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斌说：“白团长的话，对我启发很大。同时，李副官的意见我觉得也很中肯。绥西那一仗，我们阵亡那么多弟兄，不就是装备差吗！日本人不就是仗着有飞机、大炮、坦克这些重武器吗？整个中国的战场，何尝不是如此呢！全中国的事，我们管不了，可我们团，我们还是可以想点办法的。我建议，把这批烟土退回去，要求马军长出面，请马主席将它折成现金。我们要求批准一○六团组建迫击炮排，以这笔钱装备我们十门小钢炮，和至少五个基数的炮弹，让我们步兵团也有点能曲射的轻便小炮！当然，这是给马军长出难题。就算我们出钱买吧，还有个能不能买到的问题。可是，这绝非异想天开，绝不是做不到的事情！要是再和日本人交手，我们也先轰他们百十炮，想想看，那会是什么情景？”

金虎彪一拍大腿，叫道：“对呀，我怎么就想不出这个主意呢？参谋长，你不愧是小诸葛呀！”

刘子斌说道：“主意不一定有多高明，可有钢要用在刀刃上。白团长常说：‘慈不带兵，义不理财’。面对凶恶的鬼子，多杀敌人，减少自己伤亡是第一位的。对于军人来说，它胜过一切奖偿！”

白武耕想了想，亲切地拍了拍刘子斌的肩头，向大家说道：“参谋长对这事看得很深入，我的主意改了，我赞同他的主张。这样吧，大家举手表决一下！”

白武耕率先举了手，金虎彪、李九松、刘子斌和三营长也举了手。机枪连连长和八连长相视一笑，随后也举了手。其余的军官中，有几个人鼓了掌。

白武耕对李九松说：“李副官，照参谋长讲的要求组建炮排的意思，立刻给军部打个报告。另外，你负责马上把大烟土退回到军部去。”

李九松立正回答道：“是。遵命！”

地下党员李九松，按照大表兄的要求，准备在士兵中揭露马鸿逵的黑暗统治，培养革命的火种。他变换笔迹，秘密写好了一份传单。

这天，他骑着马到机枪连送文件，然后顺便到二排驻地，找他的陕西老乡二排长说说话。其实，二排长是他发展的共产党员之一。

一棵大柳树下，二排长正蹲在地上擦枪，一块油布上，放着一架捷克轻机枪，和另一架轻机枪的零件。

二排长看见李副官牵着马走来，忙站起来擦擦手，敬礼道：“李副官，你来啦。”

李九松回敬一个军礼，笑笑说：“二排长，我到你们机枪连送份文件，顺便看看你这个老乡。”

二排长打趣道：“哈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李副官，我可没什么招待你的。”

李九松把马缰绳绕在树干上，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递给他一支，说：“老乡，抽支烟吧。”

二排长掏出火柴，给李副官和自己都点着了烟。

李九松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的景色，顺手把这包香烟塞进了二排长的衣服口袋里。

二排长忙说：“李副官，别这么客气呀！”

李九松压低声音说：“里边有份传单，就说是你捡到的，找机会给士兵们念念，尽量扩大范围，然后把它烧掉。”

二排长点点头说：“那好吧，这烟我就留下抽啦！李副官，我把这挺机枪装好，咱们拉拉话呀。”

李九松抻了抻武装带，又理了理佩枪和斜挎的公文包，说道：“二排长，这几天还真有点忙，哪天有空闲我再过来吧。”

李九松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和二排长挥挥手，拍马而去。

当天夜里，在机枪连二排借用的一间农舍里，油灯下，十几个士兵正在听二排长说话。他们有的挤在炕上，有的坐在地铺上。

二排长说：“昨天我去连部，在地上捡到一张纸，我一看，吓了我一跳，原来是共产党的宣传品。我看上面说得挺有道理，就拿了回来。弟兄们，想不想知道上面说的是啥？”

一个士兵说：“排长，我们都识字少，你给大家念念吧。”

其余的士兵都挺好奇，纷纷赞同着：“念念！”“听听共产党咋说的。”

二排长从衣袋里掏出揉得发皱的传单，念道：

马鸿逵六大罪状：

一、1937年，马鸿逵以戒烟为名，强制收买民间烟土六百万两，以省币每两四角的价格收走，再以法币四五元的价格卖给老百姓，以近十倍的价格牟利。他同时囤集下五百万两大烟，常常派军队押运走私出境。这是强盗式的掠夺。

二、1938年，“宁夏银行”成立，一百五十万元基金中，官股一百万元，个人股五十万元。十元一股。可是马鸿逵一个人有十万股。马鸿逵是不用表决的董事长。银行统购驼毛、羊毛、羊皮、枸杞、甘草，低价收购，高价出售，牟取暴利。私营者以资敌通日严办。同时，官僚的商号垄断了布匹、煤油、纸张、茶叶、糖、烟等商品，控制了市场。马鸿逵家族已经有了千万元的家财。

三、苛捐杂税剥削得人要死。捐税细目有三十多种，其他杂捐有二十多种。很多人被逼得家庭破产。

四、万恶的保甲制压迫得人要死。什么十户一甲，十甲一保，一户交不出粮款，全甲连坐，有一个逃兵，罪连五名；什么互相监督，随时密报，老百姓活得胆战心惊。保甲制就是封建主义加法西斯主义的枷锁。

五、马鸿逵是个祸国殃民的毒夫民贼。他镇压进步人士，不许人民接受进步思想、进步书报。身为宁夏戒烟委员会委员长，可他却在城乡遍设“官膏局”，以配给名义出卖大烟膏。据1936年的统计，宁夏有烟民十二万人，就是说，八个人中就有一个大烟鬼。这就是马主席的“政绩”。

六、马鸿逵是个双手沾血的刽子手。1938年，皮革厂做军品的工人要求增加工资，工人代表朱耀三被骗到军法处，遭活活打死。这几年，山区的回民起义多次被马鸿逵镇压，很多人投奔了陕北的红军和现在的八路军。

工友们，农友们！马鸿逵到了宁夏后，“塞上江南”的宁夏，现在成了黑暗、卑污、贫穷、悲惨的地方。抗日前线缺少枪炮，可是，以马鸿逵为首的官僚和豪富们却暴富了，老百姓越来越活不下去了。赶快起来呀，打倒土皇帝、大军阀、强盗头、吸血鬼马鸿逵！

二排长念完了，士兵们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

二排长把传单叠起来装进衣袋里，看了看大家，说：“我给你们念传单，是件违犯军纪的事，别在长官面前多嘴呀。”

一个士兵说：“排长，这传单上说的都是实在话，我们为啥要出卖你！”

另一个士兵说：“排长，世道太黑暗了！这天啥时才能亮呢……”

李九松找个理由请了假，骑上马从永宁的军营出来，一路上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省城东门外。

东门外的东升客栈，是个专门接待南来北往车马的车马店。李九松骑着马径直走进院子，翻身下了马。一旁，早有伙计迎了过来。

伙计赔着笑：“哎哟，长官，你到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李九松说：“伙计，我把马寄放在这里。你给它喂点好料，再卸下鞍子遛一遛，过一会儿我来取。”

伙计说：“长官你放心去，把它交给我吧。”

李九松掏出一块大洋，递给了伙计，问道：“钱够不够？”

伙计忙说：“长官，足够了，足够了！”

李九松把缰绳递给伙计，轻轻拍了拍马脖子，转身离去。

今天下午是向大表兄汇报的日子。为了不误时间，他进了城门后，雇了一辆人力洋车，赶到了城北城隍庙。为了安全，离城隍庙大门还有几十步远，他谨慎地让车夫提前停了下来。他给车夫付了钱，然后走到一个卖羊杂碎的小吃摊前坐了下来。一个中年摊主见是一佩带手枪的青年军官，连忙过来抹净小桌，盛了一碗热气腾腾漂着红辣油、绿葱花的羊杂碎端过来。

摊主笑着说：“长官，我这儿的羊杂碎可是全城有名的，你吃吃看！”

李九松尝了尝，说道：“味道真是不错。我早就听说城隍庙这里有一家羊杂碎小摊，很有名气的。”

摊主说：“你长官是贵人，山珍海味都没少吃过，你要是觉得好吃，就多吃一碗！”

李九松笑着点点头，慢慢地吃着羊杂碎，不时地朝着城隍庙大门看上一眼。

宁夏城城北的城隍庙，规模也不是很大，门口有一架牌楼，两边有一对石狮子，但是，每年庙里的香火挺盛。每年春、秋两季，城隍庙的城隍爷还要被人们抬出来“出游”，城里城外的人都要来这里赶庙会。因为城隍是城市保护神，属道教的神祇，是翦凶除恶、护国安帮的神，并且管着阴间的亡魂，所以，有城市就有城隍庙。据说，明太祖朱元璋生在土地庙里，所以他特别崇敬土地庙和管土地爷的城隍爷。他登基后，封京城的城隍为王，职位正一品，与太师、太保一样。各府、州、县的城隍，品级为公爵、侯爵、伯爵，并要求城隍庙的规模，要和当地的官衙一样。这样，每个城市就都有了人间和“阴间”两个衙门。当地城隍庙神，要和当地官员穿戴同样的冠冕和官服。受供奉的还有四大判官、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等，很是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