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荣臻乘汽车沿长城内侧，长驱直抵冀东蓟县。这里是平津战役指挥部所在地。

吉普车的马达声刚停，东北野战军的领导人，立刻把他接到一所四合院的北屋。大家相见热情握手，互相问候，屋内洋溢着战友亲切的手足情谊。

“欢迎你们来华北，支援华北解放战争。…‘你们身体都好吗？”聂荣臻和东北野战军领导人——握手时，问候说。

聂荣臻和东北野战军的领导人、罗荣桓、刘亚楼等人，当年都是老战友，战场重逢自然高兴。

华北、东北两支野战军会师于冀东长城下。两支野战军的领导人，都是亲自经历和一道参加了中国革命的艰难斗争。忆往昔峥嵘岁月，爬雪山，过草地，和日寇拼搏沙场，击退蒋军猖狂进攻；看今朝红旗遍地，人民欢声雷动，全国胜利在望，他们是多么高兴啊！他们紧紧地握手拥抱，把满腔的热血都倾注在彼此问候中。

“聂总，你身体还是这么健壮，红光满面。真和1932年从江西东征漳州时差不多，一晃20多年啦！”东北野战军参谋长刘亚楼高兴地问候聂荣臻。他滔滔不绝地回忆成立一军团东征大会情况：毛主席和朱总司令都穿着半新的布军装。朱总的胡子剃光了，他宣布前委决定成立一军团。第四军军长任第一军团长，聂总当时是方面军政治部副主任，调任一军团政治委员，第四军政委罗荣桓任一军团政治部主任。第四军军长由王良担任，罗瑞卿调任第四军政治委员……

“你的记忆力真好。”聂荣臻说。

“这事，我可不会忘记。”

刘亚楼看到自己多年前的首长战友，十分兴奋。今天东北、华北两大野战军胜利会师幽燕，今天的气氛和以往不同。十年内战和八年抗战期间，部队会师，同志相逢，他往往问某某同志是否牺牲，某某是否健在。这次会师一见面，他就抚今追昔，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当年的艰苦奋战。他兴致勃勃地谈起红军东征闽南的事迹，也许因为他是福建人的缘故吧！

“时间好快呀！一晃快20年了！那时，你刘亚楼还很年轻！”罗荣桓插话说，“那时许多团长、政委都是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爬上缴获的敌机。”

当年三十三团打漳州龙山时，打中了一架敌交通机。进城时，听说这架飞机还在机场，于是一面派人看守，一面报告军团后勤部，派人来修理。“五·一”节那天飞上了天，散发了传单。

三十三团要看电影，团值星员不同意师宣传队演节目，他说若不放电影，就马上把部队拉回去。罗瑞卿同志知道了，责备团政委说：“你们三十三团骄傲什么？打了胜仗就了不起？！有什么可骄傲的？！你要好好整顿部队纪律，纠正这种骄傲现象。”

“漳州解放后的第十天，正是‘五·一’国际劳动节。军团政治部召开了1万多人的群众大会。聂总，你还在大会上讲了话，号召闽南工农群众团结起来，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号召国民党军队停止进攻苏区，和我们并肩携手，共同抗日，你还利用这个讲坛，向全国人民和海外侨胞，揭露了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卖国政策。你那次讲话气魄很大，我印象极深。”刘亚楼说。

“是，在漳州开过一次大会。”聂荣臻点点头，他眼光扫了全屋，好像寻找什么东西似的问道：“怎么不见司令员了？”

“他里屋去了。平型关大捷后，他去见卫立煌，被阎锡山的哨兵误伤，就到苏联休养，一直到抗战胜利前回来。身体还不好，怕风，怕光。”罗荣桓说。

“哦，抗战时，没到阜平。老罗，你是到过阜平的。现在那里的人民还记得你。你把地下党员谷子珍同志找来，让他组织义勇军，进驻曲阳城。然后在唐县、定县、行唐地区活动。你先后派王平和张苏同志任阜平县长。王平负责第三军分区工作，之后，你就走了。”聂荣臻想起罗荣桓和他在阜平的情况。他说，“你随总部南下时，总部给我留下了4万法币，这点钱够干什么？国民党军政机关人员都跑了。我让张苏组织政府。指示张苏特别注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发动工农基本群众，团结各界人士，做好统一战线工作，把开明地主及社会名流团结在抗日旗帜下。你还派了一个14岁的小鬼给张苏当警卫员。张苏按你这个指示，开大会宣传抗日救国的大道理，一次大会认报救国捐献就相当于阜平一年的田赋收入，以后把救国捐改成救国公粮，搞了几百担粮食。阜平这个办法，推广到全区，成为抗战时期重要税收制度和一项经济政策。”

“你还记得这个事呀？”罗荣桓高兴地说。

“那次，咱们共事时间很短，你就随主力南下。不过，我记得平型关大捷后，八路军，总政治部主任任弼时、副主任邓小平同志把王平同志找去，对他说，党决定李葆华、刘秀峰和你3人组织晋察冀临时省委，北方局委托我领导，让他们即赴冀西阜平发动群众，组织人民武装，开展抗日游击战争。到阜平后，有事请示你。”聂荣臻说。

“是有那么回事。王平到阜平后，找过我，我对他说，你来得正好。根据中央和毛主席的布局，一一五师主力还要南下，在豫鲁一带发展。那时，杨成武部队收复了察南，刘云彪骑兵营挺进平汉线，收复了曲阳城。国民党在前边丢，咱们到后边拣。你向他要，他不给。可是，他丢给了日本人，咱们再拣回来，他就不好开口了。城里学生和绅士组织一个抗敌后援会，我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成立动员委员会。利用这一合法阵地，大刀阔斧，发动群众抗日。一天黑夜，国民党阜平县长张仲孚跟着国民党军逃跑了。王平立即请示我：怎么办？我说，跑就跑了吧。死狗总是扶不上墙的。没有县长，我们派一个，管保比他干得强。我看由你当县长好了。王平没想到他这个动委会主任又当上了县长兼保安队长。”罗荣桓说。

“你记得很准确，王平只当了短期县长，就任三分区政委。现在他在长城线上指挥作战。”聂荣臻说，“那次你在阜平城时间太短，就匆忙南下；这次我们会师，可以合作的时间长些。你们辽沈战役打得漂亮，全歼敌人，解放东北。现在来支援我们，共同解放华北。”聂荣臻说。

“辽沈战役是中央、毛主席指挥正确，是各解放区的支援配合，尤其是华北解放军大力支援的结果。”罗荣桓说。

门外一片喧哗。那是年轻的警卫员们的笑声。东北和冀中口音，混杂在一起，亲切呼喊和热情喜悦的声浪，不断传到首长们的耳边。

“聂总，说实话，辽沈战役的胜利，东北的解放，是和华北部队并肩作战的结果。没有华北部队拖住傅作义不能出山海关，辽沈战役是很难胜利的，起码也得拖长时间。”罗荣桓刚讲到这里，门外有人大喊：“首长们都在吗？”罗荣桓一看，是李天佑。他是东北野战军第一纵队司令员，部队进驻冀东宝坻一带后，听说野司在附近，他骑马前来汇报部队情况，领受任务。

李天佑向罗荣桓敬礼之后，进到屋里，他见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正背朝门口，面向墙壁，仔细看地图，喊了一声：“报告。”

回过头来，看见是李天佑，说了一句：

“啊，你来了。”

这时，李天佑发现华北军区聂荣臻司令员也在这里。他顿时感到，华北、东北两大野战军会师了，并且由林、罗、聂统一指挥，而他们3人在红军时期和抗战初期就在一起工作过，现共同指挥平津战役，正是历史的安排。1945年在延安杨家岭，他常见聂司令员。七大后，各解放区的领导干部纷纷回自己的岗位去。解放战争以来，他一直没见聂司令员，现在看到他风采依旧，红光满面，很是高兴。

李天佑走后，华北野战军第十九、第二十兵团领导人，从平绥线赶来平津战役指挥部，他们一进来，就向东北、华北两大野战军领导敬礼，问候老首长们的健康。在屋外他们已经听到聂司令员和罗荣桓政委的谈话，现在，他们都坐在椅子上，静听首长谈论。

“你们华北部队对东北部队的建设和作战，是有很大贡献的。没有你们的支援配合，我们是难于取得这样大的胜利的。”罗荣桓说。

华北野战兵团的高级将领，都知道抗战胜利后华北支援东北的情况，其中较大的行动有三次，程子华、李远昌等率领到东北的部队有第八、第十、第十一3个纵队和6个独立旅，总兵力有10几万人，此外还有14个军分区的地方武装，这些部队成为东北野战军劲旅之一，对东北建军作战起了重要作用。他们所指挥的华北野战部队，纵横长城内外，奋战冀、察、晋、绥，正是为了配合东北辽沈战役。因此，他们听到东北野战军首长的讲话，心里很满意，认为这不是客套，不是恭维，而是事实。

“东北与华北的关系是唇齿相依，同呼吸，共命运的。也可以说是上唇与下唇的关系。从地理上、历史上和今天解放战争中的地位上看，都是如此。”聂荣臻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对东北作战支援是很不够的，但你们给我们的支援却是很大。如果你们不进关，单靠我们的兵力解放华北，那就困难多啦。”

“今天，有点像当年东路进军漳州厦门。你们都是当时的参加者嘛！那时，只是城市小点，厦门海域有日本军舰，今天渤海有美国军舰。可是整个形势根本不同了。”罗荣桓笑着说，“那次的战略行动，是开辟新区，解决根据地无盐、无衣、兵源又少的困难。现在可完全不同了，这次行动是战略决战，解放华北！”

晚间，、罗荣桓、聂荣臻设宴招待东北、华北野战军高级将领，大家情绪热烈，谈笑风生，为胜利频频干杯。

有病不能喝酒，罗荣桓代表东北野战军祝酒说：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