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濯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9
|本章字节:7520字
白武耕带着一○六团终于到了库布其沙漠中。他们要穿过这方圆千里沙漠的东端“走廊”,才能到达包头的黄河南岸。
放眼看去,库布其沙漠如同浩瀚的金黄色的大海,无边无际。沙丘连绵起伏着,如同凝固的大海波涛,无休无止。
时近中午。军旗在前,队伍在沙漠中一条狭长的台地上艰难地行进着。
这是一支面容消瘦的、疲惫的、焦渴的队伍。这千余名长途跋涉者,还要在酷热的沙漠中作最后的行军,全凭着意志与逆境做着较量。
驮马驮着沉重的马克沁重机枪,骡车上拉着水柜、粮秣、弹药箱和行军锅,都在松软的沙子上吃力地行走着。侦察排的骑兵们全部牵着马徒步行军,以节省马匹的体力。
金虎彪身先士卒,带领士兵们帮着辎重队的人推车。
金虎彪停下来歇了一口气,看了看头顶上的烈日,从腰间取下水壶,摇了摇,拧开壶盖,一仰头,把最后一点点水倒进了嘴里。
突然,几名侦察兵从前面返回来,带头的是侦察班长于海生。
于海生看见牵着马的白武耕,从马上无力地跳下来,向白武耕敬礼,用沙哑的声音报告道:“报告团长,恩格贝到了!”
在一旁行军的士兵们听见了他的话,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和欢呼声。
白武耕用望远镜向前方巡望。他看见了在黄沙中泛出的隐隐绿色,那是一小片有草的台地和几十棵树木……
白武耕赞叹道:“恩格贝,‘平安吉祥’之地,有水的绿洲,太好了!”白武耕放下望远镜,对于海生命令道:“于班长,向你们排长传我的命令:侦察排的两个班,以恩格贝为中心,半径五华里以上,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哨探。如果有什么情况,火速回报,不得有误!”
于海生回答道:“是,团长!”
白武耕又叮嘱道:“等等,让弟兄们到水柜车那里看一看,尽量把水壶装满,干粮带足!”
于海生敬礼道:“是,遵命!”
白武耕向身旁的赵参谋长说:“这条‘走廊’终于快到头了。赵参谋,传令,向恩格贝前进!”
此时,刘子斌一行人马也正在接近恩格贝,只不过他们的路线和白武耕的路线稍有偏离。
刘子斌等人在一道沙梁上勒住了马。
刘子斌举起望远镜,向四下里瞭望着。
刘子斌喊道:“巴特尔!”
巴特尔应声道:“参谋长,我在这!”
刘子斌说:“按日程计算,恩格贝应该不远了,我们也该追上部队了。你带几个弟兄,分成两个组,向周围探探路,说不定我们要先到恩格贝呢!”
巴特尔答应一声,和几个侦察兵纵马向沙梁下驶去。
刘子斌对周嫣红等人说:“大家休息一会儿吧。”
众人闻言,纷纷下马。何贵牵着马到一边躺下来,舒展着身子。纳三娃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麦子,喂着他的马。武秀秀和崔小萍摘下马枪、手榴弹袋、粮袋和水壶,一先一后,从沙梁上滚下去,发出咯咯的笑声……
周嫣红检查了一下铁笼子里的军鸽,给它们喂着豌豆,然后,从水壶中倒出一点水到手帕上,用手帕擦了擦晒黑的脸庞和干裂的嘴唇,又从挎包里掏出一面小圆镜子和一把粉红色的梳子,摘下军帽,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
刘子斌燃起烟斗吸着,他看看周嫣红,感叹道:“女儿家就是女儿家。‘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扬鞭跃马,挎枪出征,太难为了点儿。”
周嫣红笑笑:“参谋长,我觉得,我的祖上哪代一定有个武将,所以我有点尚武的遗传基因。我就不像一个吴侬软语的江南女孩家,枉费了‘嫣红’这两个字。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崇拜秋瑾那样的奇女子。”
刘子斌说:“你是说辛亥革命的先驱者秋瑾吗?”
周嫣红放下小镜和梳子,吟诵道:“‘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参谋长,你看她写的《对酒》一诗,何其豪迈!”
刘子斌说:“何止是豪迈呀,说气吞山河也不过分。”
周嫣红看看刘子斌,说:“我把小镜子借给你,刮刮胡子吧。”
刘子斌磕磕烟斗,打趣说:“不刮了。我是大老爷们儿,我又不像你和你的那两个兵,你们是姑娘家,爱美可是第一的……”
恩格贝,蒙古语是平安、吉祥的意思。这个地方有水井,有树木,有台地,有人烟,是库布其沙漠中的一颗明珠。
正是中午时分,炎炎烈日高高地悬在当空,一草一木仿佛都被烤蔫了。恩格贝水井周围,却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士兵们正按部就班地坐下休息,武器、背包和粮袋都卸在一边。驮马和骡子们也都卸下重载,它们有的在饮水,有的在空地上撒欢打滚。最重要的是水,辎重队的士兵正忙着往水柜里装水。几十眼野炊灶已经挖好,冒着袅袅的炊烟,炊事兵们有的正在淘米下锅煮稀粥,有的正在切咸菜……
赵参谋牵着“黑龙”走过来,把缰绳交给白武耕。白武耕随手把鞍子放在“黑龙”背上,系着皮肚带。
赵参谋说:“团长,让‘黑龙’多自在一会嘛。”
白武耕看了赵参谋一眼,低声说:“赵参谋,恩格贝是块福地,也是险地,是库布其这条‘走廊’上的咽喉。我们在沙漠上动作受限制,不可麻痹。你悄悄通知三个营长和机枪连长、工兵连长,一小时后,就要整装待命。”
赵参谋严肃地应声道:“是,团长,我这就去传令!”
这时候,野田花部也正带着一团日军和杨云斋的一团伪蒙军向恩格贝运动。
野田花部和川板英夫站在装甲指挥车前,看着步兵从面前通过。几辆装甲车缓慢地从一侧开过去,接着是几辆拉着山炮的卡车。
川板英夫打开一张地图看了看,面露焦躁,低声说:“大佐阁下,请恕我直言,我认为我们行动得太慢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大步前进,再以师团做后盾,迅速穿过库布其沙漠,直捣东胜呢?”
野田花部瞪了川板英夫一眼:“川板中佐,我们从包头南渡黄河,有舟桥部队架设浮桥,可以说进退自如。如果还没有与敌人接触,就大步前进,就是下策。”
川板英夫说:“阁下,您的话我不明白。”
野田花部摘下眼镜看了看,又戴到鼻梁上,他有点轻视地看着川板英夫:“川板君,中国兵法上讲‘以逸待劳’,你懂不懂?”
川板英夫说:“我不懂,请指教。”
野田花部说:“中国军队当然知道我们渡河的意图,为了保卫伊克昭盟,他们要集结兵力在黄河岸边阻击我们,甚至要相机决战。可是,他们调兵远道而来,需要漫长的补给线,这就是疲惫之师,是‘劳’。而我们,有包头大本营,有航空兵保卫着浮桥,有充足的给养,补给线又短,我们就是‘逸’。一旦发生战斗,胜算在我一方。”
川板英夫想了想,说:“东胜是个战略要地呀,如果占据了它,向东可经略准格尔旗,雄视晋西北和陕北。向西,可直逼杭锦旗。只要占了杭锦旗,就能成为包抄临河的基地。傅作义的绥远政府就在临河,对他来说,如果分兵防御,必然要削弱五原的防卫,难免顾此失彼。”
野田花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川板英夫困惑地折起了地图,然后纳闷地看着他。
野田花部止住笑声,说道:“战争不是小老板打如意算盘。东胜的南面二十几公里处,就是有名的伊金霍洛。你知道蒙古人的圣主成吉思汗吗?那里就是他的陵墓所在地,尽管两年前蒙古人秘密地把陵墓迁走了。在伊克昭盟,不仅有支那的正规军出没,还有几支蒙古人的自卫军。只要我们出重兵直取东胜,支那军人就要有几个师的兵力来决战,那个时刻还远远没有到来。目前,敌我双方还只是试探和周旋。一切都要看变化,一切都要等待时机!”
川板英夫说:“阁下真是知晓兵机的人,说得有道理,我有点明白了。”
野田花部说:“川板中佐,记住,库布其沙漠中会有遭遇战,不可轻进!”
川板英夫说:“是,大佐阁下!”
沙梁下,巴特尔和几名侦察兵策马而来。
巴特尔在马上叫道:“参谋长!有情况……”
沙梁上休息的人们全都闻声而起,纳三娃把两个手榴弹袋一左一右分挎在两边,将一把带绳的工兵短锹背在身上。何贵检查了一下马枪和子弹袋,又帮纳三娃整理了一下装束。
刘子斌等人连忙牵着马迎了过来。
巴特尔跳下马,紧跑几步,急切地报告道:“参谋长!我们的北面、东面都有敌人,鬼子们有骑兵,多数是步兵,正向我们的西边运动!”
刘子斌急忙问:“大概有多少人?”
巴特尔说:“总有一个团,或者还要多一些!”
刘子斌说:“他们向我们的西面运动,说明恩格贝应该就在西面,白团长他们也应该在这个方向。”
巴特尔说:“参谋长,怎么办?”
刘子斌命令说:“上马!往西!寻找咱们的队伍!巴特尔,你带三个人,保护好驮马,由你们断后!”
刘子斌跨上马,一马当先冲下沙梁,众人紧随他向西面驶去。巴特尔和三个士兵照料着驮着电台的驮马,在最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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