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濯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3
|本章字节:7880字
马鸿宾焦躁地在前院客厅里踱着步,黄副官小心翼翼地侍立在一旁。
忽然,中院方向传来依稀可辨的女音京剧清唱声:
听红娘唤一声将梦儿惊醒,
恰才向碧窗前画下了双蛾。
……
马鸿宾扼腕叹道:“真是‘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啊!”
这时,马鸿逵兴冲冲地走进来,说道:“子寅!你咋才来?走,咱们重开一桌席,你正好也和达理扎雅见个面!”
马鸿宾指了指桌上的礼品,答道:“少云,今天是五弟妹的生日,这是我的一点薄礼。我就不入席了。我是来辞行的,三天后,我要带八十一军前方指挥所赶赴前线。我说完话就得走!”
马鸿逵纳闷道:“咋啦?我有什么得罪之处?”
马鸿宾苦笑道:“少云!我们三十五师的一○六团在达拉特旗的恩格贝和鬼子遭遇了。仗打了两个小时了,敌我兵力对比大约是二比一。三十五师的主力刚到乌拉特前旗黄河南岸,我看,一○六团这回是九死一生了!”
马鸿逵吃惊道:“有这样的事!一○六团是先遣团,真是出师不利!”
马鸿宾叹口气,说:“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部的指挥失当,暂姑且不论,而运筹不当,我这个军长却难辞其咎!可是装备太差,给养难以为继,却非我之过!一○六团要是多有五辆水柜车,也不会轻涉恩格贝这个有水的险地!”
马鸿逵搓了搓手,不无歉意地说:“子寅,我虽然是副司令长官,可调兵遣将是副长官部参谋部的事……我的骑兵一旅也正按部署跟进着吧?”
马鸿宾生气道:“少云,我正要说这事!你的骑兵一旅第一团本该昨天渡河,可是却不执行军令,迟滞不动,致使我的三十五师骑兵营没有后援之师!请问,我这个绥西防守司令的辖制权,到底有多大!”
马鸿逵转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发怒道:“麻团长这个王八蛋,胆敢贻误军机!子寅!骑兵一旅是我的兵,可是,辖制权是中央给你的,该执行战场纪律的,你就执行!不要有什么顾忌!”
这时,一名副官用托盘端来三碗茶,分别放好后,转身退了出去。
马鸿宾坐下来,端起茶碗,掀开碗盖吹了吹,冷冷地说道:“少云,那我可就铁面无私了!”
马鸿逵一拍桌子:“军中无戏言,我绝不拆你的台!”
马鸿宾说:“少云,还有一件事。这次,奉命保卫伊克昭盟,是在沙漠腹地与敌人对垒,八十一军机动性差,后勤补给能力差,克敌制胜困难很大。一○六团吃亏的例子就摆在这里,不过就是区区五辆水柜车的事!所以,我要求你这个第十七集团军总司令,拨给我的八十一军一笔特别军款,也好添置一些后勤补给装备!”
马鸿逵闻言,摊开双手,说道:“子寅!我哪里有什么军款可拨给你呀!”
马鸿宾说:“军事装备先不说,可我们得让沙漠里的弟兄们能喝足水、吃饱饭。要不,你堂堂的马主席想个办法,从省财政上先筹措一些经费给我们。”
马鸿逵苦着脸,说:“嗨,子寅!小小的宁夏回族自治区,财政上年年是捉襟见肘,对你的这个要求,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呀。”
马鸿宾说:“少云,你别哭穷!谁都知道你马主席,拔根汗毛有水桶粗。”
马鸿逵说:“子寅,你别听一些人胡说八道。我也是个穷主席,勉强维持着民生和政局。共产党和一些不良分子,说我发国难财、中饱私囊,垄断工商百业牟取暴利。那些煽惑穷人造反的话,你也信吗?”
马鸿宾嘿嘿冷笑了两声,又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戴上军帽,看了看马鸿逵,说道:“少云,这会儿我的一○六团吉凶未卜,我正心烦意乱。话不在多,就不多说了!谁都知道,大烟土的收益是不入财政账本的!你是第十七集团军的总司令,你掂量着办,别让前线的将士们太寒心!告辞了!”
马鸿宾说完,大步走出了客厅。黄副官朝马鸿逵敬个礼,快步追了上去。
马鸿逵起身,望着马鸿宾他们的背影,悻悻地挠了挠头皮……
刘子斌不想再听杨云斋的劝降之言,对着话筒说道:“杨团长,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你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告诉野田,白武耕和刘子斌誓死不降!”
周嫣红待刘子斌说完,突然请求道:“参谋长,能不能让我和这个野田大佐说几句话?”
刘子斌有点疑惑不解,他捂住话筒,问道:“你……说什么?”
周嫣红笑笑,说:“参谋长,我父亲周秉堃早些年赴日本作过访问学者,研究日本文化史。我从小受父亲的教授指点,也算粗通日语。”
刘子斌惊讶了,说道:“你会说日语?这太好了!你要打击一下野田的气焰,长长咱们的志气!”
周嫣红递给刘子斌一个小本子,然后说:“这是我刚才写下的三个问题,你看看。”
刘子斌看着本子,连连点着头,赞叹道:“写得好!简直太好了!”
周嫣红说:“按我的日语水平,表达清楚这三个问题还能力不够。可是,这些问题父亲用日语写过笔记,我和父亲讨论过这些话题,我已经耳熟能详,几乎能背诵的。”
刘子斌闻言,激动地说道:“周嫣红!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我只知道你文武双全,原来你是个奇才!”
周嫣红被刘子斌如此夸奖,脸色有些绯红,她沉吟道:“参谋长,打击野田的气焰倒在其次,我看可以借此将他一军,要让他觉得理亏。”
刘子斌想了想说:“好!试试辱将之计。激他只用步兵,不要再用炮。”
杨云斋把电话听筒交给了吴翻译官。
杨云斋说:“吴翻译官,刘子斌说他和白武耕誓死不降。人家还有个会说日本话的军官,要和野田大佐直接说话!”
吴翻译官有些意外,连忙将此话翻译给野田花部听。
野田花部也很意外,连忙接过了话筒。
电话听筒里传来周嫣红的声音:“喂,喂,请野田大佐阁下通话。”
野田花部听到是年轻女性的日语声音,惊讶得张开了嘴巴,他回答道:“喂,我就是野田大佐,请问,会讲我们日本话的尊贵女士,你也是支那军人吗?再请问有何见教?”
听筒里,传来周嫣红回答的话:“野田阁下,我是中国军人,上尉医官周嫣红。我的长官刘子斌参谋长,授权我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上来,我们情愿放下武器投降。如果你回答不上来,就要依我们的条件解决战斗!并且,请阁下以日本武士的精神给予承诺。”
野田花部闻言,惊愕在那里。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听筒里,周嫣红追问道:“喂,喂,大佐阁下,请问同意我们的建议吗?”
野田花部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好的,周医官,我同意刘参谋长的建议,请讲!我愿洗耳恭听,并以帝国军人的名义承诺,绝不食言!”
周嫣红听完野田花部的话,捂住话筒对刘子斌说:“野田已经同意了!”
刘子斌兴奋地说:“好!周嫣红,你接着讲。”
周嫣红点点头,对着话筒用日语说道:“请仔细听好:我堂堂中华,有文字记载的文明史有五千年之久。我们中国疆土辽阔,物产富饶。从汉唐开始,日本国就派使者来朝拜,不断地把先进的文明学习、引进过去。到了近代,日本明治维新变革以后,又学习了西方文明,竟然成为东方列强。可惜,甲午战争的两万万两白银赔款,竟使你们坐大;中国的戊戌变法维新,被慈禧专制集团镇压,致使日本气焰又盛。你们日本资源有限,时时面临生存危机,便将国策制定为侵略和掠夺。第一个问题——凭什么说中国是你们日本的生命线?难道这不是强盗的逻辑吗?”
沉默片刻,话筒里传来野田花部的声音:“听明白了,请讲下去!”
周嫣红听罢,接着用日语说道:“你们的天皇陛下,自称是太阳神的后代,说他本人就是神。可怜日本国民虽然穿上了西装、用着机器,却甘愿被愚弄,或执迷不悟,把天皇的旨意奉为大神的意愿。所谓‘大东亚圣战’这种侵略扩张的国策,和忘恩负义的小国寡民私欲相混合,就编织了你们‘大东亚共荣圈’的美梦。第二个问题——说日本天皇是‘神’的根据是什么?日本国民离乡背井,充当炮灰做异国孤魂,不是极其愚昧的吗?”
又是沉默片刻,话筒里传来野田花部的回答:“请讲第三个问题!”
周嫣红朝白武耕笑了一下,用日语接着说:“你们学习了东方文明,又学习了西方文明,可惜,对中国的儒家文化、东方的佛教和欧美的自由精神,不过只领会了皮毛。比如,对中国儒家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是不会信奉的;对佛家的‘慈悲为怀’,对西方文明的‘博爱’,你们也是不会信奉的。你们日本的神道教,在崇尚自杀和自我虐待的同时,却又以压迫别人、杀戮别人为乐趣。在中国,你们残忍地奉行杀光、抢光、烧光的三光政策,就是最好的注解。许多日本人因赏花赏月而感动流泪,随即杀人放火时却心毒手狠。第三个问题——请问,许多日本人为何有这种既脆弱又残酷的分裂性格?这种极端对立的恶劣品质,日本国民能知道反省吗?”
装甲指挥车后面,野田花部铁青着脸,手颤抖着,咻咻地直喘气。
野田花部对这三个问题始料不及,发狠地自语道:“好一个伶牙俐齿、见解特别的支那女军官!厉害,厉害……”
野田花部觉得无言可对,精神深处受到了打击,加倍感到蒙受了羞辱。他放下话筒,暴躁地在装甲车后面原地转圈子。他又拿起望远镜张望着,企图侥幸能看到这个女医官的模样。但是,他所看到的尽是掩体后面的枪口,只好失望地放下了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