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峰看了一眼段子楚，又看了一眼聂兰萱，见聂兰萱想说话他急忙说道：“这位少侠忠心可见，那老夫就不谦让了！”他言罢便迅速出手，一柄软剑舞的如了那个蛇一般。他心里是不愿意和聂兰萱动武的，毕竟他心里还是把她当作女儿的，这些年的暗中保护不全是为了轩辕皇后的凤印和对她的利用，他和她一样一直都记得他对她的疼爱，只是他最终选择的是天下而已！

聂兰萱见他们已经打在了一起不由抬头看着他们，一个是昔日的父亲，一个是守护了她八年的人，她知道段子楚不想看见她们父女相残的场面，她也知道聂青峰也不想真的和她一决生死，可是这两个人，她一个都不想伤害……

然就在聂兰萱抬头紧盯着聂青峰和段子楚的打斗时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斜睨了一下身侧的地方，不动声色地摘下一片花叶，弹指一挥，花叶猛地飞射而出，果真看见一个暗红色的身影闪过，她眉眼沉了沉，竟然有人敢擅闯她的城主府而无人觉察？！她抛出红鞭，直逼那人，不消一会儿那人果真藏不住跳了出来，聂兰萱仔细看去，来人竟是慕容炜祺？！

她迅速掠到慕容炜祺身边，冷声道：“南蛮王端的好大的架子，这般藏着莫不是嫌本主不曾迎接，责怪本主无礼了——！”

慕容炜祺略一愣怔，然后朗声笑道：“花主哪里的话，花主收复玉城，自封城主，昭告天下说玉城独立于三国，别人都前来祝贺了，本王因事耽搁了，迟来了些，还望花主莫怪！”慕容炜祺双手抱拳拱了拱手，同时瞟了一眼不远处打斗的两人，一看那通体黑衣的人心便沉了几分，看来还有人在打聂兰萱那万兽军的主意啊！幸好今日赶来了，若不然着聂兰萱与别人合作了，他可是后悔莫及啊！

“南蛮王客气了，南蛮王要来，本主必定会大开城门迎接，只是南蛮王兀自偷偷潜进本主的府邸，多少是有失身份的！”聂兰萱岂会不知慕容炜祺此番前来的目的，假借祝贺她成为玉城城主之名，实则打的不也是她的万兽军的主意么！这些人都是些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家伙，她可是不得不防！“南蛮密林被南蛮王伏击之后，本主身受重伤，也白满头的黑发，南蛮王知恩不报也就罢了，没成想竟然还恩将仇报，这笔账本主可是还没有跟南蛮王算呢！”上次南蛮被伏之后，她可是还没见过一次南蛮王呢，宫九歌曾经对慕容炜宸说过慕容炜祺必定会死在慕容炜宸的手上，而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恩怨可是更深呢！如今慕容炜宸想把轩辕江山托付给她，怎么着她也要帮他实现着最后一桩心愿了。

“南蛮一事是本王错了主意，本王以后花主前去是要对本王不利，毕竟以前花主不止一次派人刺杀本王，本王也是听从了御天祭尊的主意才伤了花主的，本王在这里给花主赔不是了！”慕容炜祺再次拱了拱手，看上去甚是有诚意。

然就在聂兰萱要开口驳斥慕容炜祺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擦过自己摔到了面前的地上，聂兰萱微微愣怔，看了一眼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又看了看随后而来的通体黑衣的男子，又回过视线看向段子楚胸前，那个结实的胸膛上正插着一把软剑，那软剑还在不停地晃着，晃的她眼睛生疼！“子楚哥哥！”她有些不确信的叫道。她不相信面前的地上躺着的是她的大护法、是她的暗卫统领、是她的……子楚哥哥……

就在她那声“子楚哥哥”叫出声后，段子楚突然扬唇一笑，他好像回到了八年前，那个时候只有他和她，那时他二十二岁，她十二岁，那时她常常叫他“子楚哥哥”，常常有事与他商量，那个时候他保护着她，护她安好……可是渐渐的她长大，也强大了，渐渐的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了，渐渐地她甚至强过了他，遇到事情他帮不上她了，只能无措地看着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所有的喜怒哀乐，他不能再分享她的所有心情了，她伤心欲绝的时候他甚至不能说一句安慰的话……她渐渐的开始在乎别人，渐渐的快要忘记了他……他不能让她忘了他，即便是用死的方式他也要让她记着他，不然他怕他连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都不是……他怕她再也记不得他……

“萱儿，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叫一声？”段子楚努力微笑着说道。

聂兰萱缓缓蹲下身子，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他，“子楚……哥哥……”她突然也觉得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她一直都知道他的想法，她也曾经怀疑过他会因为爱而不得而背叛她……

段子楚微微一笑，“你好久不曾这样……叫过我了，大护法……或者子楚……都让我觉得好生分……都让我觉得……好心疼，你还记得么……你曾问过我、问过我最……最想要什么，我没、没告诉你……我怕、我怕说了……你会、会对我更冷漠……”

聂兰萱双手按住他汩汩流血的胸膛，曾经这是这个血肉模糊的胸膛为她撑起了一片天空，让她没有那么害怕、也没有那么孤独……她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可是她的内心已经完全乱了，她的手指颤抖的不得了，甚至心也在颤抖，她又要失去一个在乎的人了么？她又要失去了么……“子楚哥哥，你别说话好不好？我帮你输些真气，你别说话了好不好？”

段子楚按住她输送内力的手，她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动用内力了，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他都知道，他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的体内还有一个生命正在孕育，孩子会吸取她所有的能量，她的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孩子降生，若是不要孩子……她或许会活的长久一些，她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她从七岁开始就没有安稳过，每日都活在刀尖上，从开始的击杀野兽，到后来的杀人如麻，再到后来的算计天下，她很累很累了，可她放下一切去为那个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倾心算计！她的安稳人生终究是被天下给毁了！她很冷，但是她自己也觉得冷，所以她渴望温暖，可这温暖终究不是他给的……段子楚的眼角滑落一滴泪，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他好害怕失去她，可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她……“我最想要……的是、是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忘了……忘了我……”段子楚努力挣扎着睁大眼睛，挣扎着看着聂兰萱，她好舍不得她，舍不得看不到她，舍不得她伤心难过……

“好，我不会忘了你，就算天地崩绝江湖干涸，我也不会忘记你……子楚哥哥，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我怕我痛了、累了、难过了，再也没有人会陪在我身边了……我不想你离开我……”

她眼中掉落的泪珠恰好掉到段子楚的手背上，段子楚睁了睁眼睛看了看手背上的水珠，她竟是为他落了泪，她愿意为他哭就说明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她的心里是有他的……足够了……真的足够了……“安……安……好……”

段子楚不舍地闭上眼睛，他的头重重地垂落到地上，手也垂到了地上，手背挨地，那颗泪珠也融进了泥土里，最终融进泥土里的还会有他……

“子楚，子楚——！”聂兰萱不管怎样呼唤都再也唤不醒她的子楚哥哥了，她蹲在那里多久，聂青峰和慕容炜祺也站在那里多久。可是她的眼中再也没有泪，她和风祭夜、和慕容炜宸、和鬼道子都已摆清了立场，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她终于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了，她以为她再也不用伤心难过了，她以为即便身体上忍受着噬心蛊的折磨，但是她的心是自由的了，她以为她不会再失去什么了，可她却失去了她的子楚哥哥，这个保护了她八年的男人，终究还是因保护她而死……她为什么会这么笨，连她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明明知道他可能不是聂青峰的对手，可却因为慕容炜祺的到来而忽略了他……

她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聂青峰，说道：“你知道么，当年聂家惨遭灭门之后，我被扔在东街，没过多久又被慕容锦墨带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了与兽搏斗的生活，死和活之间我没有别的选择，每天都在搏杀，输了就会被野兽吃掉，赢了会有两个窝窝团吃，两个窝窝团是我一整天的食物，若是哪天她心情好了，还会给我一碗热粥喝，那个时候我觉得一碗清粥是这个世上最好吃的了……后来她不再让我与野兽搏斗了，她让我杀人……”

聂兰萱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没有杀过人，可七岁的我知道，杀人和被杀，我的眼前没有第二条路，所以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犹豫，可是在夜晚我一个人被关在黑屋子里，我吓得要死，不停地搓着手，小小的我以为只要我使劲搓就会搓去我手上的血，就会搓掉我杀过人的经历，可是再过几天，当再次与人对决的时候我还是毫不犹豫的杀了那个人……后来，我渐渐习惯了杀人的日子，我不再去管手上的血了，我知道一旦血粘在了手上，就算是把手砍掉，那血还是粘在手上的……再后来，我被慕容锦墨送到了蝴蝶谷，我以为我自由了，可是蝴蝶谷的人个个都是绝顶的高手，我若停下来就不会有人服从我，我真的过怕了那种蝼蚁般的生存方式，我甚至为了强大而和鬼道子做了交易，那个时候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忐忑，那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帮助我，只有他……”她看了看地上沉睡的段子楚，嘴角噙着一抹苦笑，“只有他愿意守在我身边，站在我前面帮我顶着大部分的压力……这一守就是八年！”

她看了一眼慕容炜祺，又转头看向聂青峰，“可是，你今日杀了他！”聂兰萱一只手捏紧手中的鞭子，一只手紧握成拳，眼中倾泻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