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你来了，贫尼法号了缘！”轩辕皇朝曾附近的密林深处，一个身穿青衣，手捻佛珠的人安然站在那里，一脸的淡然宁静，在聂岚萱飘落在她身旁的那一刻她便开口说道。温和的声音像是在问候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聂岚萱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慧空，他安静地朝她微微躬了躬身子，聂岚萱不再理会他，转回视线打量起比自己稍矮一些的，所谓的真正的“慕容锦墨”！柳叶眉下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如皎洁的月光一般甚是清明，灵巧的鼻子下一张樱桃小嘴，未点朱红却别有一番风味，颊边梨涡微微泛起……是了，一模一样，迄今为止她已见过四张一模一样的脸了，而自己却也与这四张一模一样的脸有七分相像！只是眼前的这位兴许是与佛结缘的缘故，多了几分温和从容，慕容锦墨，你究竟有多厉害，竟让这么人与你长的那么、那么相像！

“你如何证明你才是真的慕容锦墨？本主又凭什么相信你？”聂岚萱收回思绪，定定地看着那双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般铤而走险之人只有三种情况：第一，家人被挟持不得已而为之；第二，受高官厚禄的诱惑；第三，自己中了什么毒……”了缘并不理会聂岚萱自顾自地说道：“前两者施主都不具备，是以施主着急发动战争，是因为你自己身上中了什么连你堂堂彼岸花主都无解的毒，施主想让轩辕王朝和越烟王国为你陪葬！”

“这与你有何干系？”聂岚萱惊讶于她的聪慧，但面上并不表现出来。“你既然已经出家，又何必再来过问红尘之事，专心修佛，早成正果，岂不妙哉？”

那了缘淡笑一笑道：“贫尼虽已出家，却也深知家国责任，在这世上，责任远比情感重要，这不仅关乎自己，更关乎他人的生命，甚至国家的兴亡，施主亦是轩辕人士，或者说是越烟人士，怎能忍心挑起战争，同室操戈，反而让他国获渔翁利？”

“呵——我看你这出家人兴许是已经忘记了未出家前的事情，玉城原是独立的，三国皆与我无关！”聂岚萱冷笑一声，顿了顿，突然冷面看着了缘道：“当年屠戮聂家的人是你还是她？”她说此话时眼里多了几分冷意。若是眼前人，即便她已经出家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捏断她的脖子！可当聂岚萱的眼睛对上了缘的眼睛时心里没来由地放松了些许。

了缘愣怔了一会儿看着聂岚萱表情严肃地说道：“若贫尼说当时贫尼在清宁寺，施主信么？”了缘的语气甚是无奈，甚至透着一股心酸，“当年贫尼才只十二岁，皇家的人，眼里看的，心里学的都是权谋心计，但毕竟生在沃土，没有施主那样的杀伐决断！当年父皇的身体已经不好了，谁拿下玉城谁便能继承大统，登基称帝……我本无心朝政，可当年伺候过母妃的人早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让我发下毒誓，一定要夺得轩辕皇位，并且她们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开始秘密训练我了……人在皇宫，最是身不由己了……”

了缘像是陷在了自己的回忆里，眼睛里闪烁着痛苦的光芒，“可就在我动身要去玉城的时候突然被人掳走了，醒来时就在清宁寺了……”她看了一眼聂岚萱，手里不停地捻动着佛珠，“后来我回到皇宫，却发现玉城已经被攻占了，而屠杀聂府的人却是我自己……很可笑吧，有人代替我做了那件事情，而我为了母妃的目的竟然也将那份所谓的功劳揽在了我身上，可父皇最终还是没有遵守诺言将轩辕江山传给我，而是给了他……”

聂岚萱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了缘，她没出声阻止已经给了这个所谓的出家人很大的面子了，真正可笑的不是有人代替了缘去屠戮聂家而是这样的故事情节。她耐着性子听完这席话，可怖表示她能赞同这席话，“故事讲完了么？可本主对你所讲述的故事丝毫没有兴趣！”她的拳头悄然握紧，眼前这个出家人竟然将屠戮聂家几百人的事情称之为所谓的功劳，真真是岂有此理？！

“是贫尼失言了……”了缘尴尬地低下头，口里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慧空，心里也是疑惑，不知道方才她所说的究竟恰当与否，接下来的事情又该怎样进行下去呢……或许就不该答应慧空来见这个驰骋江湖杀伐决断的彼岸花主的，眼前这个红衣白发的女子太过聪慧了，没有什么事情能逃得过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她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最深处，你所有的秘密在她眼睛注视下都会不自觉地被挖掘出来，然后你就像赤条条的一般没有半点的隐私……这个张扬果决的女子气势太强大了，强大到她真的有能力让你俯首称臣，让你甘心屈服在她的威压之下，而她的这种强大和威压都是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的，并不是因为她的武功有多厉害……

“贫尼此番来见施主，只是想规劝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心里也是知晓的，一旦打起仗来，害的是社稷、毁的是天下、受苦的是黎民百姓，何不就此放手，给天下人一个活路，多积善德不好么？”她字字恳切，字字劝诫。

“即便宁太后杀死了你母妃，慕容炜宸曾经杀死过你，你也要这般维护他么？”聂岚萱的声音方落便看到了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但她也捕捉到了。

了缘闻言心底甚是惊诧，没想到慕容炜宸和慕容锦墨之间还有这样的事情存在，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做人……做人若不能由着自己的心的话还不如明月，每到十五还能圆一次……”

“你倒是有心，这些年的佛算是白念了！你对他仁慈，心中处处为他着想，可他的所作所为、种种行径还比不得禽兽……”聂岚萱极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了缘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尴尬，“十万忠骨埋城下，妻子尤问，何时归？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施主三思啊！”

“可惜了，本主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再无回头路了！”聂岚萱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本主看你这佛念的真真是白念了，上天乃是道家之人信奉的，而自诩为出家人的你却口口声声说着道家的箴言，难道不会乱了主心缘修了道家的神……”

了缘知晓聂岚萱是存了捉弄她的心思了，可眼下被她这样一说嘴上却也不知如何措辞了，她又侧头看了一眼慧空，见他仍然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心想早知这个彼岸花主是这样难缠的人物，她也不会自不量力来与她较量一番了。“施主……”了缘毫无底气地叫道：“施主，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以恨对恨，恨永远存在，何不以德报怨，忘记仇恨，有时候放下才是唯一的解脱……”

“我没有你那么伟大！多说无益，你走吧！”聂岚萱冷冷地打断了缘，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她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虚话。仇恨可以忘记吗，她的家人、她这十二年来所经历的生活、她的一切一切……她怎么能够忘记？若是都忘了，她便就还只剩下小时候那七年的记忆了！世人都在算计她，甚至她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父亲还有可能活在世间、甚至本以为十分疼爱她的父亲也有可能不是她的亲生父亲、甚至她的出生都是别人算计好的……她的孕育和出生都会是别人利用的棋子……既然世人都在算计她、利用她，她又何必善待世人！即便人神共怒、人鬼共愤，她也要杀将过去！这样她死的时候才能闭上眼睛！

了缘静静地看着她，良久，长叹一声：“施主，你觉得这是爱么？你想把天下给他，你想过这样沉重的爱是他想接受的吗？抑或者你怎知天下和你之间他会选择前者？”了缘并不死心，突然愤声指责道。她想若是能为众生做好这件事情，在佛祖面前也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大事！慕容锦墨这个在天下人心中已死去的人便可以永远不再涉足红尘之中了，她不过是借用一下慕容锦墨的名声来为世人做这样一件事情，若真的能避开战乱，对黎民百姓来说也是福事……至于慕容炜宸，她并不认识他，他的江山天下会是怎样的结果不是她所关心的，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而实现天下的大一统固然是好的！

了缘打量聂岚萱的同时聂岚萱也在打量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是聪慧的没错，可她从了缘的眼中看不出对过去的一丁点儿的知晓，这个女子不是慕容锦墨，或者说她是慕容锦墨，可她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从了缘方才频频看向慧空的动作来看，她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慧空告诉她的，目的就是让了缘来劝解她不再继续发起战事……可是慧空作为一个出家人怎么会知晓这么多有关三国皇室的秘闻？他除了是昭华寺的慧空和尚之外是否还有别的身份？聂岚萱抬头看了一眼慧空，眼中慢慢浮起一丝疑惑，或许她这一年来都太过忽视这个武功亦可独步天下的慧空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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