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辉并不在家，他说自己在外流浪，也就是说目前离徐方兴很远，远到像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他在南五环的某个地方方圆一公里之内流浪，而且已经有一个星期。徐方兴的家在北五环。如果徐方兴感兴趣，可以彻夜长谈。徐方兴掂量了一下，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自从结婚以后还没有在外过夜。以前习以为常的事并不觉得特别，就像曾经拥有但没有珍惜，失去后才懂得可贵。

徐方兴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给陈小桥打个电话说明今夜要和姚辉一起好好聊聊，并把姚辉即将离婚一事夸大其词，果然得到了陈小桥的同情和理解，并没有对徐方兴即将彻夜不归有任何疑问。接着徐方兴便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足够的酒，并在对面小饭馆打包了几样下酒菜，这才意兴阑珊地打车前往目的地。

“你像个男人好不好，别一遇到事就想着如果如果，哪儿有卖后悔药的！我看你最近真是太少跟哥们儿聚了，天天伴着个美娇娘，都快成伪娘了！”

“美娇娘，得了吧，还一个老娇娘呢！三个女人一台戏，我家就俩女人，都三台戏了！”

“你丈母娘还没走？”

“我都跟你诉了半天苦了，你想什么呢？”

姚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有苦可诉说明还抱有幻想，还在挣扎，还没彻底沦丧！”

徐方兴瞟了姚辉一眼，朝姚辉举了举杯，此时两人已经在某个五星级酒店房间里畅饮。徐方兴一进来就羡慕得要死，如果能这样流浪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到现在徐方兴才发觉，姚辉似乎一直在听自己诉说，但实际上可能一句都没听进去或者是左耳进右耳出。此时，姚辉正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喃喃自语着什么。徐方兴是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你离婚那事怎么样了？”

姚辉这句话倒是听见了，可他没回答，而是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去见王玲玲的情形。

王玲玲住在远郊的一个别墅区。据说那里只卖地不卖房子，然后每个房主根据自己的喜好各自盖起自己的房子。创意是不错，可姚辉总感觉很乱。一个“杜甫草堂”边上可能会是个“欧式教堂”，虽然彰显了各自主人的独到生活品味，但凑到一起便显得***不类。王玲玲的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很简单的三层小楼，楼前有一小片花园，种的不是玫瑰而是月季。因为王玲玲认为月季好养活，玫瑰太娇贵。

姚辉还没来得及表明自己此行的目的，王玲玲便向姚辉宣布了自己的一个决定，想让姚辉和李飒都回到公司参与某些方面的工作，历练历练。李飒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在国外修养，王玲玲想去陪伴老伴。其实这是王玲玲间接要把公司的管理交给姚辉和李飒。

姚辉不是不明白，但他一想到日理万机、虚头八脑、阳奉阴违、勾心斗角、急功近利等词语，就对进入一个家族大企业失去了任何兴趣。

“李飒怎么说？她愿意吗？”

王玲玲皱了皱眉：“这孩子奇怪了，她竟然还喜欢当她那个售货员！”

姚辉心里一喜。这是跟李飒冷战以来，他第一次觉得他真没选错老婆，本来是想来告知自己有心离婚一事的，一时间也忘在了脑后。

“我也没那本事，管理这么大一公司，管这么多人，我可不行。我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

王玲玲一听，用试探的语气问道：“不会是小飒和你都记恨我吧？以前我是没让她来公司，也没给你什么好处，难道你们俩……”

“没有的事！”姚辉急忙摆手，“您能给的好处不就是钱吗？有了钱我们就能住大房子，买好车，天天吃山珍海味，但有什么用？该吵架还是要吵架，弄不好本来为一件小事很单纯的吵架，因为有了钱便升级成更多的不信任，弄成为了钱了，多没意思！”

王玲玲笑了笑，忽然盯着姚辉的眼睛：“那你们现在过得好吗？”

“说实话，不好。”姚辉不想撒谎，特别是不想当着王玲玲撒谎，“那件事，您知道的那件事，虽然我应该提前跟她说一声，这是我不对，可我不跟她说就是因为她太爱怀疑人了，特别是我。我要是说了，她更不会让我帮文文了。我可以说我不对，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打出手，我受不了。本来她跟我道个歉这事还能过去。这么多天了，我们俩没话。我看，悬了。”

王玲玲忽然笑了一下：“姚辉，我跟你说，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小飒昨天也来跟我说过。我想你们俩好像都有离婚的意思，是不是？”

姚辉有些意外：“她也来过？她也是这意思？”

“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本来可以劝劝你跟她道个歉，也劝劝她跟你道个歉，然后也许这事就真过去了。可我觉得我不能。婚姻是你们俩的事，如果你们两个人都不愿意拿出些姿态想出些办法，我更无能为力。以后相依为命、白头偕老的是你们俩，我又不跟着你们过。发生的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来找我说这事，而不去找小飒沟通沟通？”

姚辉想了想，忽然问道：“如果我们真沟通不了呢？”

王玲玲回答的即迅速又坚决：“那也是你们的选择，我一概不管。”

徐方兴向来知道在姚辉思考的时候不要去打搅，于是他就自斟自饮。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陈小桥的来电。

陈小桥在电话里和徐方兴腻了几句，忽然对徐方兴提了个要求。

“你把住的宾馆里的肥皂，或者是洗发水、沐浴露什么的拿回家来吧！”

徐方兴一怔：“拿这些干嘛？”

“你就拿回来吧。反正不拿白不拿，住那么贵的宾馆，都是免费提供的，够咱们用好多天呢！”

徐方兴刚要答应，忽然在电话里听到些微丈母娘的声音。而陈小桥像是即刻捂住了手机听筒。徐方兴只听到甄明珠隐约问道：“他答应了没？那个……上面有名字……”

很快，陈小桥便让徐方兴别忘了刚答应的事，又假吧意思地让给姚辉带个好就挂了电话。

徐方兴再傻也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走到卫生间，看着那些肥皂块，沐浴露洗发水。上面的确有名字宾馆的名字。

“这日子没法过了！”徐方兴再次回到床上躺着，看了眼仍在苦苦沉思的姚辉。

“那就别过了，换种活法。”

“我老婆现在被我丈母娘教得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竟然让我拿着肥皂回去，证明我的确是在宾馆，而不是在某个女人的家里！”

“你丈母娘真傻，现在都跟女人在宾馆。其实陈小桥应该让我接电话，这样才更能证明你没干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徐方兴冷冷哼了几声：“谁说两个男人不能在同一个宾馆房间里嫖妓？谁又能证明你接完电话后没去另外的房间和另外的女人？这要是互相不信任，这事就没得说了。如果我真是出来和某个女人搞婚外情，为什么我就不能再找个宾馆开个房间，或者直接给那宾馆服务员几块钱买块肥皂，按她的要求给她带回去？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真相？你信了就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你不信真的也是假的，这才是真相！”

“那你说，我们为什么丧失了真相？”

“因为我们丧失了信任。”

第二天，徐方兴带回了宾馆的肥皂和洗发水、沐浴露。果然，甄明珠的满足感要甚于陈小桥。徐方兴都懒得和陈小桥理论这些，倒觉得很有意思。陈小桥和甄明珠明显认为给自己下了个套测验自己的忠诚度。他明知如此，便迎合了她们的测验，以后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还会发生多少次。但既然她们乐此不疲，徐方兴就乐得以此换取生活的稳定和安宁。

姚辉把自己的车借给了徐方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徐方兴按照丈母娘的嘱咐基本上很好地完成了接待任务。不过徐方兴没有在沙发上睡，而是回到了父母家，借此机会也和儿子路路加深些感情，同时也过了几天有父母在身边照顾的舒服日子，平衡了徐方兴内心对此次任务的排斥性。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到头来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功亏一篑，原因是路路在甄明珠姐姐、姐夫即将乘飞机离开北京的那个中午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