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帆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1
|本章字节:11942字
在罗瑞卿讲述红军吃野菜故事的时候,杨得志来到连队炊事班。他每到连队总要检查卫生和伙房的饭菜。这次在“无人区”,也不例外。那设在破墙下的伙房,没有一丝灯光,使他感到奇怪。
“怎么不点灯?”
“有灯没灯一个样。”杨惠明说着,随即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马灯。
原来,杨惠明领导的炊事班,学会了夜间做饭不用灯。他们夜间切菜,可以闭着眼睛切萝卜、山芋、茄子,右手握刀,左手手指按住菜,刀靠着弯曲的手指边的菜下切,左手指随着徐徐后移,这样不停地迅速切下去。开始他们的右手都磨起了血泡,左手4个手指磨起了老茧。日久天长,练出一套适应战场的本领。
杨得志对炊事班这套基本功很感兴趣,走上前去问一个彪形大汉:“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过去当过炊事员吗?”
“我叫杨惠明,冀中人,过去没当过炊事员,当过电话员,机枪手。”
这时,连长贾振武来了,他接过话头来,介绍说,他当电话员是个好样的,别看他块头大,可是很机灵。那次门墩子山、刘家沟激战,电话线被打断了,让他出去查线,他在子弹横飞的道路上,猫着腰,越过高一脚低一脚的弹坑,找到断线,接通了。刚回来,“轰轰”几声电话线又打断了,他要求再去接线,我点点头,他抹去脸上的汗珠和泥土,背着单机,拿起铁钳,再去检查线路。刚接好一个线头,敌人打来一阵排炮,耳朵震聋,气浪把他掀倒在地上,他醒来又去接第二个断线头。但他站不起来,因为腿受伤了,鲜血直往外流。他从衣服上撕下布条,扎紧伤腿,拿起了地上的铁钳,用两手向前爬,右腿一蹬一蹬地配合右胳膊划动,最后他终于爬到接头处,用牙齿咬开电线的,把线接上。
兵团司令员杨得志听后点头称赞。他转向陶有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参军多久?”
“我叫陶有才,山西人,正太战役参军。”
贾振武向杨司令员介绍说,陶有才同志行动缓慢,性情温和,不粗暴不苛刻,不热中于某事,能吃苦耐劳,过去别人总以为他傻。其实他心中有数。参军后,由鬼变成人。刚来时对一切都冷漠,现在对什么事都感兴趣。他对每个战士,都感亲切,逢人就说:“解放军真好!”他是由鬼变成人的。因此,对解放军感情特别深。
杨得志刚要问陶有才的苦难史和转变的经过,就听到一位老乡正在教训一个战士。
“你说,以后还开小差不?不打败老蒋,土改果实保得住吗?”
战士低头不语,十分羞愧,不敢见人。
贾振武向杨得志介绍说:“他叫李槐子,是新兵,他没有打过仗,开始我们叫他跟着老兵,慢慢就不怕打仗了。他各方面表现都可以,就是行军路过家门时,开了小差。现在,他爹把他送回连队来了。”
“老大爷送子归队,是翻身农民拥军的表现。我们一定帮助李槐子习惯部队的生活。”杨得志走过来握着老大爷的手,讲述他自己参军的经历:
“我参军时比他还小,和我哥哥杨海堂等25名筑路工人,参加湘南起义的红七师,除少数干部是参加过南昌起义外,大部分成员是暴动农民,没打过仗。号称一个师,实际只几百人,武器也很少。班长给我个秃头生锈的红缨枪。我不要,被班长好好教训了一遍。他说你想要汉阳造,好呀!打仗自己去夺。老战士安慰我说,你这年轻人,好野楞,班长干过旧军队,今天他没用皮带抽你算你走运啦!”
杨得志说到这里问新战士李槐子:“小同志,你用什么枪,挨过打吗?”
“我用美国冲锋枪。连里从来不打人。”
“这枪比汉阳造,比日本三八大盖,好使多了吧?”杨得志说。“在连队不打不骂,有吃有穿,还往家跑干什么?你可不能忘了本啊!”老大爷教训李槐子说。
杨得志穿的军衣和战士们穿的一样,老大爷根本看不出他是兵团司令员,还问他家里的情况。
杨得志说:“过去家里有10几口,谁知如今呢?家里是赤贫,小时就打过短工,放过牛,稍大点,到安源煤矿挖过煤,在湖南板子桥修过路,那时候才苦哩!”
“你们一块参军的,都在这个队伍上吗?”老大爷关心地问。
“没有啦,我们从湖南衡阳板子桥投奔红军的25个筑路工人。经过8个月的作战,重上井冈山的时候,只剩我一个人啦!”杨得志说。
“那时的红军,比解放军苦吧?”老大爷问。
“都说红军的日子过得苦。苦什么?当时,我倒觉得不错。能吃上红米饭,南瓜汤,还苦什么?当然要和现在解放军比,那就苦多了。”“槐子,你看这位同志说得多好。在部队就得好好干,他比你吃的苦多呢!不吃苦,怎么当解放军呢?”老大爷说。
“老大爷,你送子归队,是拥军的模范行动。你来部队帮助教育战士,我们非常感谢您老人家。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杨得志说。老大爷快回去时,问通讯员,刚才那个用南方口音说话的人是谁。
“他是咱们晋察冀野战军司令员,现在是我们兵团司令员。…‘哎呀呀!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呀!”老大爷感到非常遗憾,他把儿子叫来说,“儿啦,你听见了没有?兵团司令员也吃过大苦,比你吃的苦多,打仗多。你要向他学习。他不想家,你想什么家!想家了,来封信,驻军时,我来看你。”
杨得志在连部目送老大爷走后,对赵毅、李顺保和贾振武说:“你们要不断进行诉苦教育、阶级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把个人的苦、家庭的苦和旧社会联系起来,和共产主义理想联系起来,这样部队才能不怕苦,不怕死。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冲锋在前,退却在后。你们要结合地方情况,用实例对战士进行教育。你们说,光爱家,不打老蒋,怎么能创建新中国呢?要把爱国爱家的道理告诉战士们。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开小差的呢?”
李顺保说:“战士们说李槐子开小差,破坏了连队的红旗,应严肃处理。有的甚至说应该枪毙。”
“红军历来不枪毙逃兵。南昌起义后,红军打到广东汕头。当时整天行军作战,没有补给,没有休息,没有根据地作为依托,朱总司令说,怕困难的,可以自己走,愿意留下在部队的,跟我走!你看,我们的红军是铁打的营盘,钢铁的兵。国民党军队是抓来的兵,流水的兵。”杨得志说,“同志们,征战长城线以来,大家都走过喜峰口。抗战初期,中国军队在这个长城隘口,用大刀击败日本侵略者,闻名全国。后来,这里成为冀东抗日根据地的中心。史书上叫喜口。传说古时此地有个独子,从军多年不归,其父到处找他,恰恰在这里相遇。他们相抱大笑,极度高兴而死。父子葬于此山下,世人称此处为喜逢口。后改为喜峰口。现在,国民党不也是抓兵吗?我们解放区,儿子参军跑回家,父亲送他归队,教他切勿忘本,这是人民拥护子弟兵的具体表现,是解放军打胜仗的基本原因之一。对开小差回队的逃兵,不但不枪毙,还应开会欢迎,何况老大爷送子归队,更应该热情欢迎。”
第二天,连队开了个别开生面的欢迎会。
节目开始,战士们在长城脚下,坐在背包上围成一个马蹄形的会场。
解放战士吴双首先出场,他化装成一个老财,头戴瓜皮小帽,身穿长袍,手里拿着小鼓,边唱边敲,揭露地主老财的腐化生活。战士们听了很气愤,齐声喊:“打倒恶霸地主!”“地主老财滚下来!”吴双表演完毕走出来,一个扮演穿破烂衣服的矿工的战士走进去。他摇摇摆摆的姿态逗得大家哄笑起来。“喜鹊”李明海叫喊:“是朱国华,是朱国华!”
朱国华不慌不忙。他照样一步步地走着,说着快板。他说到伤心处,喉咙哽住了,泪水哗哗地流下来。
悲惨的回忆,鲜明的对比,激起战士们的万丈怒火。
他们高喊口号:
“把悲愤化为力量!”
“不忘阶级苦,不忘血泪仇!”
演出结束时,李顺保到台前讲话:
“今天,开会有两点意义:首先,欢迎李大爷送子归队。这件事,说明解放区群众觉悟很高,说明群众热爱和拥护自己的子弟兵;其次是欢迎李槐子同志归队,为人民立功。希望他:第一,巩固新战士,将自己的亲身体会告诉新战士,连队是士兵之家么!第二,战斗中百分之百地完成任务,发扬勇敢战斗和连续作战的英勇顽强精神。第三,注意纪律和勤务,防止发生不良的倾向。”
“李槐子擦着眼泪,作了检讨,向全连表示自己的决心说:
“指导员对我提出的要求,我保证做到。如果我做不到,请大家制裁我。如果我再开小差,就当场枪毙我。”
“你往家跑,连脚跟也不磕一下(立正),就走了。要是给连长和指导员说说,多周全哪!”有个战士小声说。
李槐子的父亲颤抖着双手,气愤地指着李槐子说:
“你对得起谁?要是没有解放军,咱们能分到地吗?你头磕千百个,最后揖不作,不坚持到底……”
李槐子低头流泪不语。脸色灰白。
李顺保对李槐子说:“你想家私自离队,是错误的。可现在,你回来了,我们欢迎。”
散会后,杨得志对贾振武、李顺保说:
“今天会开得不错,对大家都有教育意义。翻身诉苦的悲壮歌声,对敌人是四面楚歌啊!”
陪同杨司令员到连队的团长赵毅对贾振武说:
“你们连比起新式整军时,又有新的进步。”
“过去是因为我有错误。”贾振武脸红到耳根,羞断地说。
“是有很大进步嘛!全连126人,子弟兵和解放战士各占一半。转战长城线以来,他们战胜了冰雪严寒,盛夏暑热,高山峻岭,克服了重重困难,完成了行军作战任务。全连有73人立了功,没有一个非战斗减员,确实搞得不错呀!”团政委张明君说。
“你们抓住了两个典型。群众送米是军民关系的典型,欢迎逃兵是军内教育方法的典型。”杨得志说完,又问,“你们抓政治工作,还有什么经验?”
贾振武向李顺保瞟了一眼,意思是让他讲。
李顺保用双手在通红的脸上抹了一把说:“在随营学校,我们学到并且初步懂得了阶级是本,有了阶级觉悟,积极性和自觉性就提高了,战士们就能自己管理自己,什么事情都好做。在党支部的领导下,我们抓住了一切教育都是为了提高阶级觉悟,用明确的阶级立场和阶级观点分析具体事物,批判错误思想,提高战士的政治觉悟,这样教育了战士,也教育了我们自己。”
“过去你们连军政分家,这个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团长赵毅听了插话说。
“党支部是全连最高领导机关,无论行军、作战、练兵、上课,维护纪律,调动、提拔干部,巩固部队,临时发生的重大问题,都要经过支委会集体讨论,然后分工负责,支部督促检查。有了这个以支委会为核心的领导,各项工作就好办了。排长鲁从根说:‘今天无论干什么工作,都由支部定标尺,你就放心吧,没错!’连里做什么,支部领导大家讨论,共同决定,一块去搞,各项工作比过去好做多啦!”
贾振武回答说:“过去我有严重的单纯军事观点和家长作风,有军阀残余,不尊重支部,什么都是我说了算,影响了连队的工作。郑村事件以后,在上级领导和指导员的帮助下,我逐步认识了自己的错误。”
“你和郑村的老大爷有信吗?”赵毅问。
“有,有信来往。”贾振武说。
“家里还好吗?”赵毅关心地又问。
“老大爷来信说,家里挺好,村里按军属优待,帮助代耕。每到节日,儿童、妇女还到家里慰问。”
“你现在又有了个家,你要注意和两个家里联系啊!”张明君关心地说,“你出身好,苦大仇深,作战勇敢,坚决完成任务,能戴罪立功,团党委通知,并经上级批准,撤销对你的处分,恢复你连长的职务。”
贾振武激动地说:“感谢党!感谢父老乡亲!……”
“可是我们的政治理论和文化水平很低。许多问题就是提不到理论高度。”李顺保领会首长的指示说。
杨得志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李顺保接着介绍说:“我连绝大部分战士出身成分是雇农,工人出身的或工人成分很少,他们对地主剥削有体会,对农民没有无产阶级的领导,就不能彻底翻身,不容易理解。我问过几个党员,工人阶级和农民,谁占领导地位?有的答工人,也有的说是农民。他们的理由是工人阶级没有农民种地,就活不了。这方面我们还要进行教育。没有工人阶级领导,农民翻不了身。”
杨得志满意地微笑着,有这样好的连队,怎么能不打胜仗呢?!他想再讲几句鼓励的话。还没开口,警卫员送给他一份电报,说:
“这是骑兵通讯员送来的。”
“我们要马上回兵团。”杨得志说完,和其他领导同志飞马离去,消失在长城线上……
平张古三角争夺战锦州形势紧急。1948年9月,蒋介石飞到北平策划支援锦州。他要求傅作义派主力援锦,并出关指挥作战,将福建作为傅作义的后方基地,军官家属送往福州。
傅作义对蒋介石这一着颇有警惕,生怕自己的部队援锦被歼。
因此,他表面上答应积极援锦,并派“华北剿总”副司令宋肯堂到天津视察公路港口,派天津市跃杜建时设法察看援锦路线,还派了一个骑兵师,一个步兵师到长城内的冀东走廊,山海关附近的丰润、迁安、玉田去扫荡,作要出关的姿态。实际上,他不同意主力援锦,婉转地对蒋介石说:
“援锦作战关系关外决战,关系国家大计,我资浅能弱,不足担此重任。总统德高望重,以统帅地位,亲自指挥,运筹帷幄,可操全胜。华北,随时听候调遣,以平、津、唐作为支援锦州作战的基地。”
蒋介石听罢,只好自己指挥援锦作战。
他在北平“华北剿总”小礼堂,召集军以上军政人员训话,要求华北国民党军队积极支持锦州、沈阳作战。
会后,他在后圆恩寺官邸接见傅作义,夸奖说:“去年11月石门失守,虽然我不认为一城的得失,会影响到整个战局,但对华北战局确有严重影响。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到沈阳,和陈修辞(陈诚)谈过东北和华北的联防问题。这是有全局战略眼光的决策。”
“我过沈阳,谒见了陈诚主任。随后,又到锦州,停留了几小时,和留锦指挥作战的东北行辕副主任郑洞国会晤、商谈。那次和我同行的有邓宝珊将军。”
“上次华北出关,打得蛮好。报纸刊载了察绥野战军出关大捷,彰武附近歼匪主力两万。此役关系东北战局极巨,受到陈诚嘉勉,他还请我通令全军,以流通券5000万元(合法币5亿元),奖励察绥出关部队。”蒋介石借旧话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