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武兵团西出绥远，解放绥东、绥西广大地区，包围了归绥城。

傅作义生怕归绥失守，急派第三十五军、骑四师、暂三军等部10个师，星夜回援，占领集宁城，以解归绥之围。为配合杨成武兵团在绥远的行动，杨、罗、耿兵团再次向平绥东段发动攻势，展开破击战，扫清平绥东段沿线之敌，攻占沙城、土木堡、康庄、西拨子、青龙桥、八达岭等军事要点，并将宣化、怀来间的铁路、公路及火车站全部破坏了，使平绥东段交通完全断绝。

傅作义就任“剿总”司令时，曾派安春山一。四军（暂三军）、刘春方骑四师等部出关，大肆宣传东北、华北联合作战。在北平各界欢迎他的大会上，他宣称华北战局乐观，从现势审查，具有必胜的条件。现在一年过去了，他对东北、华北配合作战，闭口不谈华北战局乐观了。

现在绥远紧张，他派嫡系主力前往解围。

平绥东段空隙，交通断绝，北平吃紧，人心惶惶。因为尽人皆知，居庸关、八达岭天险是北平西北的屏障，它们在古代是西通长安、南连燕赵、北达蒙古的交通要道；在现代它是平绥路的咽喉。居庸关是万里长城的一个重要关口。离北平100多里，两面高山耸峙，群山叠嶂，中间有一条40多里的深沟，叫关沟。从沟底看天，只见一条闪亮的缝，从山顶抛石到沟底，好一会才听到回音。三伏天这里能挖出冰块。传说轩辕黄帝与蚩尤作战走过这儿，战国初年赵襄子灭代（春秋时一个小国），也走过这条路，汉刘邦率周勃平息代郡叛乱后，在当城（今吉家庄）杀了陈旆，才平定上谷11城。历代都重视这个关口，设有重兵把口。

为稳定民心，平息军民恐慌心理，傅作义不得不向报界发表谈话。他说：“第三兵团西出绥远，大部西调，我们故意在平绥东段露出一个空隙，这个空隙就是平津与察绥的交通咽喉，即屏障北平的最险峻、关系最重要的平张段铁路南起居庸关北至康庄的关沟一段，诱使共匪来上钩。为了这一目的，曾撤守几个县城据点，地方团队及保安部队也曾有八九百人至1000人的损失。”

‘‘平张铁路特别是关沟一段，能否畅通？各界人士极为关怀，现在情况如何？”记者们问道。

‘‘大家知道，关沟地形险要，军事上至关重要。关沟的入口是南口，出口就是八达岭。在这里所留的力量极少，又是山地。不惯于山地战，又需要夜间作战。以为夜间是他们的，不长于夜间战。在这一地段地区，补给上又极其不便，空军又极不易侦察助战，所以认为这里作战一切条件均与他有利，而不利于，自以为是绝好机会。于是就拿出聂荣臻主力第二兵团二、三、四纵队及独一、二两旅，以及冀察热辽的新七、新八两师，上了这钩，齐力向这个地区进犯，并且占据了最险要的制高点八达岭及附近山区。当战争进行到最紧张的高度时，我们不管军事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惊吓担心。幸好某军长亲自指挥由南口北进，某军长行动超速，由康庄南下。经3天3夜奋战，可以说已获最惊险最困难的胜利，也是几个月来最痛快的！”

傅作义讲的胜利，只轻轻的略说了一下自己部队的损失。他说居庸关至康庄关沟一段是平津与察绥的交通咽喉，也是真话，至于他说经过3天3夜获得了最惊险最困难的胜利，则是半真半假，最惊险最困难是真，而胜利则是假，他没有伤亡解放军几兵几卒，而他控制的平绥线东段，却被打得七零八落，交通完全断绝了。

万里长城在南口至八达岭一段的40里关沟，依山起伏，龙腾虎跃，如万马飞奔，如苍鹰俯视，虽然岁月蹉跎，风霜雨雪，依然雄姿如旧。八达岭城关跃踞在峡谷的最高点上，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古人说：“居庸关之险不在城关，而在八达岭。”八达岭是一个不大的关城，有东西两座关门。东面的关门叫“居庸外镇”，西面的关门叫“北门锁阴”。在八达岭陡壁山崖上还留有古人题的“天险”两字。

赵毅奉命再次攻占八达岭。他在全团干部会上说，我团配合兄弟部队在平古路发动破击战，6天6夜，将铁路交通彻底破坏，胜利地完成了任务，现在上级要我团再次攻占八达岭，配合友军攻占土木、康庄等铁路城镇，这是在敌人眼皮底下作战，是在猫嘴里掏鱼。敌人必定反扑，我们要粘住敌人，拖住敌人，卡住敌人的脖子。

政委张明君说，土木是明代皇帝英宗率大军征战失败，被瓦刺贵族也先俘虏的地方，史称“土木之变”。八达岭、居庸关是历史上从北面进攻北京的孔道。明末李白成从太原分兵两路，直捣北京，一路由刘宗敏指挥，从南面攻取北京，一路李自成亲身带领，由大同、宣化突破天险居庸关，攻占昌平明陵，在京郊农民支持下，攻占北京广宁门（今广安门），浩浩荡荡进入北京城。因此，居庸关、八达岭是敌人必保之地，我们要顽强地作战，抓住敌人，发扬冀东战役牵牛鼻子的战斗作风，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牺牲。各营各连都进行了战斗动员。赵毅来到贾振武连，二排长、三排长正向一排提出挑战。他们保证做到，坚决服从指挥，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不丢伤员，老战士带好新战士作战，党员带群众，冲锋陷阵，做好群众工作。

正在热烈的挑战应战，李顺保举起了手，大家安静下来。

“同志们，上级说华北北线敌人是五点三线。五点是北平、天津、张家口、唐山、保定，三线是平绥线、北宁线、平古线。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久了。但是他们为挽救败局，必然要凶猛地挣扎。”他挥着手向全连战士们说：“我们要紧紧地牵着敌人的牛鼻子，不让敌人过八达岭！”

部队按指定线路出发。贾振武连刚到八达岭附近，赶修工事。

敌人的飞机擦着山头飞来了。新战士李槐子慌张起来：“这飞机真贼，老跟着咱们的重机枪。”

“飞得再低，也抓不走你。他100架飞机，咱也不含糊。你看，天上老鸦有几个拉屎拉到你头上啦！”战士杨振卿说。

敌人炮火打来了，李槐子不知所措。敌机的机关炮弹，落在八达岭的石头上，碎片飞到朱国华的头上，帽子被刺破了。李槐子以为打着朱国华了，便“哎呀！”地叫了一声：“打着班长了吧？！”

“没事，我脱衣服，弯弯腰。飞机解决不了战斗，我们挖好工事，能保存自己。”朱国华说。

“朱国华说得对！打仗，就是要消灭敌人，保存自己。保存自己，也是为了消灭敌人。你要挖好工事。”贾振武说。

工事刚挖好。兄弟部队再次攻克了八达岭、居庸关。赵毅又率领全团向土木堡进攻。

贾振武连行军一夜，刚到土木堡，敌人就发现了，向他们疯狂射击。

敌人向他们进攻了。先打了一顿排子枪，看没动静，继续前进，越来越近，连脚步声都听到了。

“打吧！”李槐子提议。

“别慌，再放近一点。”李顺保说，“听连长指挥！”

敌人离他们只20几米了。连长贾振武一声号令，几十个手榴弹飞出去。李槐子也投掷了一个，他看到一个敌人倒下去，后边敌人转身回跑。这时朱国华、杨振卿的机枪响了，敌人被打回去了。

“敌人好打呀！你硬他就软。胆大，沉着就能行。”李槐子第一次参加战斗，打死一个敌人，总结了经验，有了信心。安春山率一。四军（原暂三军）重占土木堡，马上给北平傅作义打电话。

“我已占领明英宗被俘的地方——土木堡。向涿鹿逃窜。涿鹿是黄帝战蚩尤的战场，我已派军扫荡前进。”安春山高兴地报告说。

“你无知！你占领了小小的土木堡，我可丢了绥远第二大城包头，榆林援军也被消灭了1个团。”傅作义申斥安春山说，“杨、罗、耿兵团攻占平绥路东段，卡住我们的脖子，断绝我们西去东来的咽喉，目的就是拖住我们的主力，配合东北和绥远作战。你可别上当，占领涿鹿会被拖住，吃大亏。十六军二八。团在康庄、土木堡附近损失了两个营。我已令三十五军赶来支援。”

傅作义嫡系主力都被阻于八达岭、居庸关以西。敌我双方战局呈胶着状态。解放军居高临下，边作战边休息，拖住敌人不能东越居庸关。

部队在长城下一个村庄做短暂的休整，举行了诉苦会，使解放战士们受到了深刻的教育。

部队又开始行动了。

上级命令赵毅团配合主力坚守八达岭，夺回居庸关，卡住敌人的脖子，不让敌人东调。

战斗一开始，朱国华带领全班猛打猛冲，插进居庸关敌人的防御纵深去了。

他们占领了一所房子，急忙掏枪眼。因离敌人太近，掏枪眼时落下的土块，敌人看得很清，朝这打机枪。一个新战士在自己掏的枪眼中中弹牺牲了。

张大水穿着他那破旧的日本风衣，跑过来。他有战斗经验，在战场上像猫一样敏捷机动。

“同志们，斜着挖枪眼。”他一面说，一面做示范。

两个敌人出现在他刚挖好的枪眼视线里。

他连打两枪，敌人应声而倒。他大声喊：“你打倒我们一个，我干掉你们两个！”

敌人向他这里疯狂扫射。炮弹的爆炸声和房屋倒坍声，交织在一起，发出“隆——隆”的巨响。

张大水守在一所破房子里，他从新掏的枪眼中看到敌人上来了，还没来得及报告班长，炮弹就把墙摧垮了，他被土块砖瓦埋住，昏迷过去。

当他醒过来，只见朱国华拿着铁锹站在他的面前，焦急地问他：“伤了吗？”

他揉着眼睛，擦擦枪上的土，看看倒坍的墙，才明白过来了。他猛地站起来说：“没事！干吧！没有孙大圣的本领，不配保唐僧！这回，非立一个大功不可。”

团长赵毅在一个土坡上，用望远镜观察朱国华的阵地，心里非常着急，怎么还没动静，莫非炮弹把他们炸死了？！……

赵毅从望远镜里看到一团团的烟雾腾起，耳边听到手榴弹的爆炸声。他判断敌我激战，短兵相接了。

张大水在手榴弹爆炸后，跳出房来，杀人敌群，一刺刀挑死了一个敌兵，其他几个敌人转头回逃。又有几个敌人端着刺刀，向张大水小组冲过来。他的战斗小组中，有两人负伤倒下，现在，他一个人要对付几个敌人。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不住地喘气。仇恨的火焰，烧红了他的眼睛。他端着刺刀，威风凛凛，目不转睛，寻找敌人的破绽。敌人向前进，他向后退，敌人后退，他就前进。

为首的一个敌人，向他刺来。他挡开敌人刺刀，来了个反突刺。敌人也及时挡开了他的刺刀，半步半步地后退着，并不慌张。张大水判断这是个老兵。于是，他紧握枪把，稳住脚步，死盯住敌人的眼睛，敌人也盯住他的眼睛。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谁要示弱，出现漏洞，便会被对方刺死。双方都将全部精力，放在生死的拼刺上。

这个后退，那个前进；那个后退，这个前进。两人都是拼刺的能手。

张大水急速地后退了几步，突然跃起，大吼一声：“呀！——”敌人精神一乱，他猛然来了个突刺，将敌人挑死。其余几个敌人目瞪口呆，不敢上前。他们见势不好，往回逃跑。

夜间，战斗部队都在工事中休息，准备明天总攻，各班都开“诸葛亮会”，研究攻击道路和战术。朱国华乘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下地形。从南关到城里，有一座小石桥可以通过，桥两面都是水和丛生的苇子。小石桥边有一个大地堡，要夺桥攻城，必须先消灭这个地堡。他把这里的地形向全班介绍，大家都做了充分准备。

第二天，总攻开始。两颗信号弹升起，各种炮火向敌人延伸射击。

张大水脱去了日本大衣，戴着钢盔，眉头挤成一线，全部的精力视线，集中到小石桥的地堡方向。他听到朱国华说：“上！”身子一斜，从房子的洞口窜了出来，像猛虎一样扑向小石桥。

掩护他的炮火，把小石桥打成“麻子脸”，桥两边的苇塘里，爆炸的炮弹，激起了许多水柱，大块的黑泥被掀起来，成群的鱼儿被炸起，浮出水面。张大水像箭一样飞到地堡跟前，把手榴弹从枪眼里塞进去。

手榴弹的爆烟从枪眼中喷射出来，地堡内的枪声立刻停止了。一个敌人钻出地堡，就往城里逃。张大水狠狠地骂道：“的你跑，跑到牛昃里也把你挖出来！”他一举枪，那个敌人倒在地上，嘴啃地死了。

后续部队跳过外壕，冲了过来。朱国华和战士王大乱紧跟张大水，过了小石桥，占领了一所砖房。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工事，敌人就向他们反扑。厚厚的墙壁被打了许多窟窿，房子有的被打着了，屋里充满了火药的气味。

班长朱国华看见一群敌人，向他们这里运动，便对张大水说：“张大水，给你这个飞雷，迂回到敌人侧面炸他们！”

张大水好像傻子，一动也不动。朱国华又说了一遍，他还是不动。他的耳朵被震聋了。朱国华用手势指挥，他懂了，正要跃出门口，门窗被炸，歪歪斜斜地倒下来，房顶上的土，也哗哗地掉下来，北墙接着坍塌下来。这时，敌人又以密集的队形，向他们包围过来。

在这危急的时候，连长贾振武率一排增援上来，把敌人打退了。

张大水带上飞雷，像猫一样，机灵轻快，绕到地堡侧翼。他小心地爬行，流弹从他头上掠过，他几乎都没有察觉。王大乱紧紧跟着他，告诉他通往地堡的小路上，有一堵墙，墙上有个洞，被麻袋堵着，墙那边就是地堡。于是，他们两人轻手轻脚地推下麻袋，从洞口跳过去。

“大乱，把炸药包给我，我上去，你掩护。万一我回不来，你告诉指导员说我革命到底了！”

张大水说着，抛出了飞雷，疾速冲过去。王大乱急忙说：“我去，我去。”可是张大水早已飞了过去，消失在浓烟之中。王大乱想从张大水冲出的方向，看他到哪儿了，可是什么也看不见。突然“轰”的一声，王大乱感到大地颤动。地堡被张大水的炸药炸毁了。他急忙冲了上去，可是找不到张大水。

朱国华和全班战士也上来了，他们扒开被炸毁的地堡废墟，发现了张大水。

“你怎么离地堡这么近就点炸药，还不跑回来！”朱国华拍去张大水身上的泥土，既是鼓励又有点责备。

“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张大水伸手擦他沾满了土的脸。这时，朱国华看到他的胳膊受伤了，叫他到团部包扎所去，并对他说：“我们卡住敌人的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