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永梅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2:39
|本章字节:11398字
但就在此时,徐方兴的手机响了。他慌忙地站起身接起电话,并顺便看了下墙上的挂钟,推测应该是陈小桥打来的。但电话却是丈母娘甄明珠打来的,只是很关心地问他是不是还在出版社忙,要不要回家吃饭。徐方兴顺嘴敷衍还有一篇稿子没看完,看完就回,以为甄明珠就此会挂了电话。但甄明珠却又唠叨着现在的菜价越来越贵,股票也没涨,房价倒是有些回落,但中东局势却不容乐观……
徐方兴只能赶紧趁甄明珠停下来喘气的片刻,说了句:“社长来找我了,妈,我这就回去,回去咱再聊!”
挂上电话徐方兴长出了一口气,就听到身后白冰在笑:“管的挺严啊!”
徐方兴可不想让白冰觉得自己是个“妻管严”,忙说:“不是我老婆,是我丈母娘……”
白冰一笑莞尔,站起身走到徐方兴跟前,伸手抚摸着徐方兴的脸。徐方兴就往后一躲。这时路路在一旁咯咯地笑了起来,拍着手:“爸爸快亲妈妈,爸爸快亲妈妈!”
白冰已经低声说了句:“娘儿俩管一个男人,还真难得!可谁让我先认识的你呢,先做了你的老婆呢?你想没想过,和前妻在一起是不是也算偷情呢?”
恰恰是这句话让徐方兴湮灭了最后一丝冲动。他想,这个女人还是如此的自以为是,完全不在意他的想法。
徐方兴握住了白冰的手,把她的手放在她自己的身侧,问了句:“你最晚什么时候走?”
白冰愣了一下,缭绕在空气中的柔情蜜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下周……下周六吧,最晚了……”
徐方兴点点头,已经朝门口迈步:“我会尽快想办法说服我爸妈的。”
徐方兴说到这儿,已经伸手打开了房门:“你和路路多呆两天,后天我会来接路路的。”
话音未落,徐方兴的人已经在门外,头也不回地朝电梯间走去。
但他实在应该回头看一眼,即使是为了暂时安抚这个认定自己备受伤害的女人,还是好意地给这个女人一点点眷恋的假象,他都应该这样做。他如此决绝地离开只是为了逃离她编织的一张密不透风,让他喘不过气来的网,但她却觉得他是狠心而绝情的。
白冰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残酷的笑意,接着这笑意便隐藏在渐渐关闭的门后。
接连两天,徐方兴都心不在焉。他思前想后竟然觉得路路跟白冰去广州未尝不是件好事,特别是对于稳定他现在的婚姻关系来说,更是利大于弊。这两天他是越来越烦丈母娘了。她总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地提醒自己要本分要老实要对得起陈小桥。还好,陈小桥已经知道令徐方兴焦虑不安的是什么。两人已经对路路去不去广州一事进行了良好的沟通。在人品方面,陈小桥那是绝对信任徐方兴,每次都会在甄明珠絮絮叨叨,拐着弯警告徐方兴时及时挺身而出为他说好话。
只有一次,当甄明珠又跟个有了网瘾的小孩似的赖在电脑前看这看那时,嘟囔了一句:“现在可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你看这人写的博客,玩个游戏,老婆都能跟人跑了!还整出什么婚外情、三角恋、红杏出墙、东窗事发!简直太荒唐了!现在的网游真不教小孩子学好,净知道教他们把婚姻当儿戏!也是,在网络上结婚、离婚,谁管啊,娶几个老婆、有几个前妻,谁在乎啊!”
徐方兴一听,心里就一紧,虽然丈母娘并不知道自己离过婚一事,可还是觉得脊梁骨冒冷汗,便赶紧从水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递给甄明珠。
“别说玩网游了,聊个qq都能谈恋爱结婚呢!妈,现在社会发展了,不像您那时候了,各种渠道都能交朋友,不只是需要见面……”
“是吗!”甄明珠很感兴趣地看着徐方兴,“那你有没有什么网友跟你聊啊?”
“我qq都不怎么用……”
“那邮箱呢?会不会有喜欢看你写的东西的女孩给你发情书的?”
徐方兴本来以为陈小桥会适时把话题岔开,但陈小桥只是坐在沙发上啃着一个苹果,似乎根本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徐方兴只好说:“那也没有……不信你问小桥!”
陈小桥忽然看了看徐方兴又看了看甄明珠:“问我什么?我又没看过他邮箱!”
甄明珠立刻煽风点火地说道:“你看吧,这就是有隔阂了。方兴啊,这就是你不对了。夫妻双方那是要绝对信任的!你怎么不把你那些qq密码、邮箱密码、银行卡密码什么的告诉小桥呢?是不是还不信任她啊?”
徐方兴内心的抵触之火就渐渐燃烧起来,没好气地说道:“小桥要,我当然会给!再说我也没想看她的啊。夫妻间更需要空间吧!”
陈小桥突然笑嘻嘻地说了句:“那就给我吧,我还真想要呢!我的你随时看,密码就是你生日!”
“也是,”徐方兴看着幸灾乐祸的丈母娘,“您走了总要有个人管家。我是没空,正好让小桥管,这样您放心了吧?”
徐方兴说完大踏步走进卧室,使劲摔上了门。
甄明珠和陈小桥都同时望着卧室的方向。甄明珠撇了撇嘴,赶紧坐到陈小桥身边,用手使劲戳了下陈小桥的脑门。
甄明珠悄声说道:“死丫头,非把你妈卖了不成!你说你自己怎么就没个本事呢?都这么多天了,要不是我今天帮你,你还弄不到他那些密码呢!”
陈小桥耸了耸肩膀:“有了又能怎么样?我也懒得看……”
“你啊!”甄明珠欲言又止,她摸着女儿的头发,又想起那个长的和陈小桥很像的神秘女人。如果这件事不能水落石出,她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徐闻和张洁对于路路接连跟着白冰过了三天又是担心又是生气,担心的是白冰就没个当妈的样子,生气的是儿子竟然没跟他们商量。但当徐方兴说出白冰就要去广州了,老两口不知怎么的,心里同时突然生出怜惜之情。
本来徐方兴要按照约定时间去接路路,但却接到白冰电话,会直接送路路去前公婆家,不劳徐方兴再来回跑一趟了。
白冰的语气轻松自如,而且还有确实的理由,给路路买了很多玩具和衣物,车后座外加后备箱都堆满了,如果徐方兴去接,白冰还是要开车送;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直接送过去。再怎么将要离开北京,她也要给两个老人道别。
徐方兴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还体贴地说如果爸妈对白冰有什么冷落的地方也别在意,走前会和白冰聚一聚,至少吃顿送别晚宴。
白冰笑笑便挂了电话。她肯定想不到此时陈小桥正依偎在徐方兴的怀里,捂着嘴忍着笑,而这些话都是陈小桥在一旁打着比划、做着手势教徐方兴说的。见徐方兴如此听话,陈小桥反而有些失望。
“你真想和她吃告别晚宴啊?”
“不是你教我说的吗?”
陈小桥更紧地抱住徐方兴:“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啊。以后她离得那么远,请她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一起去吧。”徐方兴提议道。
“我去干什么?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你不去就不对了。于情于理你去都没错。我们现在就是朋友。她如果带她的男朋友或者现在的老公一起去,我肯定会很高兴的,那我带我老婆又有什么不对呢?”
“你不知道吗?男人和女人有时候想法千差万别呢!”
徐方兴吻着陈小桥:“那你呢?你和我想的一样吗?”
陈小桥吃吃笑着:“我们?我们本质上算是男女,但从情感上更应该是亲人,不在这个理论上!”
门外,甄明珠已经偷偷听半天了,虽然没大听清楚具体内容,但大概氛围还是明白的。女儿女婿感情很好,正在进入实质化“植树造林”状态。本来她该高兴的,但却更加烦恼了。那个神秘的女人到底是谁?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且说白冰挂了电话,人已经在徐家父母楼下。路路已经知道将要发生的事。白冰这两天来一直在给路路灌输一个概念,那就是只要把路路送回到爷爷奶奶家,路路就再也见不到妈妈。
白冰打开车门的一刹那,路路就开始哭。白冰抱起路路进了楼道,路路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冰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彻骨的刺痛遍布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这种刺痛不禁没让她去哄怀里的孩子,而是衍生出另一种感情,那就是对徐方兴的恨意。她总想,如果不是当初徐方兴那么轻言离婚,如今怎么会有这样的悲伤?她不是恨徐方兴如今又过上了幸福生活,而是恨他根本就想和以前所有的一切划清界限,似乎两人从不相识。但以前,他们也曾一起沉迷于对前世的追忆和感慨今生的相逢,并相约着来生还能记得起彼此的笑容。那时候的他们都相信爱情。如今,徐方兴肯定还坚信爱情的存在,但她却已经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她还记得他说过:“有了你的世界是彩色的,没有你的世界黯然失色。”
她还记得他给她写的每一首情诗,当然也记得每一次开始和结束。但她确信,他肯定几乎都忘记了,一干二净。
白冰抱着路路刚走下电梯,就看到徐闻和张洁焦虑万分地站在电梯口。路路的哭声几乎响彻了每层楼。老两口早就听到了。本来他们打算一看到路路就抱过来,让白冰赶紧离开,但当他们看到白冰泪眼婆娑抱着孩子站在他们面前时,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白冰突然跪在了老两口面前。
老两口同时伸出手,异口同声说道:“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啊!”
白冰紧紧地抱着路路,哽咽着:“求求您们,爸,妈,求求您们让路路和我走吧,我不能没有他啊……”
路路此时也紧紧地抱着白冰的脖子,哭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我不要爷爷奶奶,我要妈妈!……”
后来白冰再说什么张洁都记不得了,只感觉自己的泪水也不禁落了下来。她同样是女人,也同样是母亲,她向来不喜欢白冰,但也不讨厌她,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太过强硬,从不肯服输,不光当着他们的面跟徐方兴吵架,而且还敢当着他们的面摔门而去。但那时,张洁从未想过到底是自己儿子的错还是这个女孩的错,只是一味地认为就是她错了。可现在,当白冰跪在她面前时,她突然体会到这对于白冰来说是多么不容易。
一个太过于自我而强势的女人可能不会当一个好妻子,但并不能说明不会是个好母亲。在徐闻的劝说下,两个女人才止住哭声。而张洁也松口,会好好想想是否让白冰带路路一起走。
白冰离开徐家,上了车便用纸巾仔细地擦去眼角的泪痕,并深深地吸了口气,再从包里拿出粉饼,对着镜子补妆。她知道她已经取得了第一步胜利,而最终的胜利近在眼前。
直到把车开进了徐方兴所住的小区,把车停好,白冰这才给徐方兴打电话,想跟徐方兴好好聊聊。并且,临别晚宴不在乎什么时候,择日不如撞日,那就在今天晚上吧。
果然,徐方兴很快就如约而至,刚上了白冰的车,车还没开,却看到不远处两个穿着物业制服的小姑娘盯着自己窃窃私语。徐方兴只认识其中一个,好像是自己楼的楼管员,几次到家里来催收物业费和供暖费,但每次都是丈母娘出面应对。现在眼见这些小姑娘好奇又八卦的眼神,徐方兴忽然有些舍不得丈母娘走了。甄明珠那老辣的巧嘴正是对付这些从不担心好奇害死猫的小姑娘的良药。
白冰关好车门,打开暖风,空气里便有一阵沁人的香气弥漫。
徐方兴被这香气一吹,恍惚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便问道:“什么香味?”
“你竟然不记得了吗?”
徐方兴便嘿嘿地笑了两声,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可他总感觉白冰话里有话。
白冰嫣然一笑:“当然是香水味儿。你不喜欢我洒香水,我又喜欢这个味道,便喷在了车里。这也算是我们彼此做的一个妥协吧。”
徐方兴知道,他和白冰现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除了以前的生活还有路路可以你来我往地说上几句,其他的基本属于“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说了,也很虚伪。以前的生活徐方兴根本没打算聊,不光是对于现在的生活毫无意义,即使是回忆也容易造成两人的尴尬局面。
男人的回忆和女人的回忆经常反差很大。如果说男人希望尽量记住那些美好的,女人则常常记得的是令她们伤心的痛苦,并纠结其中,像陷入泥沼般难以自拔。到最后,其实她们记得的不一定真是那样,而是积怨已深。
既然不想提前尘往事,那就只有提路路。于是徐方兴就随口问了句:“你把路路送过去了?还好吧?”
这一问却触动了白冰的伤心处,眼泪瞬间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徐方兴像其他所有的男人一样,都害怕女人在面前流泪,一时间手足无措,左看右看又没有看到纸巾,想伸手替白冰擦去眼泪,又觉得不合适。就在这时,白冰忽然靠在了徐方兴的肩膀上。
“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吧……”
徐方兴只好一动不动,让白冰靠着。他知道,只要他再多说一句话,白冰的哭泣就会延长一小时。他不敢看白冰的脸,转过头去看车窗外。
夜色阑珊,很多家的窗口都亮着温暖的灯光。以前的住家很多都是明亮的白炽灯。他不喜欢这种灯光,太亮了,有点冷冰冰凄凄惨惨的。他更喜欢橘黄色或者粉红色,总之不是惨白色的就好。现在,很多家似乎也为了突出情调,不再单一用白光,而是换上了更柔和的色调。
徐方兴正在想,有朝一日丈母娘走了,他要把客厅的那盏吊灯换掉,就看到那两个物业的小姑娘正在训斥着什么人。徐方兴仔细一看,是个穿着破旧、包着黑色围巾、一手拿着个大袋子,另一只手拿着根木棍的老太太。两个小姑娘正推搡着把老太太往小区外赶,还说着什么“没交管理费谁让你进来捡的?”“还不走罚你款!”
老太太踉踉跄跄地躲着走,经过徐方兴坐着的车前时,忽然摔倒在地上,两个小姑娘不但不上前去扶,反而仍催促着让老太太赶紧离开。
徐方兴见状就要打开车门,却被白冰拦住。此时白冰哭劲儿已经过去了,只是徐方兴一看到白冰那如带雨梨花般的脸,心中就痛了一下。
“别管这么多了,这两个物业的也没错,现在连捡垃圾都要交管理费,我看哪天弄不好都要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