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语琴轻步走进殿内，看到锦妃在窗前发愣，她以为锦妃没发觉她进来，便轻唤了一声。

聂岚萱回过身来看着微微低着头的语琴，原以为这些人对长公主忠心也会对她忠心，现在想来许是她太自信了，抑或是太自负了，他们不过是把她当作了达成目的的棋子，因着她对他们还有用，所有以他们才低眉顺眼地任凭她来驱使，倘若有一天她无利用价值了，怕是比慕蓉炜祺当年的下场还要凄惨吧，只是她又怎么会给他们残害她的机会呢！

“何事？”清淡的声音中透着些许疏离，聂岚萱重又转身看着窗外院子里的常青树，想着那片虞美人昔日的红火，如今不也是枯萎了么，就像人一样，一旦死了，除了最亲最近的还会有谁记挂着呢，就是记着左不过是为了利用，还不如这虞美人呢，干干净净地死了！

“皇上方才让人给静妃送去了一碗雪耳乌鸡汤，且皇上未过多久也去了青洛殿，到现在都未出来！”语琴小心翼翼地回禀着刚刚得到的消息，她还记得聂岚萱那日出手的狠辣，久久未听到回复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张狂了，只拿眼偷偷去瞧聂岚萱，看不到她的神色只看到她挺得笔直的背，一身火红的狐裘更是增添了她的妩媚，心中不禁叹道，秋河的眼光果真是极好的，能选中这样一个聪明决断、功力高深的女子，且相貌又极像长公主，实属不易了！只她那份忍功竟比绵意更甚，兴许绵意说的对，这女子如此聪慧，又有一身绝世本领，怕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幸好主子当年想好了万全之策，只要她身上的催龄蛊苏醒……即便不好控制也定能在掌控之中！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和脸上的剧痛立即拉回了语琴的思绪，语琴看着依旧背对着自己的聂岚萱，怔了一下忙捂着脸跪到地上，低着头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硬是忍下心头的不甘，嗫嚅着道：“娘娘恕罪，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还请娘娘示下！”

“你最好再也不用你方才的眼神打量本宫，先前因着你和语兰伺候长公主多年，也因着长公主的大计才不和你们计较，本宫可是多番忍耐了，倘若你们依旧不知轻重，本宫大可以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宫的手段！届时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聂岚萱故意将后面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她眼中精芒突闪，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你们或许不怕死，但不怕死的或许会怕疼，不怕疼的或许害怕亲人遭受折磨，即便到时你们不怕死，本宫也能让你们疼的想死，再不济……本宫还可以当着你们的面先折磨死你们的亲人，再折磨死你们！”

语琴闻言猛然抬头，恰对上那双嗜血的眸子，原本清冷的眸子似是镀上了一层红光，妖艳、嗜血、杀伐、冰冷、无情，语琴从未见过一双眼睛竟可以将那么多的情绪同时收容进去，再看那双眸子微眯，一丝不耐划过，语琴赶忙低下头，只觉得背脊发凉，她突然相信，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必定是言出必行之人！

“是、是！奴婢……奴婢谨记，再也不会忘记！”

聂岚萱见语琴这般的慌乱摸样，心中冷笑，欺软怕硬的东西！她身后的势力除了慕容炜宸已经知晓之外，这皇宫里暂时还没有其他人知道，那自然是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她也不会先暴露自己，语琴和语兰这两个所谓的亲信不过是从鸳鸯楼中调过来的，先前在慕容锦墨身边伺候的人如今全都成了鸳鸯楼的人，方入宫时想着要在这陌生的皇宫里好好计谋就需要有熟知皇宫的人待在身边，而这几个月来，语琴和语兰所起的作用并不大，她们主要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监视她，不管绵意对她们吩咐了什么，但只要发觉她们对她不利，就断然不会再留下她们！兴许还可以好好利用一番，毕竟要拿到凤栖宫里的那样东西还真得有个替死鬼呢！聂岚萱想至此唇角微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在这景阳宫甚至轩辕皇宫里，本宫是主你们是仆，得知晓自己的本分，好好记着本宫今日所说的话，下去吧！”

“是、是！奴婢告退、告退！”语琴从地上起来便迅速退了出去，她不敢再耽搁更不敢再四处张望，她现在已没有那个胆子再去挑战聂岚萱了。

聂岚萱的眼睛盯着窗外，长长的睫毛在风中抖动了几下，时间刚刚好，慕容炜宸。你这样的男子带给那些爱你的女子们的只会是绝望，你也曾说过静妃陪你走过了你最艰难的时光，你也用另一个的女子的命救下了她的命，你说你想护她安好，可为何又要亲手去断送她的命呢？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就像是对慕容锦墨也是那样的残忍！死人不会泄露秘密，真的不会吗？轩辕皇宫、慕容皇室到底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啊！

语琴退出去后，聂岚萱将窗子关上了，再美好的阳光也还是冷的，温暖不了人心。慕容锦墨说得对，女人一旦和皇家牵扯上关系，命便不再是自己的了，只是许多人看不透，以为能享尽天下权势、荣华，终了才知是个美丽的漩涡，死的更凄惨些。她从床上的暗格中拿出一幅画，坐在床上，缓缓将画展开，映入眼帘的是那白衣胜雪、遗世独立的修长身影，站在夕阳的余晖里，高贵灿然的如同神仙临世，周旁的一切都成了最自然的陪衬。下面题字“帝途高荡荡，姊堕尘没殇”。这是聂岚萱让人临摹的那幅表达长公主情谊的画，怅然微叹一声，你也是曾闻名天下的监国长公主，聪明不可一世，十二岁便能杀伐决断，运筹帷幄，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就没有看出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吗？把一生衷情都给了他，是不是也是错付了呢？尘没殇，那祺呢，真真就是你利用的棋子吗？聂岚萱轻轻挥了一下手，立即有一个通体黑衣的人出现在殿内，恭恭敬敬地站着，那人一动周旁的气息便骤然冷了几分。

“大护法，本主记得你曾承恩与长公主，依你看，她是怎样的一个人？”聂岚萱一边收起画一边看着段子楚问道。

段子楚没想到主上竟然问这个问题，一时有些愣怔，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不愿去想的问题，如果那也算承恩的话，世上便没有恩情可言了，慕容锦墨这个人，美丽的脸蛋下藏掖着一颗怎样的心他实在不敢去想。“主上，属下的确曾得长公主相救，没有她属下不可能还活着，但也就是因为她属下才险些丢了性命的！”

“哦？”聂岚萱将画轴重新放进暗格中，疑惑地看着段子楚，“这些事情从未听你说起过”。

“是属下不愿再想这些，她这个人，别人永远只能看到她的一面，但属下觉得她并非善类……”段子楚停顿了一下，眉头轻皱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事，自从主上接受了长公主的托愿后便一直困扰着属下，百思不得其解！”

“何事？”聂岚萱鲜少见段子楚皱眉，他向来都是那种信誓旦旦地摸样，交给他的任务也总能顺利的完成，而且他见识较广，遇事也总能做到波澜不惊，稳若泰山，若是他想不明白或者做不成的事情那定是很棘手的了，眼下也不禁起了兴致来。

“长公主的遗愿是将慕容炜宸置之死地而后生，先毁了轩辕再给他天下，主上不觉得这其中有说不通的地方么，直接让您给慕容炜宸赢得天下不是更好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而且也未给出任何理由，属下觉得这当中应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存在，而这些她也不想让您知道！她只想让您什么都不知道的为她做事！而且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江淮的那位跟长公主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昨日被人杀了！”

“杀了？呵呵，这就有意思了，是宁太后的人做的？”聂岚萱敲打床梆的手指微顿，同时脑海中迅速思考着这件事所有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不是，也不是现在江湖上的任何一方势力，越烟南宫太子的人也未有异动，而且，南宫炎洛现在正在来轩辕的路上，行动极为隐秘！”

“上次他来什么事都没做就走了，此番又秘密前来是做何打算，探到他的目的了吗？”

“轩辕皇陵！”段子楚字字铿锵，聂岚萱却是猛然一惊！

“轩辕皇陵？他的目的是轩辕皇陵？”不祥的预感慢慢蔓延到心底，皇陵中将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堂堂一国的太子亲自跑一趟？而且南宫炎洛眼下已经掌握了越烟的实权，就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典礼而已，究竟会是什么事情呢？其实聂岚萱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从静妃的眼里她就已经看到了答案，可是她不愿这样去想，她怕她真的只是一颗棋子而已，棋子、棋子……“严密监视皇陵，有丝毫的风吹草动立即来禀报本主，本主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属下告退！”段子楚双手抱拳就要离去。

“慢着，这个消息还有何人知道？”

“目前只有我们的人探到这个消息，其他各方势力暂时还未有异动！魂祭司已经做了安排，一有消息我们的人就会立即知道！”

“封锁消息！这个消息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若发现其他探子，杀无赦！”

“是！”

段子楚退出去后，聂岚萱莫名的心情有些烦躁，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她想起那问风祭夜慕容锦墨到底有没有死时风祭夜的反应，慕容锦墨她真的能死而复生吗？那又跟南宫炎洛有何关系？值得他冒险亲自前来异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密码呢？她又对着暗处轻挥了一下手，眼前又立即出现了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到地上。

“让人去查探江淮那位跟长公主长的一模一样的名叫李婉琳的女子的尸体是怎么处置的？本主要知道及时的消息！还有，让雪雕儿明日潜伏在皇宫外，随时听候本主的号令！”

“是！”

聂岚萱看着景阳宫的那道门，这道门阻止了她的自由，这道门除了关了她的自由到底还关了她的什么，她的心中渐渐有了明晰的答案，她断然不会做别人的棋子的，她自己的命运要完全她自己的手里，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替她做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左右她的思想和行为，慕容锦墨……锦妃……即便曾承恩于你，恩怨也要分明，报恩和被当作棋子是两件完全不能混淆的事情！

“静妃娘娘殁了！”聂岚萱闻言猛然挥袖，那道大门猛然打开，一名青衣小太监恰好从门前跑过，嘴里不停的喊着“静妃娘娘殁了！”虽早已知晓了结果，还是忍不住叹息，就像吴才人死时一样的悲凉，她自嘲地一笑，向来杀人不曾眨过眼睛的她竟也学会了惋惜人命了！这宫里本就是命如草芥，死了一个便少了一个对手，别人心里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小玄子！”聂岚萱对着外面唤了一声，小玄子听到唤声忙跑过来，静候吩咐。“待会儿皇后宫里来人，你就回说本宫去了青洛殿！”

小玄子闻言领命立在原处，见自家主子只身出去，“娘娘，要不奴才去叫语琴和语兰姐姐，让她们陪您一起去吧，路上好伺候着您”。

“不必了！”聂岚萱头也未回，淡淡说道。

小玄子从未见过位在妃位却如此不摆架子的主子，再看那纤弱的身影，显得是那样的孤寂，再想着自己伺候主子的这些日子，好似未曾见主子笑过，飞上枝头变凤凰又深得圣宠的不是每个女人做梦都会笑醒的事情吗？这景阳宫也是这座皇宫里最奢侈豪华的宫殿了，为何总觉得主子不快乐甚至是厌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