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姚辉正和悦悦在大排档喝酒。姚辉没坐在椅子上，而是蹲在椅子上，还不时地哎呦哎哟叫着。悦悦则是非常抱歉地一个劲儿给姚辉赔不是。

“对不起啊，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真不该开那个玩笑！”

“你说咱们也没啥啥，你还非让我背一黑锅，要不咱们真那个啥啥得了，也不枉我背一黑锅！”

“能怪我吗？还不是徐方兴！他要不那么说你，我能这么做吗？我当时可是一点玩笑的成分都没有！”

姚辉喝一口酒叹一口气，他知道，其实真不怪悦悦。

徐方兴和陈小桥临走前请悦悦和姚辉吃饭，算是即将成为夫妻的两人最好的朋友的初次见面。

悦悦对一切已婚人士都抱有极度好奇的态度，于是她第一句话就问姚辉：“你结婚了？你真结婚了？看着你年纪不大啊，你为什么要结婚呢？”

姚辉把回答甩给旁边的两人：“你问他俩！”

“他俩我知道，他俩相爱啊！相爱的人结婚天经地义啊，可你也和你老婆相爱吗？”

姚辉不回答，而是瞪着徐方兴：“你跟人家这么天真浪漫、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又编排我什么了？”

陈小桥忍住笑：“不是编排，杜撰了一下下而已。有关文文，有关婚前某人发疯地倾诉他失去的爱情！”

姚辉这才看着悦悦睁得大大的好奇的眼睛，回答悦悦的问题：“这你就不懂了！这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不能扯在一起！爱情那是一瞬间的事，带来的激情长不过一年。然后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些话就彻底是混蛋话了，一切烦恼就都来了，两个相爱的人从此很可能就踏上不归路！婚姻，婚姻可是两人搭帮过日子，那是很平淡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琐事！两个相爱的人不一定婚后也幸福。不信你问徐方兴就知道了！”

徐方兴一听，立刻推了姚辉一下，差点把姚辉从椅子上推下去：“问我干什么？挑事儿啊你？”

姚辉重新坐定，嘿嘿笑了，继续说道：“但即使不相爱的人结婚了搭帮过日子了，那也能日久生情！”

悦悦摇头晃脑表示自己明白了：“哦……所以你老婆才会把你看那么紧了，动不动还把你打得乌眼青？”

姚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打是亲，骂是爱。这你小孩子更不懂了！”

“留个电话呗！”

悦悦说着拿出了手机。姚辉有些犹豫。

“怎么了，留个电话都不敢啊？”

“有什么不敢的？我跟你多清白！我想你没事也不会找我的，是不是？”

“是啊！”悦悦承认，“我要是真找你有事肯定也跟他们俩有关！”

陈小桥一头雾水：“跟我们俩有什么关系？”

“万一你们俩打架，我劝不了，就找姚辉帮忙来劝喽！”

“那没问题！”

于是姚辉和悦悦互留了电话，但徐方兴还是提醒了悦悦一句：“李飒真是疑心很重，心眼很小的。你要真找姚辉有事还是要小心点！”

悦悦听话，很听话，所以她的确很小心，从没这么小心过。陈小桥带徐方兴回家已经两天了也没给悦悦打电话。悦悦担心但又怕打过去被甄明珠逮到，那东拉西扯可就说起来没完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决定联系一下姚辉问问有没有徐方兴的消息，于是她更加小心翼翼地在给姚辉打电话前先发了个短信。

这个短信悦悦想了很久才发出去的，短信很短，就几个字：“你老婆睡了吗？”

李飒的确已经睡了，她是商场的售货员，那天还有个同事病了她顶班，站了将近12个小时，真的很累，所以一回家吃了饭，不到九点就睡了。但她在听到姚辉手机传来短信的“嘀嘀，嘀嘀”声时，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拼命地喊了一声：“辉辉！”

姚辉当时正在客厅看电视，听到短信声刚拿起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李飒这一喊姚辉立刻条件反射冲进卧室。把手机递给李飒，然后他就知道，这下惨了，但他没想到竟然这么惨！

李飒看了眼短信飞起一脚就把姚辉踹倒在地，这才上气不接下气欲哭无泪地问：“什么意思？问我睡了没有？她想趁着我睡了和你怎么着？”

姚辉站不起来，他也不想站起来：“这姑娘傻着呢！真跟我没关系！”姚辉的屁股真的很疼，“她是徐方兴的未婚妻陈小桥的朋友！”

“这关系你都能勾搭上？年轻吧？漂亮吧？”

“要不这样吧，你打电话过去问她什么事！”

李飒还真打了，清了清嗓子，声音立刻变得嗲嗲的：“我是姚辉的老婆啊，我还没睡呢，请问您找他什么事啊？”

但李飒小看了悦悦。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悦悦可也不是吃干饭的，立刻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要立刻弥补替姚辉解围。

“小桥和徐方兴好像出事了！”悦悦带着哭音，“嫂子啊，我是想找辉哥商量下的！怕这么晚了影响您休息！”

“出事？他们俩不是回浙江了吗？”

“就是啊。哎呀，小桥他们家人死活不同意啊，都快把他们俩给逼死了！辉哥了解徐方兴，我呢比较了解小桥，所以他们俩让我们俩帮着出出主意啊！”

李飒也关心起来：“这要是不同意可麻烦了！他们俩看着挺般配的啊！”

“嫂子，能让辉哥出来一下吗？就一会儿，我们来个电话会议商量下对策就行！”

十分钟后，姚辉一瘸一拐蹲在了悦悦面前的椅子上，才有了最开始的对话。

悦悦喝了口啤酒，琢磨着：“你说他们俩怎么都不跟咱们联系呢？会不会真有什么事儿啊？”

“不会，徐方兴多能啊，外表靓丽、内心有才，绝对内外兼修、才学兼备，哪个丈母娘不喜欢啊，绝对是已婚妇女梦中情人型的！”

“真能胡扯！我甄姨可不是一般人，厉害着呢，眼睛特毒，说话那叫一针见血，能让你立刻撞墙，巴不得自己早点死！”

“没这么邪乎吧！”

“小桥说了不告诉她妈徐方兴结过婚的事，可也悬啊，这徐方兴没房、没车的……”

就在此时，姚辉的手机响了起来。姚辉一看就乐了：“这小子来电话了！”

“喂？你小子死哪儿去了？也不给哥来个电话？”

徐方兴小心翼翼的声音：“你老婆呢？”

“问她干吗？有事说事！”

“一听你就没在家！说话方便！”

这时，悦悦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徐方兴似乎听到了铃声，笑了起来：“你小子行啊，又开始外面泡妞了？”

“没事我挂了啊！别耽误我正事！”

“有事有事！”

悦悦看到来电显示竟然是陈小桥的电话，急忙接起电话，跑到了远处。

“你怎么样了小桥？怎么走了就不跟我联系啊？”

“不好办啊悦悦，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妈不喜欢方兴！”陈小桥说着抽泣起来。

悦悦急忙安慰：“别着急小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

半小时后，悦悦和姚辉重新在桌子前汇合，悦悦一脸焦虑，姚辉却跟没事儿人似的。

“小桥的电话，说她妈不同意，差点跟徐方兴吵起来。”

姚辉正准备点烟，一听，立刻烟也不点了：“不是吧？方兴可跟我说一切都很好啊，小桥她妈很喜欢徐方兴啊！”

“冲他们俩晚上没在一块，各打各的电话你还看不出来啊？小桥说着说着都哭了！”

“在老人面前是要保守点。你说这陈小桥哭什么哭啊，方兴可是信心十足呢！”

悦悦攥起了拳头：“好在有我！一切看我的！”

姚辉也愣神，嘀咕着：“也不知道我那手段在那老女人那儿行得通行不通？”

第二天一早，徐方兴就缠着甄明珠要去养鸡场看看，顺便看能不能帮点忙，甄明珠心说去了就是添乱，但想着徐方兴跟自己走了就不能跟小桥独处。想到这儿，她才假装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陈小桥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人离开家，便快速走进厨房，利索地做了几个菜用保鲜盒装上，拎着也出了家门，也是朝养鸡场的方向。

养鸡场的味道徐方兴绝对适应不了，但为了博得甄明珠的好感，便张罗着帮甄明珠干活。甄明珠却理也不理徐方兴，对那些鸡却充满了深情，一会儿摸摸“孔雀”，一会儿抱抱“蛋生”，一会儿愁眉苦脸地担心“大丫头”拉的屎太稀了，会不会肠胃不好，一会儿又开心地表扬“月亮”下的蛋足够大。

徐方兴完全被晾在一边，不过他倒也不着急，打量着一只只鸡，发现还真分不出公鸡母鸡，都是鲜红的鸡冠子、漂亮的尾巴，叫声也是洪亮无比，便不禁问起甄明珠，这才知道鸡是分肉鸡和蛋鸡的。肉鸡都是养大了要卖的，而且每一只鸡卖的价格都不一样。

“真可惜啊，辛辛苦苦喂这么大，最后成了别人餐桌上的美味菜肴。可怜的鸡们啊！”

徐方兴就这么随口感慨了一下，没想到却招来了甄明珠的叹息声。她接着便不由自主地唏嘘起来。

人在孤注一掷的时候就有了灵感，也有了力量。徐方兴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和甄明珠谈的。甄明珠的反应立刻让徐方兴有了绝处逢生的希望。他立刻上前，轻轻地替甄明珠按摩起肩膀来，并很认真地问起每只鸡名字的来历。果然，甄明珠打开了话匣子，耐心地给徐方兴讲解这个为什么叫“大丫头”，那个为什么叫“孔雀”……

徐方兴认真地听着，频频点头，还不时地以感叹词来激发甄明珠的兴致：“是吗？哎呀！哦？嗯！真的吗？”

但徐方兴脑子里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喜剧情景剧《武林外传》里面有一回，讲的就是“鸡王争霸赛”。

“阿姨！我觉得你应该在送走它们之前好好奖励奖励它们！它们可是咱们家的功臣啊！如果没有它们的努力和忠诚，咱们哪有这么好的经济效益，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啊！”

甄明珠立刻感兴趣的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看这样！”徐方兴绞尽脑汁地想着《武林外传》关于“鸡王争霸赛”那集的情节，“关于肉鸡，我想咱们应该举行评比！您不也说卖鸡是分档次的吗？长的好的、肉多的能买好价钱，差一点的就少卖点，那它们为什么会有此差别呢？那就是没有引入竞争机制！我们必须评选出一只领头鸡做表率，得第一名的吃的饲料就要比别的鸡好！这样别的鸡看到了，就知道它为什么会吃的比我好呢？因为它努力吃长得胖啊，而且还经常锻炼身体保持肌肉而不是肥肉，您看看这只！”徐方兴指着甄明珠最喜爱的“孔雀”，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徐方兴正说到兴头上，拿起电话一看，竟然是白冰，立刻拒绝接听，接着说道，“它绝对能当花魁啊，吃的时候很努力，歇着的时候也不忘了拍拍翅膀，来回溜达着锻炼身体，多懂事，多听话啊！”

甄明珠顿悟：“说的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就是啊，阿姨，人家都觉得鸡就是鸡。可我觉得，鸡其实跟人一样有思维、有感情、有创造力！”

徐方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白冰。徐方兴干脆关了手机。

这时，甄明珠一巴掌就拍在徐方兴肩膀上，哈哈笑着：“真是文化人啊，说的话都这么有水平！我就烦那些只知道它们是鸡，完全忽视了它们其实跟我们一样，也是大自然赐予的有智慧的生命！”

徐方兴咧着嘴。甄明珠可真有劲儿啊。可它们其实不就是鸡吗？它们除了吃还能有什么感情？除非到死拼命挣扎、大喊大叫！

“接着说，接着说，你刚才说肉鸡，那现在这些下蛋的呢？”

“那就更应该进行评比了！谁下的蛋最大、最好、最多就得第一名，脖子上挂个奖牌，鸡蛋型的，吃的也比别的好，同样引入竞争机制。我保证，它们肯定一个个争着下蛋。您这不就有了更好的利润了吗？”

甄明珠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徐方兴：“哎呀，真没想到，你这孩子长的挺好看，肚子里墨水也多啊。像你这样里外都好的人，少啊！”

“阿姨您过奖了。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要多读书，读好书，学无止境！”

“对了，你爸爸是厂长也算是高干吧？”

“高什么干啊！老黄牛一样忙了一辈子，清廉一辈子，就赚点死工资。您要知道那时候往我们家送礼的人那叫多！我爸呢，一概不收！”徐方兴说到这儿，压低声音，凑到甄明珠耳边，“不收就对了。那些收礼的据说都判了！”

甄明珠竖起了大拇指：“好，你爸做的对！能当厂长不容易，一辈子清白可不能让几个钱给毁了！”

“是啊，不过可惜了，老牌大学生，就住分的那套房子，装修钱还是我出的！”

“真孝顺啊！那你妈妈不是校长吗？”

“也是老牌大学生，我爸大学同学，一样，清廉！学生那时候谁不送礼啊，想进我妈学校的多了去了，还是一概不收！为此没少得罪人！不过，老两口过得踏实，不愧对自己良心！”

甄明珠一个劲儿点头，眼中露出无限憧憬的眼神：“都是大学生啊！真是书香门第！”

一个上午过去后，忐忑不安等待中的陈小桥惊讶地发现母亲和徐方兴的关系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甄明珠不仅戴上了那对金镯子，还早已经帮着徐方兴把那一大箱子礼物提前快递回北京，免得两人路上带着太累。徐方兴更是大刀阔斧抢着炒了一个菜。就这甄明珠还担心把徐方兴累着，又是端茶，又是擦汗，围着徐方兴前前后后忙活着，弄得陈小桥都不明白到底谁是徐方兴未来的老婆了。

吃完饭，趁着甄明珠死活不让徐方兴洗碗，自己乐呵呵地跑去厨房时，陈小桥终于从徐方兴嘴里得知发生的一切。

“鸡王争霸赛！亏你想的出来！”

徐方兴立刻捂住了陈小桥的嘴，压低声音却掩不住欢喜：“小声点！这是姚辉的指导性意见，我临场发挥！没想到真管用！”

这时，甄明珠已经洗好了水果，笑眯眯地端了上来。陈小桥趁母亲没注意，悄悄发出了一个早就编辑好的短信。

几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徐方兴和甄明珠边吃水果边聊天。陈小桥突然跟徐方兴说：“我手机没电了，我用用你手机。”

徐方兴就把手机递给了陈小桥。

陈小桥恍然大悟：“关机了？”

“啊……是啊，老有乱七八糟的电话，什么卖房子、卖保险啊，烦！”

陈小桥开机，假装拨出个电话：“孙经理，是我，小桥。啊，对，我今天晚上的火车，后天……对，后天我上班。”

陈小桥说完把手机还给徐方兴，却又悄悄把刚才的短信又发了一遍。

五秒钟不到，徐方兴的手机响了起来。徐方兴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悦悦。

“悦悦啊……是吗？一个字一块！没想到你们杂志社够有钱啊……嗯，当然可以了，求之不得……好，那就这么定了，等我回去就签合同吧！”

徐方兴高兴地放下电话，对陈小桥说道：“一个字一块钱，不限篇幅，我还以为一篇400呢，看来我可以不写其他的专栏专门给他们杂志写了！”

陈小桥夸张地叫了起来：“一个字……”

甄明珠已经在一旁更加夸张地喊了起来：“一个字就一块钱？那你要是写甄明珠三个字那就三块钱了？”

“是啊，阿姨！”

甄明珠死命地抓住了徐方兴的胳膊：“你刚才说这话，就四块钱了？”

“不是。”

甄明珠有些失望，松开了抓着徐方兴胳膊的手：“我就觉得不可能这么给这么多嘛！”

徐方兴笑了：“不是四块是六块！还加上标点符号，逗号也一块，最后是感叹号，也一块，所以刚才我说‘是啊，阿姨！’那是六块钱！”

甄明珠眼睛瞪得老大：“哎呦妈啊，那你要是写一万个字加上标点符号不就一万多块吗？”

“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写的是评论和随笔，我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写，要写的有水平才行，要不人家可不给我钱了！”

“是啊是啊，必须好好想想，好好写，可不能给我丢人！”

陈小桥此时咬着嘴唇拼命地忍住笑，但她已经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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