说:“少爷,老爷在临咽气时对我说,当年那江南风水先生说了,他下葬时不能让外人知道龙穴所在,还特别交代说要在他气闭二十九天的午夜子时下葬。”
康家在老爷过世二十六天时,对外宣布:康老爷的吊唁活动,自今日起停止,谨此叩告。
康家把许多的至亲好友都劝回了家。康少爷对他们解释说,这是父亲临终的遗嘱,他作为后人,只好照老爷子的话做,如果不这样做,那就是不孝子孙。俗话说:“客走主家安。”就这样,纷乱,吵杂,喧嚣了二十多天的康家大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初开始,人们猛可之间,还有点不适应。这样安静的场面,与停葬在地的康老爷的巨大影响实在不相匹配。就是平民百姓的老人死了,也有哭亲的场面。这件事,在古城地区引起了不少人的疑惑,不时有人在探究这件事的个中原由。
又过了三天的那个午夜,康家的赵老管家,领着一行人,这里面只有康宁和抬灵柩的二十四个下人。说来也怪,若论这十八个头,五寸厚的大柏木棺材,起码也不下两千来斤重。谁知,今晚这二十四个抬重的下人,行走得如履平地。不管上山下岭,路上不歇脚,不换肩,没有人喊累,跟在赵老管家身后,直达苍龙岭的龙穴宝地。今晚的赵老管家,哪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倒像个中年汉子,一路走得比年轻人还快,跟他往日的样子不相协调。
“当他们上了岭脊,行走不足二十丈远的地方,见一处红焰升腾,当中一株碧翠玉树,上下通体透亮。赵老管家兴奋地说:“少爷你看,那就是龙穴!”康宁紧扶父亲的灵柩朝那地方走去。
他们来到龙穴跟前,那碧玉树不见了,只见一个斜形方洞里边有一条宽敞的通道。他们抬着灵柩走了下去,走到一个宽敞的场地,那里明亮如昼,但谁也看不见灯火。正前方一所高大的宅院,赭红宫墙,门楼正中上书“龙宫地府”。里面全是宫人仆女的玉像。赵老管家让下人们把康老爷的灵柩抬了进去,迎面靠墙的地方,有一龙榻。他又招呼下人们把康老爷的遗体从灵柩里轻轻地抬了出来,放在榻上。然后又吩咐把康老爷用过的棺材抬了出去。当他们走出一道门坎后,这道石门马上就缓缓地自动关闭上了。待他们出来以后,谁也记不清究竟身后关了几道门。
他们走出来后,那龙穴之门也全部关闭。这时候,大地一片黑暗。康宁让下人们点亮了松明,这时,他们才发现赵老管家躺在地上的枯草丛中。大家以为他睡着了,七嘴八舌叫了半天,不见赵老管家醒来。有人朝他鼻子上一摸,惊叫道:“赵老管家没气了!”康宁一听,十分震惊,马上想起来,今晚赵老管家是用了毕生的最大气力,把大家带到龙穴之地的。老管家对我康家真是忠心耿耿,死而后已呀!康宁没有多想,他让下人们把赵老管家的尸体放进父亲刚才用过的棺材里。有个下人发现龙穴附近有一个崖洞。康宁一看正好可以放进棺材,就让下人们抬了进去。放好赵老管家的棺材,人们刚走出那崖洞不久,突然听到那崖洞门口发出一声巨响,回头看时,那崖洞口不见了。大家颇为惊诧,无不称奇。
丧葬了康老爷和赵老管家,人们回到山下,回首看苍龙岭,再也看不见那红光腾腾的龙穴宝地了。
康宁殡埋了父亲和赵老管家之后不久,母亲在不到一月之内,她老人家也悄然谢世了。康宁深感家门之不幸,在一个月内连丧二老,不胜悲伤。
康宁在父母过了百日以后,才离开陕州故土,辞别了白荷夫人,赶赴省府工作去了。
康宁在省府当了三年多的副秘书长。就在三年后那年冬天,他突然向省府刘主席递了辞呈。一声不响地离开了省府街,离开了省府这个他曾经工作过三年多的地方,离开了开封这座古老的都市。
康宁经过了令人感伤的丧父之痛,又经历了赵老管家突如其来的辞世,大有使他猝不及防。好在老先生有幸,父亲没用上的柏木棺给他用上了,也算是康家对他半生在大院辛苦的酬谢吧!乃至后来,母亲对父亲的去世,颇多动情伤肝。加之她老人家一向身体弱质,在父亲辞世不到一个月,也鹤归西天。大院这一段时间里,如同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阴云。
午后,他闲步来到桑园,顺着精舍左边的甬道,踩着由鹅卵石铺成的路面,信马由缰。眼前的桑林,在深秋的阳光里,透着一层微黄色驳杂的色彩,给人一派静穆之感。林子深处偶有鸟鸣传出来。这声声鸟鸣,也是那么低沉、嘶哑。园内西边挨着围墙处,有一棵当年建园时祖上亲手植下的古桑树,虬龙盘枝。虽历经数百年苍桑,经历过多次罕见的大旱灾,经历过百年不遇的连阴雨,大雨不住点地下了八十三天,房子下塌了,土地下陷了。可老桑树依然郁郁葱葱地挺立在康家的桑园里。
康宁每每想起儿时父母亲牵着自己的小手,徜徉在这条充满阳光的桑园甬道上,他童稚的笑声,在桑树坚韧的枝条间飘荡。康宁记得父亲高大的身躯,把自己架在他的肩上。当地人把这种带孩子的架式,叫架光光楼。被架在肩头上的孩子,顽皮地拍打着大人的头颅。以前,这儿农村里的男人都留长辫子。骑在大人肩上的孩子,看着油黑的长发辫煞是新奇且好玩。康宁记得小时候他就被父亲头颅上那长长的黑辫子所吸引。他顽皮的揪着父亲那长长的辫子,有时候还揪住他的耳朵,让父亲学各种动物的叫声。他记得最清楚的,是父亲学牛娃叫、学狗叫、学猫叫,还有学驴叫。这些叫声儿,他学得跟真的一样,那时候他太小,分辨不出真假。有一次,他和妈妈在桑园里玩耍,忽然听见桑园深处传来几声狗在咬架呢,他就想挣脱妈妈的手去看看。妈妈说不能去,那几只是疯狗,咬人呀孩子。在妈妈的恐吓下,他黑亮的眼珠一转,嘻嘻一笑,就和妈妈在园里玩了一会儿捉迷藏的游戏。妈妈看他似乎淡忘了要去看狗咬架的事儿。捉迷藏的游戏他玩得十分投入,只见他一头汗水,浑身出的汗水把身上的衣服紧紧的粘住了。他抹一把脸上汗,对妈妈说他要去拉屎,妈妈说你到那边去,康宁就跑到左边的林子里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妈妈到那边林子里去看拉屎的康宁。到那里妈妈找了好半天,也没看见儿子的下落。她急得什么似的,急忙大声喊“宁儿,宁儿——!”偌大的桑园里没有传来康宁的回应声。她又加大了唤儿子的声音,妈妈那焦急的喊声在园中振荡。
康宁蹑手蹑脚的躲开了妈妈的眼睛以后,循着刚才听见的狗咬架的声而来到桑园的深处。他不停地跑着,偶尔停下来,屏着呼吸,使劲地听,细心地判断那狗咬架的方向。当他朝在西北角那个方向跑的时候,康宁左躲一棵树,右躲一棵树,艰难朝那个方向迂回过去。在他好不容易到了那个地方以后,那里早没有了狗咬架的声音,连一根狗毛也没见着。这时候,东北角又传来了狗咬架的声音,比刚才在西北角咬的更凶了。康宁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朝东北角跑去。累得他呼哧呼哧,到了那里,这东北角和刚刚他去到西北角没什么两样,同样,也是连一只小狗娃也没有,更别说一群狗儿在那里咬架!
忽然,东南角传来了又一群狗在咬群架的声音。这次,康宁人不能甲,马不下鞍,一直向狗叫的最凶的东南角跑去。当他跑到那个地方后,只见父亲一个人站在一棵歪脖子桑树边在笑呢。他瞪着黑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微笑着的父亲。康宁问父亲,你见一群狗了吗?父亲摇摇头说,没看见。他却不信,又问你没有见?父亲还是摇摇头。他更怀疑了,明明我听见这里有一群狗咬架,你咋说没看见?父亲哈哈地大声笑了起来。康宁执拗的说,我听见这里有许多狗在咬架呐,你咋说没看见这群狗?没有听见狗咬架吗?父亲见儿子一脸疑惑的样子,摸着儿子的头说:“傻样,你看是这群狗在咬架吗?”随即父亲嘴里发出了刚才一群狗儿咬架的声音。父亲的口技表演真是维妙维俏,从这声音里,他听出了大狗、小狗、恶狗、善狗、勇猛的狗、怯懦的狗、胜利的狗、败落的狗的叫声。演奏出了一曲乡间狗声合奏曲。真是声情并茂,场面奇特!
正当他陶醉在父亲的狗咬架的口技表演之中时,妈妈突然出现了,她看见这父子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儿子更是笑得捂着肚子,露出一嘴豁豁牙,妈妈无奈地摇着头。
康宁一边走一边回味着儿时桑园里那逗人的乐趣。一边反复的咀嚼着那遥远的逝去已久的童年的甜蜜。他已感到了自己的眼眶里涌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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