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主上……”紫藤“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跪在聂岚萱的脚边，“主上，属下错了，主上，属下真的错了！求求您，求求您扰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主上、主……”

紫藤正苦苦哀求的时候突然觉得喉咙一紧，她心头一惊忙伸手去摸，在脖子上摸到一个细细的绳子，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便被勒断了脖子！聂岚萱在发现紫藤的不对劲时才看到那根细细的红绳，她忙出手阻止可还是已经晚了……

“你敢杀我的人？”聂岚萱捏紧了手中的红鞭，冷冷看着玩弄红绳的风祭夜，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杀她的人而她却来不及阻止的，而且那个人是风祭夜！这也是风祭夜第一次在面前杀人，原来他杀起人来也是这样的放荡不羁，毫不在乎！但这种感觉她打心底里觉得讨厌！

“背叛了你的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丫头，你本善良，这自然是好，但若善心用的不当，就会害人害己，你在江湖多年了怎么就看不懂这些呢？还是你不愿意看懂？她若真的知错了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求饶，一个人只有快死的时候才会从心底里害怕才会不择手段地活下去！丫头，你醒醒吧！”

“呵呵……是啊，我不懂，我哪有你懂得这些！我哪有你的经历多哪有你的经验丰富哪有你杀人时的毫不在乎？她是该死，但她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掌控！风祭夜，收起你那自大狂傲的心吧，别用你额想法来揣测我的想法，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风祭夜你给我记住，往后你若敢自作主张杀我的人，天上地上，有我没你，有你必没我！”

聂岚萱自然是明白风祭夜所说的那些话的，可是对身边的人她总是狠不下杀心来！有人曾经交过她冷血无情，这些年她以为她学会了可终究学的不彻底，她能做到无情，可做不到冷血，可即便是这样，杀伐决断也轮不到别人来干涉！她看着紫藤安静地躺在地上，紫藤前一刻才从这些死人堆里爬起来就变成了死人！为什么要死人？为什么一定要死人？江山天下，权势地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即便这江山用血染过，这天下是靠人的性命换来的也要那样不择手段地得到吗？为了争夺天下死的人还少吗？那把龙椅、那个位子真的有这么好么？坐起来真的就那么舒服么？！

风祭夜定定地看着情绪略显激动的聂岚萱，脑海里一遍遍地闪现着她方才说话时决绝的样子，她说天上地下，只存其一么？从未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也从未有人敢以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心里不恼怒那是假的，可看着激动中的聂岚萱，看着她那万千白发他连恼怒的话都说不出来，或许是他欠的，一个人若觉得歉疚了，就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本以为母亲已经是这世间最大气、最美丽的女子了，可她聂无忧更是让人惊艳！是，她是聂无忧，也是聂岚萱，让她重新经历一次聂家毁灭的场景她受不了，她走不出来，可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不是你惧怕就能不伤害你的现实！

“丫头，我……”

“天下真的有这么好么？”聂岚萱冷不丁地打断他沉声问道，“所有人不惜一切都想得到天下，甚至不惜发动战争、不惜血流成河、不惜尸横遍野……也要得到它，风祭夜你也想要江山天下么？你得到天下了又怎样呢？你已经争了几十年了，结果是怎样？当了皇帝又如何呢，会让你开心么、会让你幸福么？那些江山的主宰那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的人他们的结局又如何？”

聂岚萱顿了顿，向风祭夜靠近了几步，继续说道：“慕容炜宸被天下离弃了宁太后又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慕蓉炜祺躲在南蛮绞尽脑汁地想着反攻回来，江淮王装了那么多年的文弱书生还是逃不过他亲生母亲宁太后的算计……镜月呢？你被困在十绝阵中三十年，鬼道子以死来换我发下毒誓不择手段接近你然后杀了你……越烟老皇帝整个被他儿子南宫炎洛控制起来被架空了权力，可南宫炎洛又被慕容锦墨胁迫着、而慕容锦墨要靠找那么多的替身甚至躲在黑暗中假死七年来保住命……前南蛮王被慕蓉炜祺所杀，他的儿子到现在还在遭人追杀……原本独立于三国的玉城，八年前玉城城主被人灭了全族，全族的人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苟活着……这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的生活……各个皇室的人都自顾不暇却还要为了那把终极龙椅争得你死我活！皇宫里父亲算计儿子，儿子算计父亲，哥哥算计弟弟，弟弟算计哥哥后宫的女人之间更是有算计不完的争斗……风祭夜，你不觉得这样的高高在上、这样的江山天下即便得到了也会很可怜么？掌握了别人的命运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聂岚萱缓缓抱住风祭夜，她觉得好冷，冷的骨髓都在颤抖。风祭夜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是止不住地震惊，他从未想过这些，从没觉得作为皇室是这样的可怜、更没觉得江山天下竟然这样冷……“丫头，满手鲜血而得到苟活，这就是乱世……”

“只要有权势在，只要存在利益关系，争斗就不会停止，风祭夜……我不过才强大八年，我真正参与到这皇权的争斗中还不到一年，我就觉得累了，你争了五十年了，很累了吧……忘了天下吧！忘记那些荣华富贵带来的负累吧，争了一辈子了，别再让自己那么累了好不好？那生冷的皇座暖不了你的心！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可你还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什么江山天下，江湖霸权，都不重要了！我们摆脱杀戮和权势的桎梏，一起去浪迹天下、一起去追求自由好不好、好不好？”聂岚萱沉沉的声音中透着些许的哽咽。是啊，她厌倦了，厌倦了这无休止的争斗、厌倦了这黑暗的权力漩涡、厌倦了这不断的杀戮……她现在只想摆脱这一切，做一个随心所欲的人！去一个没有争斗、没有算计、没有鲜血、没有杀戮的地方，过清静安稳的生活……

风祭夜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悲哀，他紧紧拥抱着她，恨不能将她融到骨头里去！他也好想陪着她，一直陪着她，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断情绝爱的他要想和她厮守在一起必定要经过一次大劫难，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况且大仇未报他不可能就此和她一起归隐的，而且她的仇也没有报，这样走了心里又岂是干净的……

“丫头，待我报了母亲的仇，天涯海角，你到哪里我必定都会追随你左右……”

还不待他说完聂岚萱便推开了，毫不迟疑地挥袖离去了，她那样轻灵的身影就像洛神一般，翩然离去，风祭夜怔怔地看着那个红色的背影，他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心中对鬼道子的恨又增加了几分。鬼道子，你早日现身吧，早日出来与我决一死战，倘若我死了，那是我命该如此，倘若我活着，便可潇洒安心地陪伴着丫头去过她想过的生活了……

聂岚萱离开后觉得风祭夜应该不会追过来了，才突然弯下身子张开口“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她刚刚突然觉得口中的腥味很重，但她不能在风祭夜的面前吐血。这不是第一次吐血了，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吐血，她知道的，但她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一般的毒对她的身体根本不会造成损害，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毒，她给自己把脉也找不到症结所在，她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风祭夜的仇恨在心底埋藏了几十年了，他当然不会轻易地答应她就陪她就浪迹天涯，从她被卷入这场漩涡的那一刻开始、从她接受鬼道子的条件以杀死风祭夜来换取他的高强武功的那一刻开始、从她知道父母惨死的真相开始，她就知道自由已经离她远去了，而且越行越远，况且她自己也背负着灭门的深仇大恨，自己做梦都想着报仇呢，又怎会苛求风祭夜放下背负了五十多年的仇恨呢？这样的话就太残忍了，可她也不想看着他为了仇恨、为了江山天下、为了权势变成一个杀人的恶魔……她不想他的手上沾太多的血，血一旦沾到手上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掉了，就算你把手砍掉，那些血也是洗不掉的……

聂岚萱抬起手仔细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她从七岁的时候就开始为了生存活着了，她杀过狮子、杀过老虎、甚至还杀过大熊……从七岁到十二岁她杀过很多野兽！当然她也杀过人，杀过很多人，她知道杀人和被杀之间她没有选择，为了活着……可她也深深地知道杀人的时候她的手没抖可她的心是有多抖，杀人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无法给人带来美好的感觉……

她之所以吐血，她猜想师父传授她武功的时候已经是生命快到尽头了，一个毒誓他或许不相信，应该是在趁着将武功传授给她的时候做了手脚，如果她不能成功杀死风祭夜就会有什么后果吧，呵呵……这世上的人防心都太重了，谁又能完全相信谁呢？谁又曾完全相信谁呢？

此时聂岚萱并不知晓在她身后的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是那个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人。看到了她满头的白发，看到了她吐血的样子，看到了她在黑夜中孤单却又坚挺的背影，他那双已有些浑浊而又深邃睿智的眼睛里渐渐蓄起一层水雾，无忧……无忧……这是他的女儿无忧么？她那一下子全白了的头发是那样的刺眼，那头银丝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白……都是风祭夜，都是那个风祭夜的错！为什么非要让无忧去什么幻阵、去什么灵阵，结果害的无忧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爹爹，娘亲，你们什么时候来接女儿走呢？”聂岚萱对着夜空轻声说道，“爹爹，娘亲，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害死了你们……你们能不能原谅女儿，能不能原谅我？我在这里好孤单，我好厌倦现在的生活，我不想杀人也不想被人杀……爹爹，我该怎么办？”她慢慢地抱紧自己蜷缩到地上，五月的天气明明不冷了，可她的身体还是在颤抖……

“花主，有时候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事情既然过去了这么久就从心里放下吧，你的爹娘不会怪罪的，试问天下哪个做父母的会生孩子的气，会不原谅自己的孩子呢？他们都希望看到你开心快乐，你这样他们看到了也会心疼的……”

聂岚萱闻声猛地站起身来，冷冷地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黑色身影，良久，她向前走了几步，“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常常跟踪本主？今日不妨让本主见识下真面目吧！”聂岚萱说着突然向那个黑衣人掠去，右手半握成爪试图摘掉黑衣人脸上的面巾，可那黑衣人侧了侧身避开了聂岚萱的手，同时脚下迅速移动跳到了远处。聂岚萱一击不成迅速反身扑过去，一手挥鞭一手挥红练，双双齐出攻向黑衣人的脸部，这个黑衣人太过神秘了，神秘地让她心里有些不安，可看他的武功也是不在她之下的，只是一味躲闪却不出手进攻，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黑衣人见聂岚萱的攻势越来越凶猛越来越激烈了，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可他知道他不能出手，他一出招无忧有可能会看出他的招式猜到他的身份，最重要的是他绝不能对自己的女儿出手！在他再次避开聂岚萱攻过来的红鞭时借势迅速离开。

聂岚萱手握长鞭看着那个瞬间掠到远处的黑色背影，眼里尽是疑惑，这个人究竟是谁，这个人多番跟踪她却又没有恶意，他接近她究竟是什么目的呢？难道就是在她有危险或者失意难过的时候出来解救或者安慰她么？真是神秘又让人费解的一个人！她看了看黑暗的四周便也掠进来了黑暗里，今天夜里她还要去做一件事情，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