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志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8
|本章字节:5562字
坐在客厅里,看着外面没完没了的雨,我拼命想理清头绪,但我越努力,脑中越乱。脑子越乱,心中越烦,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我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只是呆呆地坐着。
我的情绪让队员们有些不知所措,已经换上便装的他们齐齐坐在餐厅里,小心地吃着东西,不敢发出声响,怕惊扰了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开口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能告诉他们什么呢?我自己都还不清楚,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我这样,都很吃惊,身后传来小五虽然压低声音但足够我听到的话:“头儿受了什么刺激,该不是犯失心疯了吧?”是的,我确实犯了失心疯了,否则,我为什么没有意识到北岛宏的这个圈套,而让老夏突然出现在那里,做了一只扑火的飞蛾。
仿佛感受到我的心情,牛场停电了,木屋中一面漆黑。亲眼目睹着夏穆的英勇和惨烈,我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这个恒川明显是假的,这意味着北岛宏提供了假消息,如果是这样,今天的行动就是个圈套!夏穆抢在我们前头行动,应该是知道日寇已经设下了埋伏,挺身而出牺牲自己来保全小组的成员们。夏穆的意外出事,让我觉得像黑夜里的灯塔灭了,小船不知道该驶往哪个方向。老夏生死未卜,以后我该怎么办?如何跟组织汇报老夏出事的事情?
我一夜未眠,不知道被日军带走的老夏,是否已经脱离了危险,北岛宏应该已经确认了老夏的身份,不知道面对背叛他的夏穆,北岛宏该是怎么一份狠绝呢?
虽然北岛宏并没有发现混在人群中准备动手的我们,但齐凇冽用来制造混乱的金条,是小五从北平顺手牵过来的假金条,是特高科自己做的,他们应该知道,在码头上兑换金条的齐凇冽是跟夏穆一伙的,这也就坐实了老夏是为了给我们通风报信才出来的。北岛宏肯定不会让老夏轻易死去,他一定会不惜任何手段,让老夏在死之前咬出我们。可以想象,他施加到老夏身上的残酷手段,老夏必须要用自己坚强的意志来对付北岛宏的严刑逼供和凶狠报复。
心情极度郁闷之中,身体也会跟着难受,加上淋了一天的雨,晚上,我发起烧来。恍如被烈火炙烤,痛到极点,却一点都动不了,心中绝望至极,却喊不出一点声音。好像人最悲观时,总是变得非常脆弱,越容易想起那些最渴望的人和事。挣扎在地狱般的梦魇中,我痛不欲生之际,发疯般地想她。
那是在相遇的东京郊外一座寺庙中,寺庙周围风景优美如画,我牵了她的手,徜徉在如诗如幻的樱花海中。山上传来了悠远的敲钟声,余韵悠悠,让人心情沉静,看着她清澈好像一股山泉的眸子,我的心就好像那悠悠的钟声,飞荡在这青山碧水之间。
快到寺庙门口,我高兴地先跑到了山门,意气风发地俯视着山脚下,沉浸在美丽的风景中。美景如斯,美人相伴,我当是如何意气风发,我回头想招呼她跟我一起欣赏时,却发现她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吸走。我伸出手去,根本够不到她。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越来越远,看着她惊慌地向我伸着手,向我求救。她渐渐消失,我大急,迈步去追,却是重重跌倒,坠向深渊……
手被人抓住,我恍然而惊,浑身大汗淋漓,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吸到氧气一样,完全醒过来。却是抓住我的手,她就坐在我的床边,拿着湿毛巾诧异地看着我。知道那不过是急火攻心的梦魇罢了,我重重吁出一口气。
把冷毛巾敷在我额头上,嘴里有些责怪,怪我昨天淋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不语,颓然躺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心中喃喃,如果发烧能解决问题,我宁愿一直被烧死。
是善解人意的,看我不知说话,也不劝我,只是要我有什么事可以跟大家说说,商量一下怎么解决。没有参加昨天的行动,她是从另外几个人那里听说的,他们已经猜到这个被逮捕的人跟我有关,而且关系非浅。直接问出来,肯定也是那帮小子们的主意,估计我看在她军统的身份上,对她要客气几分,他们才托她前来劝我。可是,这帮没用的小子,想到我因为军统对客气,也应该想到,我怎么会相信一个军统?我没有回答,聪明如立即就明白了,她直直看着我,真诚地说:“陈长官,我们已经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虽然是军统的人,但也是你们最忠实的朋友,我们因为抗日走到了一起,也是缘分。这个奶牛场里的人已经像是一家人,我也很高兴跟你们在一起,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知道,如果我还是不说,不仅让他们心寒,我自己也撑不过去。而且,如今的情况,我不依靠他们,还能依靠谁呢?想到这一点之后,我勉力微笑:“我知道,,你是个很正直的人。是的,那个人我认识,我们小组里很多情报就是他提供的,他也是一名爱国人士,是关西料理店的老板,一直利用跟日本人的熟络关系为我们打探消息。”
让我惊讶的是,竟然知道关西料理店以及夏穆,因为那里都经常聚集着日本人,军统的人也侦察过那里。看来,何耀祖对我还真是用了很多心。既然这样说,我也就不瞒她,把话挑明了:“我知道何耀祖一直想知道我们背后有没有组织,有没有上线,怕我们是姓共的。可是,抗日当前,是姓共还是姓国,还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如何一致抵御外敌,不要国破家亡,沦为日本人的亡国奴。”
并没有不信或者惊讶,她一边用毛巾给我擦着脸,一边说:“是的,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一致抗日,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内讧。对了,夏穆老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她一句话就说出了问题的关键,我很佩服这个女子的聪慧:“这就是我纳闷的地方,很明显,他突然出现,绝对不是为了真的要射杀恒川。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不至于傻到跑到这么众所矢之的汽车前去狙杀,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救我们!”
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这是一个圈套,敌人先通过发放假消息,引我们上钩,只要我们一出手,就把我们一网打尽。安慰我:“这么说来,夏老板早已经落入日本人的视线中了,被捕是迟早的事情,我想他决定要做一个坚决抗日战士的时候,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懂,但看着自己的战友生死未卜,我真是心如刀绞。虽然不断告诉自己,抗日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但就是不能接受,看着夏穆牺牲。
却问我谁是恭子,我一怔,这才明白,我发烧时,确实是把这个名字喊出口了。看着关切的眼光,我突然不想说谎话骗她,可能也早想找个人说一说她,只是想不到我会对一个军统的人诉说。我叹了一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半扇水石。好像很熟悉这东西,她直直盯着石头,一刹那间,失神了,我喊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展开一个温柔的笑问我:“这是日本寺庙里的水石吧?怎么只有一半呢?”我双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这半扇早已被摸得滑溜溜的水石,叹了口气:“另一半……也许永远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