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攻占张家口，它是西北、华北通往东北的孔道。这样，就可以割断与苏、蒙的交通联系，对盟国的战略十分重要。”蒋介石把他多日考虑的决策，开门见山地讲出来。

“俄国兵不是还在满洲没走吗？”马歇尔担心苏联干涉，提醒蒋介石说。

“是，还在满洲。但根据协定，苏俄不能进到长城，更不得干涉中国内政。占领张家口，是聂荣臻的游击队干的。他们要求苏军支持，苏军库兹尼卓夫上校回答说：‘上级有规定，红军部队不能越过长城。”’蒋介石两个眼珠左右转动，胸有成竹地又说，“老实说，我得到情报，苏俄担心中国打内战，会使中华民族灭亡。它不会支持作战。我们攻占张家口，完全有把握！”

“你不觉得，有比攻克张家口更重要的事情吗？如果你攻张家口，一定说你撕毁停战协定。你还是不攻为好。”

“中国有句成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占领张家口后，召开国大，还政于民，造成既成事实。”蒋介石嘴边一丝笑纹，他认为胜利在握。

“我们美国并不是不同意你拿下张家口，只是不同意现在进攻张家口。”

“我们决心已定，而且有胜利把握。”

“周恩来给我一份备忘录，要我转给政府代表团。他说，如果国民党军队不立即停止对张家口及其周围的一切军事行动，代表不能不认为政府业已公然宣告全面破裂，并已放弃政治解决的方针，因此造成的一切严重后果和全部责任，均由政府方面负责之。……你看如何处理为好？”马歇尔有些不安，耸耸肩，搓着手，等待蒋介石的答复。

“什么负责之？无非是打！我们北伐就是靠打仗。要统一中国也得靠打仗。消灭，也必须靠打。现在消灭条件完全具备。少则3月，多则半年。”蒋介石踌躇满志地说。

“你们打了10年内战，并无结果。”马歇尔轻轻一击。

“我这么说，是有把握的。条件具备，只欠东风。”蒋介石继续讲他的必胜条件：“第一，有雅尔塔会议规定，俄军不敢参战支持，而贵国则全力支持我们；第二，……”

“我们美国，尽量避免直接参战。这点，望总统阁下注意。”马歇尔提醒说。

“第二，现在桂系和川、滇军队我都能直接指挥；第三，已令日、伪军只向投降，并给了伪军番号改编完毕，这样，他们就可以为我们作战；第四，部队都是游击队，缺乏装备，更无联合作战和攻城经验。”蒋介石继续说。

马歇尔听了蒋介石的分析，感到有理，笑了笑说：“听说贵国有句成语，好自为之。”

马歇尔深知蒋介石刚愎自用，不听别人劝说。开罗会议之后，蒋介石认为自己和斯大林、罗斯福、丘吉尔齐名，是“世界四强”的领袖之一。现在他手中握有几百万军队，已调动其中的160万军队，向解放区进攻。如果攻占了张家口，切断和苏、蒙联系，确实符合美国利益。于是，他就顺水推舟，坐待捷报了。

这时，国民党宣传机关断言张家口指日可下。美国和国民党的报社记者，纷纷跑到张家口，看看虚实。他们一到张家口，首先向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聂荣臻，提出一系列尖锐的问题。

“承德撤退了吗？”其实这些记者早已知道国民党军队占领了承德。

聂荣臻说：“你们已知，何必再问。”

记者们讨了个没趣，便转移话题，探问大同方面的战事。

“你们会攻下大同吗？”美国记者问。

“那是前方指挥员决定的事。”聂荣臻回答。

“你认为政府军会进攻张家口吗？”美国记者提出问题。

“他们早已宣布过了。”

“如果他们真的进攻，你们将怎样？”

“我们将坚决抵抗，自卫反击。”聂荣臻果断地明确地回答。所有的记者都看到，聂荣臻仪表堂堂，态度严肃，观察敏锐，对答如流，从容不迫。感到他威严自信，不仅是位军事家，而且是位政治家。

聂荣臻于1899年12月29日，生于四川省江津县，父亲为生活发愁，沉默寡言，老成持重。外祖父是前清秀才。1919年聂荣臻到法国勤工俭学，1921年到比利时劳动大学学习，1922年8月加入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1923年参加中国共产党。他学过化学，在工厂当过锻工。，后来到苏联红军学校学习，兼做党团的工作。1925年回广州，在黄埔军校任政治部秘书、协助主任、副主任。北伐时，他首先进入武汉。他是湖北省委委员、省军委书记。“四·一二”政变后，中央派他和李立三到上海，协助周恩来了解情况，处理善后。李负责解决党组织问题，聂负责解决工人纠察队方面的问题。南昌起义时，周恩来是前敌委员会书记，指定贺龙、颜昌颐和聂荣臻为前敌军委，聂为书记，负责起义准备工作。他参加了广州起义，失败后，自告奋勇，布置撤退。最后，他绕道漂洋过海，转到香港。他到达江西中央根据地之后，代表中央军委在中国丁农红军第五军团帮助工作。1932年1月被任命为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部副主任（主任是王稼祥）。同年3月调第一军团任政治委员，长达6年之久，率军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时期，他是第一一五师副师长（对内仍为师政治委员），留在敌后，创建了晋察冀抗日根据地。

记者们对聂荣臻将军的革命经历，并不完全知道，因此，对他今天讲话的风度和幽默感，感到敬佩吃惊。有个记者请求他讲讲晋察冀的形势。

聂荣臻说：“国民党集中了43万兵力，部署在晋察冀的大城市和交通线上。美国把蒋介石的6个军15万人，运到华北，在日伪军配合下，抢占了平、津、保（定）、石（家庄）、山海关等城市，成立了第十一战区。阎锡山的第二战区部队，抢占了太原、大同等地。傅作义的第十二战区部队，抢占了归绥和绥东、绥南广大解放区。蒋、阎、傅收编了大批伪军和部分日军，帮他们打仗，美军登陆塘沽、秦皇岛，侵占了这两个港口和天津市，配合支持蒋军作战。”

稍停了一下之后，聂荣臻继续说：“我们已有经验，也有足够的力量。我们努力争取和平、民主、团结的局面，但也防备别人进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聂荣臻铿锵的声音，在屋内回荡。他这种革命军人明确果断的气魄，和不信邪、不怕鬼的政治家坚定的信念，使所有的记者无不折服。

有个美国记者，走到窗前，眺望长城，忽然，他转过头来，打破屋内的寂静，用挑战的口吻，向聂荣臻说：“聂将军，张家口的长城秋色和各方面，都不错呀！”

“现在是秋天，希望你们春天的时候再来！”

所有中外记者都知道聂荣臻将军的话，是双关语。意思是说，秋天，秋风萧瑟，景色凄凉，我们面临着强加在头上的战争。而春天，春暖花开，阳光灿烂，象征着我们的胜利。聂荣臻的答话，使记者们强烈地感到，他渴望和平的春天，但也不怕战争的严寒。

有的记者还记得，1938年1月29日聂荣臻在阜平会见了美国驻国民党区的参赞陆军上尉伊凡斯·卡尔逊，向他介绍了晋察冀和华北的形势，边区建设成就。

“你们能保住华北吗？要是敌人派10万精兵来打你们，你们可以支撑吗？”卡尔逊对八路军不理解，但也没有成见。他看到八路军在敌后抗战，感到是个奇迹。

“我们可以保住华北。”态度严肃，举止稳重的聂荣臻回答，并说：“不但我是这样的相信，我们每个战斗员和指挥员都有必胜的信心，因为每天都有小的胜利。事实告诉我们，敌人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如果敌人派10万人来进攻，我们也有击退他们的办法。”

卡尔逊对聂荣臻的讲话，感到新鲜、津津有味。他详细地记录着，不断地看看翻译周立波，他乐于听到聂将军有精辟见解的谈话，直至深夜还不愿离去。

今天，记者们对聂荣臻的答话很感兴趣，但是敌机空袭，访问不得不结束。

他们一出门，就遇到两架国民党飞机，低空飞来。大家马上停车进入防空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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