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凇冽能够把这个野村扮演得如此惟妙惟肖，就是因为他抓住了这个日本大佐的性格来行事的。这个野村，用北岛宏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无聊的战争机器，除了研究战术，他没有别的爱好。因此，他首要的性格特点，就是怪！刚到这里还没有两个小时就被偷被刺杀，他也没有发脾气，而是认为这是侦缉队给他的最好礼物！他拒绝了赵百川提议的全城搜捕小贵州的提议，因为他更清楚，这帮蠢货会随便抓人杀了，告诉自己凶手已经被击毙。赵百川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齐凇冽抓住他的要害，质问他这刺客是谁？那个开大货车来救他的人又是谁？赵百川当然答不出来。齐凇冽大怒，指着赵百川的鼻子，像模像样地破口大骂：“你们说为了皇军，巴嘎！你们是废物！我不怕你们是废物，但废物要听话，要学会执行命令。你们侦缉队是我见过的最巴嘎的！你们现在的样子没有任何战斗力，没有任何对付八路的方案和战略，统统都是巴嘎！你们就知道要钱要武器，结果呢？皇军的钱和武器，换来的是这堆破衣服和这……辣酱！”齐凇冽喘了一口气，对像狗一样站在一边一脸惶恐的赵百川和于林甫命令：“从今天起，侦缉队要重新训练，全部封闭，不得随便外出。所有人，包括你们，要每天把情况向我汇报，任何人不得在我没有批准的情况下私自行动。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没有认真执行和违反规定，通通死啦死啦的！”

就这样，利用日本人的身份，利用这个日本人的古怪性格，齐凇冽掌握了侦缉队。已经做惯了狗的挨惯了训的赵百川和于林甫一点都没有起疑，即使这个大佐喜欢吃中国贵州的辣酱，让他们把小贵州的破衣服拿走，而把辣酱给他留下。

同北岛宏一样，赵百川和于林甫没有起疑，是因为他们早就听说这老小子不是一般人，连日本那帮宪兵都整过，鬼子的人都怕他，他可真敢杀人。所以，他们夹着尾巴陪着一万个小心地伺候着这个爹，却还是被整得像三孙子似的。

齐凇冽整人的功夫，比他的表演还胜一筹。他第一次给侦缉队训话，就把他们训得找不到北。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野村：“今天我一早，带你们来这里，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所有人都没有回答。

野村走到赵百川面前：“你知道吗？”

赵百川摇头：“不知道，野村大佐！”

野村瞪着眼睛抬手给赵百川一个大嘴巴。

野村：“我告诉你，大日本帝国为什么能战无不胜？为什么是亚洲的领袖？因为我们帝国的军人有服从和团队精神，有了这两点，帝国军队可以打败任何敌人！你们所有人都太涣散，太没有服从和团队精神。赵队长，咱们先从服从练习开始……面对长官的训斥，要绝对服从！”

野村抬手又给了赵百川一个嘴巴，还朝着他喊：“赵队长，回答我，是不是！”

赵百川被打得晕头转向，还不得不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回答：“是！野村太君！”

野村一本正经：“照这样去训练于副队长，于副队长去训练其他的队员，记住永远要服从长官，这是纪律！”

赵百川扯着嗓子喊：“是！”

赵百川走到于林甫面前，抬手给了于林甫三个嘴巴：“面对长官的训斥，要绝对服从！”赵百川每打一次于林甫都喊：“是！长官！”野村满意了：“于林甫副队长，你同样再去训练你手下的小队长……”

于林甫也扯着嗓子喊：“是！”

众人听着，笑得肚子疼，小五指着齐凇冽，笑得喘不过气来：“你真损到家了。”齐凇冽一本正经地说：“打他们还费力气，我有些后悔采用这个办法了。第二天，我就换了一种方法。”

荒地上用划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侦缉队队员手拿着铁锹站在方向两侧。

齐凇冽训话：“你们要有团体合作精神，不能一盘散沙，要协力一致。下面你们所有人一起按照图像开始挖！”

特务们开始挖土，赵百川和于林甫站在那儿看。齐凇冽走过去：“你们为什么不挖？你们不是这个团队的吗？你们是长官，长官要在团队中带头工作！要带头！巴嘎，去挖……”两人慌忙找铁锹挖了起来。

下午，好几个小时之后，一个长方形的很深的大坑已经被侦缉队队员们挖好，特务们已经累得不行了，都东倒西歪地在休息。在屋里听着收音机、喝着茶水优哉游哉休息好了的齐凇冽走了出来，让赵百川集合侦缉队，给他们训话：“我知道你们挖坑很累，但跟八路作战的时候，不管我们累和不累都要战斗下去。我们平时就要做实战的准备，越累越练……只有这样才能提高我们的战斗力！你们有没有胜利的信心？”

累得不行的特务们有气无力地喊：“有……”野村摇头，没有说话。赵百川毕竟是当队长的，立即反应过来，这样的话，老野村会更残酷地折磨他们，他急了：“你们怎么了！都没吃饱啊！？都张开嗓子喊，有没有信心？”特务们强打劲头重新喊：“有！”齐凇冽点头：“很好，大家还有没有为皇军出力的劲头？”赵百川得了嘉奖，更卖力地带头喊：“有，有劲头！”齐凇冽看目的达到了，就命令他们马上把刚才挖的大坑给填上。特务们愣了，于林甫也愣了，仿佛没有听明白。但赵百川明白，赶紧吆喝着特务们填坑。特务们强撑着筋疲力尽的身体，不得不干，因为“野村大佐”齐凇冽拿着个柳条棍，在一旁监督，看到哪个特务不好好干，就上前去狠命抽一下。刚被抽到的于林甫看齐凇冽离自己远一些了，小声对赵百川骂他，赵百川则好像被齐凇冽征服，认为这个野村有水平，确实在帮他们培训队伍，这是在训练他们超人的意志和卓越的团队精神——服从和团队精神，本来就是军人必备的品质。

这野村和北岛宏鬼子对侦缉队不一样，在赵百川看来，北岛宏是一个极端自大的日本人，把所有中国人都当成愚蠢的猪。他从不指望侦缉队干什么，他用他们的目的就是来掩护特高科，避人耳目。他不会真正相信侦缉队，也不会像野村那样认真改造他们。一句话，他用他们，只是要他们给自己卖命。所以，为了那次刺杀计划，他提了一个死囚冒充自己，故意让侦缉队执行，白白送了十几个侦缉队特务的命。

这一点，赵百川和于林甫也看出来了，是狗也是有一些尊严的，赵百川就要去找北岛宏算账，被于林甫拦住。齐凇冽利用他们这种心理，让他们把窃听器安装到了北岛宏的办公室。

要说赵百川敢于这样干，一方面是以为有野村给自己撑腰，另一方面确实被齐凇冽激起了一点斗志。齐凇冽这小子，别的不行，激将法却用得非常娴熟。他先说赵百川这样子是咎由自取，中国有头脑的人，不会作侦缉队。赵百川和于林甫当然不服气，齐凇冽于是问他：“你们侦缉队从成立的那天，为皇军立过什么功劳？”相比之下，特高科在北岛宏的领导下，要说他在华北为皇军立功是第二名的话，华北地区的没有人敢称第一。这些是事实，赵百川不得不承认，但他有些不服气，听到齐凇冽说让他立功跟特高科叫板之后，立即高兴地摇着尾巴说：“只要能立功，能出这口气，就是把我爹卖了我都干！”齐凇冽忍着没有一枪把这两个不是人的禽兽毙了，他要他们去搞窃听器，并安装到北岛宏的办公室里，弄清楚他执行什么任务之后，由他去跟北岛宏谈谈，让他把任务给侦缉队，这样侦缉队就可以立功了。

虽然赵百川有些担心北岛宏知道给他安了窃听器，自己有生命危险，但他觉得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可以让特高科高看他们一眼的机会，何况有野村鬼子在这里，北岛宏就是发现了也不会恼羞成怒杀他们灭口，所以，当齐凇冽看到他们犹豫，又用激将法，略带遗憾地说自己回军部前，想带他们执行一次任务时，赵百川有些受宠若惊，他激动地表决心：“大佐，您放心，为了立功，别说是给北岛宏安窃听器了，就是您让我给天皇的岳母剃光头我都干！”

话说回来，赵百川他们确实不仅仅是猪，在齐凇冽的训练之下，他们也做了一回人事。侦缉队队长于林甫本来就对特高科的小野皓有意思，小野皓为了从他这里得到侦缉队的情报，也对他虚以委蛇。两个人虽然各有目的，但还算是有三分交情。于是，借着追求美人的幌子，于林甫送给小野皓一只精美的钟表，说北岛太君的生日快到了，这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自矜美貌的小野皓，认为这是一个讨好上司的机会，就把这个座钟放到了北岛宏的写字台上。

直到齐凇冽已经窃听到他们消灭抗日敢死队的计划之后，直接找上门来，一脸傲慢地拿起这个钟表，从后面打开钟表的后盖，递给北岛宏，北岛宏这才看到了那个窃听器。齐凇冽艺高人胆大，直接告诉北岛宏是他装的窃听器：“我这次来侦缉队的巡视马上就要结束了，侦缉队在我训练下的收获，就是要绝对服从大日本帝国，有团队作战的精神，他们在行动上要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地完成任务。这窃听器是我让他们装的，你们特高科是华北最高的情报组织，可你们反谍战的观念和意识，让我非常遗憾。”

北岛宏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齐凇冽乘胜追击：“在我的战术训练和教学下，连侦缉队这样的傻瓜都可以战胜你们，你们天津特高科不合格！我的巡视要结束了，我决定让侦缉队来独立完成墓地伏击的任务，让他们交一份让帝国满意的答卷。我想告诉你，你们不是帝国最好的情报人员，努力吧，北岛君，我离开天津就不和你告别了。”说完，他看都不看北岛宏，径直走了。

被打击得失了神的北岛宏，只能按照齐凇冽的要求做，不然，万一野村把这件事说出去，他的人就丢大了。于是，就有了后面葬礼一幕。

齐凇冽说完了自己的故事，汉杰和韩彤还好，小五对他的佩服真如滔滔海河之水，绵延不绝，他拖着齐凇冽，让他再给自己讲一讲，怎么训北岛宏那个特高科头子的，他好好学一学。正在这时候，睡醒一觉的小贵州从楼下走下来。

看到齐凇冽又在扮演野村，他急了：“他也把我给骗了，为了他，我妈给我的辣酱都没了……”

众人看着他，再看看桌子中间放着的那坛子辣酱，都不说话。小贵州发现了问题，他走到桌前，看到了辣酱：“唉！你们吃饭怎么不叫我啊？这是我妈做的辣酱，你们怎么不给我？谁让你们吃的？这是我妈给我做的！”说完，小贵州抱起坛子蹬蹬地朝楼上跑去。众人看着他小气而如获至宝的样子，都笑了……

吃完饭后，我把齐凇冽单独叫到我的房间，让他给我具体介绍一下北岛宏这个人。齐凇冽没有说话，而是先走到我的酒柜前，从中挑出一瓶红酒，就要找杯子。我连忙拿起了屋子里仅有的两个杯子，警告他说：“放下，你在日本人那里，还没有喝够？还要到我这里蹭什么酒喝？”齐凇冽根本不在意，假装把酒放下，却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抢我的杯子。我是谁？我是西点军校的高才生陈挺，会让他一个演员得逞？我迅速一转身，把杯子护在自己怀中，坚决不给他。没有想到，齐凇冽根本不是来抢我的杯子，而是拿着我的酒走出屋去。我大惊，那可是我最好的酒，怎么能让他牛嚼牡丹？我赶紧追出去，却没有想到，一个信封飘到我面前，还没有等我去看，齐凇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一瓶美酒，换对手的情报，头儿，你说值不值？”

我从地上捡起信封，取出里面的纸，纸上密密麻麻详细记载着北岛宏的资料。看着手中的资料，听着楼上齐凇冽用中气十足的表演腔大声吟诵：“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我笑了，一瓶美酒换来对手的情报，是很值了。

低头看手上的资料，看着上面他说赵百川的话：“如果有要想改变和惩罚蠢猪的想法，那不是更愚蠢吗？有些事必须用愚蠢的人去完成，因为我们的生命是宝贵的。他们虽然愚蠢，但不要太刺激他们。”失败了，也能面对自己的错误，而没有像猪一样气急败坏地掩饰自己的错误，这说明这个人也许真有两下子，而我们之间的较量，也才刚刚开始。

何耀祖是军统，也是我的一个故人，我们说不上是朋友，但只要他打鬼子，我们就绝对不是敌人。而他在抗战中的赫赫战功，大多是我们为主他辅助完成的，他把这些功劳据为己有，我虽然不在意，但也说不上赞同。不过，我必须要说，他支援给我一个电台并派过来一个话务员，对小组来讲，确实是受益匪浅。我常常想，这个天分极高的间谍，怎么就跟了老何，但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当从噩梦中醒来，向我讲述她曾经的过往，我才明白了法西斯对人类的伤害，已经到了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