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鸣笛，火车徐徐开出了车站。车头的照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飞速行驶的火车在乌漆的黑夜中呼啸而去。

夜已经很深，但齐凇冽怎么能安心睡大觉？日本女特务就在菲利普身边，随时都会下手。要赶在日本人下手之前，或者最起码的，不让她动手，他就必须想办法进到菲利普的车厢中去。

他不能去敲门，就在车厢里等着，等菲利普或者他爹出来，他好找借口搭讪。已经打了好几个大哈欠的小贵州问他，如果他们都不出来，怎么办？齐凇冽没有好气，不搭理他。小贵州也不在意，等他走出去，躺倒在卧铺上，几乎立即就打起了呼噜。

齐凇冽忍着一脚踹他起来的冲动，走出自己的车厢，来到了吸烟区。他点着一支烟，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慢慢吸着。偶尔有人经过，上厕所或者来打水。当齐凇冽吸完第三支烟时，老菲利普提着热水瓶走出他的车厢。

齐凇冽并没有立即过去，而是等他从自己身边走过，突然转身，装作要回自己车厢的样子，跟老头撞了一个满怀，差点把老头撞倒。齐凇冽惊呼一声，扶起老头，连声道歉。好在，老头一把扶住了车厢过道的把手，不仅自己没有摔倒，手中的热水瓶也没有脱手。

齐凇冽非常不好意思，抢过老头的热水瓶就给他去打水，然后，又把热水和老头送回了他的车厢。于是，他正大光明地随着老头进到菲利普的车厢里面。令他和老头非常惊诧的是，菲利普在铺上呼呼大睡，而小野皓则坐在地上，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脚踝。

小野皓做得太假了，谁都能看出来她是看老菲利普出去，寻找菲利普的情报，听到他们进来，就装作摔倒，坐在地上。被开门声惊醒的菲利普，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伸到枕头底下。然后，他跳了起来，着急地喊：“天，我的包呢？”他急切地翻找，最后低头从他的卧铺底下找到了公文包，立即满脸紧张地拉开拉链，检查了一番里面的东西之后，才吁了一口气。

齐凇冽两眼貌似无意地盯在菲利普的公文包上，他知道，日本女人没有得逞。看来，情报就在菲利普随身携带的这个公文包中，如何把它弄到手呢？

这时，菲利普才回过神来扶起小野皓，问她怎么了，怎么坐到了地上。小野皓很好地掩饰了看到菲利普拿回公文包的阴狠，一脸委屈，又带着几分歉疚地说，自己刚才一站起来，前天扭伤的脚又疼了，一下子摔着了。菲利普恢复了常态，把她搀扶到座位上，看了看她的脚，说到了北平给她找医院拍个片子。齐凇冽看得暗自点头，这个日本女特务的演技，不在自己之下。他有些兴奋，打起十二分精神，跟这个日本对手飙演技。

他把热水瓶放在了桌子底下，不看车厢里任何人的眼光，顺势也坐到了小野皓的身边，嬉皮笑脸地表现出对小野皓的兴趣：“我嘛，就是个爱热闹的，我们家那个仆役呆头呆脑，快要把我闷死了。不介意我在这里聊会儿天吧？”菲利普微笑着表示没关系，而老头仍然是不阴不阳的样子。没有被轰出去，齐凇冽开始口若悬河：“我以前在英国待过，十几岁就被家里人送到那里的亲戚家。因为我们家都是生意人，都是读私塾出身，没有人受过洋文化，就想让我维新一下。我爱玩儿，没几年就跑了，跑到苏格兰去跟人学踢踏舞。转了一大圈，回来还是要做生意，这兵荒马乱的，我觉着吃老本就算了，做什么生意？但父亲还死活要把我赶出来，不过，反正出来也是玩儿，一样的……”

于是，直到火车驶入北平站，齐凇冽都没有离开菲利普的车厢，他自顾自地滔滔不绝地说着，也不管别人是否在听。说累了，别人也听倦了，他们四个都睡着了。齐凇冽很巧地倒在小野皓身上，呼呼大睡，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大家惊醒。是小贵州，他来喊齐凇冽，列车到站了。小野皓睁开眼睛，厌恶地把齐凇冽推开。其他三个人也都醒了，齐凇冽瞥见公文包还紧紧抱在菲利普的怀里，什么也没有说，起身跟着小贵州走出车厢。