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乌云笼罩着张家口。

就在这突如其来的空袭中，罗瑞卿走过来，他满腔怒火，愤慨地望着投弹飞去的敌机。他忽然想起岑参的一首诗，其中写到：

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撤离军调部，回到晋察冀军区任职，正合他意。在北平，他和国民党代表在桌上唇枪：舌剑，进行了面对面的斗争；今后，他可以在战场上，真枪真刀地和国民党反动派作战了。

在北平期间，他看过中央发的蒋介石进攻中原解放区的电报，回张家口又见到晋察冀、晋绥两军区联合发表的《关于大同战役联合声明》，声明说，日伪军与国民党军合流，向我进攻。我军执行政协决议，坚决自卫，解除大同日伪武装，以张民族正气，援救晋南及冀热辽自卫战，扑灭内战火焰，为死者报血仇，为生者求活路。

他看到张家口北依长城，南临平川，它像一个巨人，坐北面南，平绥路像左右两臂，伸向大同、绥远、包头和北平、天津。

“形势险峻，难怪张家口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当时怎么打下来的呀？”罗瑞卿问随身参谋。

“日寇刚宣布投降，聂司令员就电令向张家口进攻，平北军分区司令员詹大南、政委段苏权率主力部队，在1945年8月23日，收复了这塞上名城。当时苏、蒙军还在张北。”军区参谋说。

“我在北平军调部看过一个密电，1945年8月31日，国民党陆军总司令何应钦，给日军侵华头子冈村宁次的《备忘录》，文中说：‘希贵官立即查明张家口于8月25日5时为匪占领，如果确实，应立即转令张家口附近日军迅速恢复该地原来状态，并负责维持该地秩序，直至傅长官作义正式接收为止。”’罗瑞卿说。“哎呀！原来如此，难怪8月17日，我军派代表到日军部，参谋长中川表示向八路军投降，但要请示北平司令官才能办理投降事宜。次日，他改口说冈村宁次长官命令，只能向政府军投降，不得向八路军投降。”

聂荣臻向罗瑞卿招手，引导罗瑞卿进入宿舍。

这是一所日本式的房屋。罗瑞卿沉重的双脚踏在稻草编制的“榻榻米”上，没有发出声响，却把木条和纸板做的墙门，震动得颤抖起来。

“蒋介石向我们进攻，就像铺了‘榻榻米’一样，用军事调处作掩护，秘密运兵，不动声色，部署完毕后，大举进攻，要把解放区搞得地动山摇。”聂荣臻说。

他和罗瑞卿都是四川人，多年南征北战在一起，关系密切，感情融洽，他们不讲什么客套，就用浓厚的四川家乡话谈起来。聂荣臻说：“你看，蒋介石决心把我们两个胳臂切断，从东西两线夹攻张家口。晋察冀的形势，是敌人占有4点3线，即平（北平）、津（天津）、太（太原）、石（石家庄）4个大点，和平绥、北宁、平汉3条铁路线。我们占有广大农村。”

接着，聂荣臻介绍了敌我双方势态。李宗仁北平行辕所属第十一战区孙连仲的8个军21个师（旅），5个总队，分布在北平、天津、唐山、保定、石家庄等大中城市和铁路沿线；第十二战区傅作义的3个军10个师，分布归绥、包头、旗下营地区；第二战区阎锡山部在我区内有两个军7个师，两个总队，分布在同蒲北段的太原、大同和正太线的娘子关以西地区。以上共有正规军13个军，38个师（旅），7个总队，总计336万人。连同非正规军总兵力共：有379万人。敌人对我区的企图是：首先占领承德和冀东地区，分割我区与东北的联系，再以孙连仲部队从东面，傅作义部队从西面进攻张家口。为粉碎敌人这个阴谋，保卫张家口，配合中原解放区作战，我们要拔掉大同这个钉子，将晋绥与晋察冀两解放区完全连成一片，改变张家口东西两面作战的形势。

罗瑞卿听了聂司令员的介绍，忽然想起了《百战奇略·守战》，脱口而说：“凡战，所谓守者，知己者也。知己有可胜之理，且固守以待敌有可破之势，而出兵从攻，无有不胜。”

聂荣臻知道兵书上说的意思是，防御作战采取坚守方针，是真正了解自己力量的表现。知道自己还没有战胜敌人的条件，就要坚决固守，等待敌方出现了被我击破的战机，再及时转守为攻，这就没有打不胜的仗。于是，他讲出自己的看法。

“目前，我们是战略防御，但不能消极等待挨打，要采取主动的防御手段，打破敌人的进攻。”聂荣臻站起来说道，“纵览古今，交战双方变化无穷，演出气壮山河，慷慨悲歌，令人眼花缭乱的戏剧。但各种各样的戏，就其本质内容，基本色彩来说，战不过攻守，求不过奇正，形不过虚实而已。进攻主要凭借军队的机动能力和打击力，防军则可以凭借地形、工事，弥补自己力量不足。我们红军、八路军打的是人民战争，因此，还要发动群众支援战争，参加战争。”罗瑞卿频频点头，表示完全同意聂司令员的意见。

“现在，大同敌人疯狂出犯，连占我几座城镇，我们必须反击。具体方案，已和晋绥贺总商定，你先休息几天。”聂荣臻看到罗瑞卿奔波劳累，要他回去休息。

“我不累。”罗瑞卿站起来，看到晋察冀形势图，两眼盯着张北问道，“军调部第五执行小组，到张北视察。国民党搞的啥子名堂哟？分明是到那儿看地形，侦察我军防守实力嘛！那儿根本没有国民党军队，更没有军事冲突，调处个啥子哟！”

“这完全是烟幕，大家都清楚。我们让他们去张北，就戳穿了他们的造谣。他们硬说那儿有苏联红军。一看没有，只好回来，而我们倒可以提出到大同城去调处，那他们就不能反对了。何况那里国共双方军队，正在激战呢！”

“按军调部协议，一方占领城镇，另方要退后40里。他们坚持说他们占领大同，我方要退40里。我们可以针锋相对嘛！提出我方占有大同外围的聚乐堡，卅里铺等城镇，那么，国民党军队就应从大同撤退40里。按照这个协议，大同城国民党军队就得撤光，贺老总一定会赞成这个意见的。”

“国民党反动派决不会撤退大同。现在他们还要抢占战略要点，向我进攻，那我们只好奉陪。批评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评。会议谈判的斗争，决不能代替战场上的斗争。聂荣臻说着，果断的挥了一下胳臂，表示了他的决心。

此时，杨尚德突然进来。聂荣臻、罗瑞卿都很惊讶。

“你不是留在北平军调部吗？怎么回来啦？”聂荣臻问。

杨尚德立正回答：“我有情报。我刚下飞机，径直报到。”

“情报在哪儿？”

“在这儿。”杨尚德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包纸烟，从中取出一支，掐掉香烟两端，露出一个小纸卷说，“我抄在这儿了。”

杨尚德把纸卷展开，那是手掌大小的纸片上面字很小。他说：“是否放大，或者重抄？不然看不清。”

“你先吃饭，吃完饭再抄。”聂荣臻看那张小小的纸片说。

“我抄完再吃。”杨尚德说。“好吧，快抄出来。”罗瑞卿说，“看来留你晚走对啦。”一会儿，杨尚德抄好情报，呈给聂荣臻。

这是敌人的作战命令。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孙连仲的进攻计划。“纸的背面，我用铅笔画了敌人进攻张家口的地图。”杨尚德补充说。

聂荣臻看了地图，笑了笑说：“还是老样子。”他对蒋介石的作战能力早有了解，颇为知悉。北伐时，革命军到达武汉，在汀泗桥曾有重大牺牲。蒋介石却是坐着轿子夜间进来，前面有两个灯笼引路，后头有两个灯笼跟着，4个人抬着轿，正好和聂荣臻碰面，他从轿里伸出头来，看了聂一眼，也没打招呼。聂荣臻也没理他。蒋介石是黄埔军校校长，聂是政治部秘书、协助主任、副主任。聂曾亲眼看到国民党反动派制造“中山舰事件”，而把暗杀孙中山的罪行，嫁祸于中国共产党。抗战艰苦时，蒋介石夺峨眉山，抗战胜利后，他走下山来，在美帝的支持下要独吞抗战胜利的果实。

“思其以往，知其今日。”聂荣臻放下杨尚德画的密图，对罗瑞卿说，“明天一早我们m发，到阳高县城开会。你赶快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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