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濯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9
|本章字节:9528字
白武耕和刘子斌从定远营回到部队后,没过几天,第八战区副长官司令部就给八十一军下达了紧急命令。
八十一军军部作战室内,被紧急召来的白武耕和刘子斌正站在一架大沙盘前,听马鸿宾军长传达命令。马鸿宾身后,两名参谋处的参谋正往墙上的地图上做着标记。
马鸿宾用严肃目光看着他们,说道:“白团长,刘参谋长,现在我口述第八战区副长官司令部的命令……”
白武耕和刘子斌连忙脚跟一碰,立正听令。
马鸿宾说:“命令说,日军从包头西进再三受阻,目前的动向是从包头南渡黄河,从黄河南岸向伊克昭盟袭扰,因此,命令我们三十五师从五原一线撤出,移防至包头黄河南岸的达拉特旗一线,以阻遏进犯之敌!”
白武耕和刘子斌感到意外,对视了一下。
马鸿宾用教鞭指向沙盘,说道:“二位请看,你们师的主力动作之前,还要向接防的友军交代防务,然后再从乌拉特前旗渡过黄河,过河后才能向东,赶到达拉特旗一带布防。所以,我命令你们一○六团作为先遣部队,从本省驻地即刻开拔。先从永宁渡口渡过黄河,北上到达石嘴山,再沿毛乌素沙漠西北侧前进,向东直奔东胜,然后从东胜向北赶到达拉特旗,抢占先机。不巧的是,一○七团、一○八团刚刚到临河一线布防,一○五团要随军部行动,所以,这次你们团要独立行动了。”
白武耕和刘子斌盯住沙盘思索着。
马鸿宾用教鞭指向东胜,说:“注意,从东胜向北至达拉特旗,要穿过库布其沙漠东端,沙漠中间有台地形成的一条走廊,那里有一处绿洲,地名叫恩格贝。恩格贝有水井,部队可以在那里补充饮水。”
白武耕思忖道:“军长,能不能再拨给我们五辆骡子车和五架水柜?”
马鸿宾正色道:“白团长,军需处几个仓库的大门都不用锁了,你可以去看看。”
刘子斌看着马鸿宾,说:“军长,库布其沙漠是中国的八大沙漠之一。库布其,蒙古语的意思是弓弦。从东胜经恩格贝到黄河南岸,走这条台地形成的走廊,恰恰是一条‘弓弦’。恩格贝虽然有水,可显然是兵家设伏和必争之地!能不能走一条‘弓背’,绕过去呢?”
马鸿宾说:“刘参谋长,你们团只有五架水柜车,大约只能用两天。加上士兵的水壶,能坚持几天?如果绕道而行,那会让人马都渴死!”
白武耕说:“军长,刘子斌说得有道理。《孙子兵法》说,‘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恩格贝虽然有水,却是兵家大忌之地。”
马鸿宾有些不以为然,说:“兵法上讲,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孙子。虚实篇》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你们尽可以与敌人周旋,当进则进,当退则退。要知道,这次军令紧急,是要限期到达的!”
刘子斌恳切地说道:“军长!日本人的陆军南渡黄河后,一定有飞机侦察策应,我们在沙漠上连续行军,目标很容易暴露。敌人有骑兵和汽车,而我们只能徒步进退,动作缓慢。请恕我直言,如果不能保存自己,何谈消灭敌人!所以,我以为,从恩格贝穿越过去,是一步险棋!”
马鸿宾面有愠色,说:“刘子斌,你看军部的参谋们是否都在纸上谈兵?第八战区副长官司令部的长官们,是不是都是废物?”刘子斌一怔,仍力陈道:“军长!我身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怎敢指责长官!一○六团作为先遣部队,已经是孤军前进,这是一忌;辎重队水柜不足,这是二忌;敌人机动性强于我们,这是三忌;恩格贝虽然是沙漠绿洲,可又是险地,这是四忌!有此四忌,断不可轻言鏖战……”
马鸿宾看了看刘子斌,一时哑然无语。
白武耕想缓和一下气氛,说:“军长,刘子斌说话直率,并非抗命不遵,请别生气。”
马鸿宾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有所缓和,说道:“二位,所谓‘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我作为一个军长,也没有万全之策。军令已经下达了,不容巡睃不进、停滞不前!”
白武耕和刘子斌交换了一下无奈的目光。
刘子斌还想坚持,他说:“军长,《吴子。治兵》一篇上说:‘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这三点我们都不具备,可为什么要限期到达呢?”
马鸿宾对刘子斌说:“刘子斌,凭你的才干,可以委任你当个师长。定远营之行,你的韬略很受陈汉臣赏识。你的毛病就是抗上,外加思想不够纯正!抗战就是铁血,抗战就是牺牲,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本军长看重你的智勇,一直在重用你,更在生死关头保过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
刘子斌欲言又止,只得说:“军长,你的恩德我没齿不忘……”
白武耕看到力争无效,便坚决地说:“军长!白武耕、刘子斌绝不是怯战之辈!军人‘以进死为荣,退死为辱’,纵有千难万险,我们无条件执行。一○六团两天之内就可以开拔!”
马鸿宾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说:“白团长,刘参谋长,等你们的师主力完成移防后,军部的前线指挥所也要设到达拉特旗去,到时咱们沙漠中见!”
一所宽敞的农家院落内,一名阿訇在众穆民中主持着简单的宰牲仪式。
阿訇用阿拉伯语做着祷告,祷文大意是:“颂赞真主之名,请命于真主,被宰之牲物归于真主……”
一把尖刀从一头老牛的脖子下刺了进去……
宰牲的众穆民们七手八脚地忙碌着……
几个大灶排成一行。灶膛里的木柴噼叭作响,火焰直窜膛外。灶上的几口大锅肉汤水沸腾,煮着的牛头、牛肉半露在汤水上面。
一个掌灶人响亮地吩咐着:“还得加点水呀!木柴也不多了,去几个人,赶紧去弄木柴……”
这天清晨,永宁县境内的大清真寺前,教长和阿訇们,在为出征的一○六团将士们举行出征送行仪式。贫穷的父老乡亲们,穿着破旧的衣衫,在稍远处站立着。少女们头上戴着绿色的盖头,已婚的女人们戴着黑盖头,戴着白色盖头的都是一些老年妇女。男人们头戴小白帽,长者们都留着胡须,神情庄重地站在那里。
一○六团全体官兵佩带八十一军的臂章,排着整齐的队列,士气饱满地站在大寺前。
教长身穿“准白”长袍,头缠“太斯达尔”缠头,神情庄重肃穆。
教长打开一本《古兰经》,宣谕道:“真主是天地的光明,他的光明像一座灯台,那座灯台上有一盏明灯,那盏明灯在一个玻璃罩里,那个玻璃罩仿佛一颗灿烂的明星,用吉祥的橄榄油燃着那盏油灯……”
白武耕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身后站着金虎彪。
教长接着诵念道:“它不是东方的,也不是西方的,它的油,即便没有点火也几乎发光——光上加光——真主引导他所意欲者走向他的光明……”
白武耕见教长诵念完,上前几步,向他敬个军礼,然后说道:“谢谢教长,谢谢您的宣谕和祈祷。”
白武耕又向两边的阿訇们和乡亲们敬了礼,大声说道:“谢谢乡亲们特来送别,谢谢了!”
1937年11月袁中国军队赴山西前线抗击日军袁太原市民众在火车站为战士送行。
教长回了礼,然后喊了一声:“把劳军的物品抬过来!”
有人将几张方桌用抬杠抬过来,上面堆垒着煮熟的牛头、牛肉。几辆毛驴车随在后面,驴车上载着一些缚住的活羊。毛驴头上还系着红绸结。
白武耕见状,连忙说道:“教长,这可怎么敢当?”
教长捋捋胡须,说:“白团长,寺上的阿訇和乡亲们昨天忙碌了一天,准备了这些肉食和羊只。乡亲们都很穷,可这是大家的心意,收下吧!”
白武耕眼睛里有些潮湿,说道:“好,我们收下了,谢谢!”
教长说:“祝你们千里出征一路顺风,多杀鬼子,早传捷报!”
白武耕点点头,猛一转身,向队列前的值星连长命令道:“出发!”
值星连长挥动小红旗,大声命令道:“队伍出发!”
蓦地,一声唢呐声领先,队伍中的励志响器班奏响了出征曲。
唢呐王用他的唢呐,吹奏起一曲嘹亮的《得胜令》,响器班的士兵们用笙、胡琴、锣、小鼓、钹、笛子等伴奏着。经过训练,二胡等弦乐器也都能站着拉了。激越、铿锵的乐声,使出征的队伍分外壮观。
特务连侦察排的骑兵们率先出发,队伍开始行进了……
正在这时,刘子斌策马而来。
刘子斌翻身下马,向白武耕敬礼报告道:“团长!咱们那架老电台彻底不行了!”
白武耕皱起了浓眉,问道:“怎么,修不好了?”
刘子斌说:“我刚从军部通信营回来,几个技师都说不可能修好了。”
白武耕说:“你没有去军部军需处看看,有没有新的?”
刘子斌苦笑一下,说:“团长,我先去的军需处,军需处长说,咱们团申请新电台的报告,早就转到他那里了。领电台要去兰州军需品总站,半个月前汽车就出发了,可是因为道路不好,估计汽车抛锚了。他已经派一个骑兵班接应去了,但要取回来最快也得五天!”
白武耕看了看行进的队伍,着急地说:“没有电台怎么能行!”
站在白武耕身后的金虎彪说:“团长,只有留下人坐等了。”
白武耕略一思索,道:“参谋长,你留下来等吧,别人我还真不放心!”
刘子斌说:“是,团长!”
白武耕说:“我把巴特尔留给你,再从侦察排抽一个班给你。巴特尔熟悉沙漠情况,你们要尽快赶上来!”
刘子斌说:“遵命!”
金虎彪有些不舍地拍了一下刘子斌的肩头,说道:“参谋长,快点追上来呀……我还要再听你那《三国演义》的段子呢!对了,你说到哪儿啦?”
刘子斌笑了笑说:“金营长,下一个段子是‘关云长温酒斩华雄’!”
刘子斌翻身上马,说道:“我去追侦察排。白团长,金营长,我就先告辞了!”
刘子斌双腿一夹,乘马疾驰而去。
金虎彪面露惜别之色,向刘子斌的背影尊敬地一抱拳……
尤素福穿着显得有些宽大的军装,只背着背包,行进在团部直属排的队伍里。他向教长挥着手道别。
教长看见尤素福,喊了一声:“尤素福兄弟!”
尤素福大声说:“教长!再见了!”
教长连忙小跑过来握住尤素福的手,说道:“尤素福兄弟,一路多保重!”
尤素福走出队列,笑笑说:“我身体结实多了,不会掉队!”
教长问道:“尤素福,你怎么没有枪?”
尤素福说:“教长,我是没有武装的兵,嘿嘿,全团独一份。我用不来枪……我就是个阿訇嘛!”
教长宽慰道:“也好,你要带领穆斯林弟兄们多诵念真主!”
尤素福给教长敬个礼,说:“教长,你放心吧!”
尤素福转身跑向队伍,教长的眼睛湿润了……
一○六团从永宁渡口过河后,沿黄河北上,三天后到了陶乐县境内。
陶乐境内,有一段大沟壑,人称“兵沟”。此处实际上是千万年来的黄河峡谷,又不知何年,黄河改道而行,这段峡谷干涸了,便成了深深的沟壑。
全团人马沿着兵沟的西侧边缘前进着。
白武耕骑在马上,用望远镜观察着兵沟凶险的地形。望远镜内,只见黄土崖子壁立陡峭,仿佛刀切斧削一般,不见飞鸟,没有绿草,更没有人迹……
这时,赵参谋从前面骑马而来,看见了白武耕,忙一勒缰绳。
赵参谋报告道:“团长,司马医官受伤了!”
白武耕惊问:“赵参谋,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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