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喜欢你，只是为了牺牲你；对你好，只是为了对你更残酷！倘若人心真的这么反复无常，那么人生还有什么真实和希望？夜、风祭夜，我因你那句“你就是你”而心动，我本以为在你那里我不是谁的替身，也不会被当作替身，我真的以为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没想到我的这张脸真的是你十三年前埋下的伏笔，你甚至为了这张脸杀害了我的全家，可当我问你那个妍珠儿和你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你却说没有任何关系，我明明看到了她的紫眸，可我竟傻傻地信了你的话……这张脸和这颗心是让你如此糟践的吗？

聂岚萱突然伸手划向自己的脸，那样的干脆果决，慧空甚至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是看到那四道抓痕从左边眼角一直延伸到右边脸的下巴处时突然站起身来，可他来不及阻止，只怔怔地看着鲜血很快地爬满了她的脸。他心里的震惊绝对不亚于她听到方才他说的那些话时的震惊！她从来都是果决的女子，他只顾自己不吐不快，却忘记了那样要强的她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该怎样面对……他后悔了，他不该因为嫉妒风祭夜而这般伤害她……慧空只傻愣愣地站着，他不知道此刻该做些什么才能减轻她的痛苦，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你从来都是这样，你从来都是这样的果决……你从来都不给别人任何反应和弥补的机会……聂岚萱，你对自己为什么会和对别人一样，你不知善待别人却也不知道善待你自己，你从来都是拿伤害自己来伤害别人，在南蛮是这样、在落风坡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一直都知道该怎么折磨自己，也知道该怎么折磨关心和在乎你的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为什么就会是这样的铁石心肠，连对自己都是这样的狠辣！”慧空看着她那张不停流血的脸颤抖着声音说道。

此刻正在轩辕皇城的一处宅院里商讨战事的风祭夜突然心口一疼，他那原本邪魅、满不在乎的神色顿时一变，严肃起来，他丢下手中的琉璃樽撇下一众将领迅速掠了出去。宫九歌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便已不见了皇尊上，原本阴鸷的脸上更是添了几分阴邪，背在身后的手握了又握，就知道，聂岚萱不死，皇尊就无法全身心投入到争夺天下的大业中去，而在落风坡若不是那只该死的雪雕，聂岚萱早就该入地狱了！该死的，宫九歌一拳砸在桌子上，挥了挥手让一众将领暂先离去，同时又嘱咐他们小心轩辕和越烟的探子之类的。

风祭夜赶到密林时便看到了那个红衣白发的女子正背靠着一棵树，微躬着身子，哭的一塌糊涂，而她脸上此时血迹斑斑，这是风祭夜第二次见她哭，上次是在她的彼岸花殿里，她曾允许她自己在他面前哭……就算是她陷在幻阵里重新经历聂家的覆亡，亲眼目睹双亲的死亡……可是她出来的时候即便身受重伤，脸上也未有一滴泪……她不允许她在人前哭，可是这一次她却允许自己在人前这样放肆地哭泣、却允许自己将脆弱表现出来……他斜睨了一眼那两个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两个出家人，缓缓走到聂岚萱的身旁，他知晓再也隐瞒不了了，她终究还是知道了，可他也知道她误会了，，但更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你来了……”聂岚萱泪眼朦胧地看了一眼风祭夜，淡淡开口道：“谋藏于心，事见于迹，心与迹同者败，心与迹异者胜！”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却触痛了脸上的伤口，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混在一起的血和泪，惨然一笑，“我终究是失败的！”世人皆说彼岸花主聪慧过人，如今想来太过讽刺了些！自从遇到风祭夜，自从被卷进三国的纷争之中她就突然变笨了许多，她斗不过他，她没有他的心机深沉，她在他面前从一开始就是输家……“好像我已经活了很久，却不记得过去的生活！”聂岚萱唇角微扬，眼中的泪也跟着滑落下来，恰掉进她那如血的红衣之中，转眼便浸在了里面……

“丫头……”风祭夜欲伸手为她拭去那些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却被她扭头避开，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那双美丽的眸子，不曾想到昔日横波目，今日竟作了流泪泉……看她这样伤心，甚至将脆弱完全暴露出来，心里也忍不住地心疼！丫头，十三年前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如今也没想到竟然最在乎的会是你，一切过错终究是都已经种下了，如今后悔也是来不及了，他这一年多来一直想着弥补她什么，却没想到性格刚烈果决的她一点机会都不曾留给他……脑海中突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决绝的话，什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什么天上地下有她没他，有他必没她……他的心里突然害怕起来，丫头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利用，被人当作替身，如今他两样都占全了，以她的性格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决绝的事情呢，自己划伤自己的脸不已经做了么？

“我本以为你是我眼中唯一的一滴泪，我若不想失去你，便永远不能在你面前流泪，可如今我才发现‘以为’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两个字！”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风祭夜的眼睛，抬手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我不会忘记你，天地崩绝、江海干枯、星斗逆转……我也不会忘记你！”现在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么的无力，她要使劲用后背顶着身后的树干才能保持自己是站立的姿势！

风祭夜痛恨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他只能安静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流泪，看着她心碎，看着她无力地坚持着却什么都做不了……“丫头，为何每一次你都要这么干脆果决，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为何每一次我以为我们可以幸福美满的在一起时你给我的都是这样决绝的话语？为何我们开心的时间那么短暂，相互折磨的时间却是那样长？为何你就这么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就不愿意相信我？为何我们就不能像别人那样平凡的幸福着？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何？”聂岚萱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缓声说道：“干脆果决是我的性格，若我的出生就是别人算计好的那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至于轻易相信别人而不选择相信你，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中有多少是真的是多少是假的？又有多少是算计好的呢？”她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样好的阳光，看一次就少一次了，夜，如果我们两个之间注定要死一个，注定只能有一个人能成为孤狼，那就让我先入地狱吧；如果结局只能是心碎，那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我会努力、努力在生命终结之前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帮你得到……“我们不能像别人那样平凡的幸福着，因为我们都不是平凡的人，生在帝王家，多的是自由，少的也是自由，平凡的爱原本就不是属于我们的！你的心中装着天下，我的心中装着江湖，原本也不是走在一条路上的人……”

风祭夜闻言急忙打断她，“好，好，丫头，我都随你，都随你！”他害怕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极端的话来。他心痛地看着脆弱的她，这一刻他好想将她拥在怀里，给她依靠！可他知道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站在原地！他堂堂御天祭尊，镜月最高贵的王，驰骋天下而无人能及的他，在她面前他只能顺从，谁让她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呢！看着自己想倾心守护的人如此痛苦难过，他的心更痛，“丫头，你先别说话，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不好？”

“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会再让你知晓我的半点消息……”聂岚萱顿了顿，微微喘了一口气，“因为你不配！”她言罢莞尔一笑，朝着风祭夜的身后摆了摆手……

段子楚已经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了，看见主上召唤便跑过来搀扶她，觉察到主上身体的松软，便干脆将她打横抱起，他没想到她竟比前些日子更轻了，这些日子竟然又清瘦了这么多！他安静地抱着主上绕开风祭夜、绕开慧空、瞥了一眼了缘，便跳上了低空盘旋的雕儿的背上，渐渐消失在三人的视野之中。主上让谷中随身跟着的信雕报信说她在京郊密林，让他速速前来时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主上这样匆忙的召唤他，他以为主上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交待，诶想到竟是主上再次受伤了，让他来带她走的……自从这个风祭夜出现之后，主上频频受伤，几乎次次都与风祭夜有关，真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